第22章 那我讓他知道知道，什麼親熱。

鐘宛將馮管家請進小書房，等茶的功夫裏，兩人相對無言，偶然對視上，馬上雙雙移開眸子。

尷尬無比。

鐘宛心裏有愧。

年時太不是個東西，住在郁王府別院那半年，鐘宛沒給馮管家添麻煩。

嚴管家親自沏了一壺好茶送了上來，鐘宛給他遞了個眼，嚴管家帶著其他僕役下去了。

鐘宛自省近日的言行，不知道得罪了郁赦什麼，勞他半夜了派人來府上。

還特意派了自己最怕的馮管家來，是讓他來罵自己的嗎？

鐘宛讓茶，試探道：“可是……郁小王爺有什麼事要代？”

馮管家忙搖頭：“不是，我是特意趁著世子睡下後，著出來的。”

鐘宛心道那您可太不避嫌了，面上老老實實道：“哦，這樣。”

馮管家問鐘宛：“待過了萬壽節後，鐘爺是不是就要隨著黔安王回封地了？”

鐘宛沒打算回去，但說：“自然。”

馮管家歎了口氣。

鐘宛抿了一口茶，小心翼翼道：“馮管家是嫌我走的太晚？”

馮管家忙搖頭：“沒有沒有，鐘爺多心了。”

馮管家慢慢道，“鐘爺這一去……大約不會再回京了吧？”

鐘宛點點頭：“自然。”

馮管家目複雜，好一會兒道，“我有個不之請，不知鐘爺能不能看在老奴也曾看顧你一二的份上，照應一二？”

鐘宛道：“您說。”

馮管家左右想了半天，紫漲著老臉道，“鐘爺若是無事，能不能……在京中略住一住？”

鐘宛差點就口說求之不得了，但為了套馮管家的話生生咽了下去，故作為難道：“不好吧。”

“我在京中早就沒親人了，且份尷尬，每每同故人相見，彼此都難堪，還有就是……”鐘宛看向馮管家，“之前郁小王爺將我拐到府上的事您大約也清楚的，說實話，我現在很怕他。”

“正要說世子。”馮管家苦笑一聲，“明人不說暗話，世子這些年的況……鐘爺必然已經知道一些了。”

鐘宛心裏轉過千百個年頭，上還是滴水不：“只聽說，世子變了一些，不似時溫和了。”

“豈止。”馮管家愁斷了腸，“我同爺個底，世子能活到今日，實在是……實在是不易了。”

鐘宛心裏焦急，臉上一切如常，故作訝異道：“郁小王爺上有皇帝庇佑，下有長公主和郁王爺護，怎麼會呢？”

馮管家似是憋了一肚子的話，他搖搖頭：“天家之事，我說不清楚，總之……世子如今，是不能閑下來的。”

鐘宛蹙眉：“不能閑下來？”

“世子只要一閑下來，必然要生事。”馮管家回想前事還會心悸，“而且每次都要鬧出個大靜來……幾年前，皇上帶著宗親們去秋獵，長公主擔心流矢傷人，不許世子跟著，您猜如何？”

鐘宛下意識覺得沒什麼好事。

馮管家後怕道：“世子甩開跟著他的人，沒帶弓箭沒帶長刀，就帶著一把匕首，自己縱馬進了獵場，出來的時候……帶著一的，萬幸只是了點輕傷，但誰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獵場裏面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那次能活著出來是不是運氣。”

“那年公主府中修繕園子，建了一棟三層高的栽花樓，建當日，連皇上都去了，長公主外照應著，沒顧上世子，也不知世子看見什麼還是聽見什麼了，自己走到那栽花樓樓頂上去了，他喝的半醉，坐在扶欄外面！這一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那人可就沒了！長公主被嚇得差點厥過去，還是我們王爺鎮定，讓幾個後好的侍衛慢慢的上了樓，將世子帶了下來。”

“還有一回，也是世子一連多日無事可做，聽說五皇子府上新來了個馴蛇的藝人，他去五皇子府上看藝人吹曲兒蛇，不知怎麼的，世子自己抓了一條毒蛇擺弄，被那毒一口咬在了手臂上！幸好那蛇毒不能要人命，且太醫救治得當，不然……因這個，五皇子被皇上申斥了好一頓。”

“這些事說都說不完，世子這些年……步步走在刀刃上，若不是皇上和長公主盯的，不知要出多事了，總是如此……只要連日沒事做，世子必然如此，老奴……日日心驚膽戰。”

鐘宛死死的攥著椅子扶手，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語氣自然些，“郁小王爺他……如此不惜自己，到底是為什麼？”

馮管家端起放涼了的茶喝了一口，了，還是沒說。

“您今天來找我，想來是對我有幾分信任的。”鐘宛低聲道，“您讓我幫忙，我自不敢辭，但我得知道該怎麼幫吧？”

“給他找點事做就好。”馮管家忙道，“分一分他的力，別讓他騰出空來折磨自己！”

鐘宛猶豫道：“你確定……我能分了他的力？”

“能！”馮管家確定道，“肯定能！鐘爺不知，世子對您的事最較真的。”

鐘宛乾笑了下，並不信。

“您抬舉我了。”

馮管家忙道：“這話是真的！爺可記得那次，那個姓沈的知州進京述職？他來府上打秋風，世子當真就答應了他的請！雖然那知州走後，世子發了一頓脾氣，還藉故去找了四皇子的不痛快，同四皇子吵了一架，但我看得出來，世子那幾日心裏非常舒坦！”

鐘宛哭笑不得。

郁赦在京中替鐘宛遮掩，默認了兩人私的事，是鐘宛心頭的一個疙瘩，每每想起來，鐘宛心裏都半酸半苦，想跟郁赦問個清楚，但有覺得很沒意思。

如此自作多，何必呢？

鐘宛抬眸看看馮管家，狠了狠心，“那我有件事想問……”

馮管家忙道：“爺請問。”

鐘宛豁出去了，“子宥他……對我有過誼嗎？”

馮管家局促道：“您和世子當年朝夕相……您不知道嗎？世子當年對您那麼好，到底如何……您自己不知道？”

鐘宛搖搖頭。

鐘宛其實問過郁赦。

那會兒郁赦剛推了親事，鐘宛旁敲側擊的問郁赦，這次推了，下次怎麼辦？

年郁赦自然而然道：“這次兩廂都不願，自然要推了，下次若都合適，就娶了。”

年鐘宛乾道：“是啊。”

這句話鐘宛謹記在心，從此不敢再多想其他。

心裏明明很清楚了，不知怎麼的，還是想再問一次，鐘宛道：“知道他有沒有那個心思，我才……我才好對癥下藥。”

馮管家仔細的想了下，拍了一下桌子，“我覺得是有的。”

鐘宛抬眸，馮管家也顧不得什麼非禮不言了，老著臉皮道：“您走的頭一年，世子有段日子很不好過，幾乎熬不下去，世子有天喝了酒，自顧自的說了幾句話，被我聽到了。”

鐘宛飛快道：“他說什麼？”

“他說……”

年郁赦醉眼朦朧的坐在地上，拿著一小壇酒生灌。

“沒一個人想我活著……爹，不是我的，娘，不是我的……親爹不是我的，親娘不是我的，兄弟不是我的，姊妹不是我的……”年郁赦咽下烈酒，嗆了下，啞聲道，“遠歸之人……也不是我的。”

馮管家去前面幾句話，只告訴了鐘宛最後一句。

馮管家低聲道：“老奴記得，爺字歸遠。”

鐘宛閉眼偏過頭，不讓馮管家看自己。

當年明明是你說要娶親的。

鐘宛好一會兒才平復好緒，點了點頭。

馮管家存著一分希冀，道：“所以我想，世子當時念的就是爺的名字。”

“而且，而且！”馮管家又想起什麼來，急道，“隔日我旁敲側擊過！問世子，是不是後悔放爺走了，是不是同爺朝夕相，捨不得了，世子說……”

馮管家仔細想了下，道：“世子當時萬念俱灰，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又說，有些事註定是要藏在心裏埋一輩子不能同任何人說的。”

“他如此，您亦然。”

馮管家頓了下結道：“然後沒幾天，就傳來了消息……原來您在黔安逮著個人就說您和世子的事。”

鐘宛收起心頭痛楚，咳了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馮管家怕鐘宛以為自己在譏諷他，忙又道：“爺別誤會，自有了這些傳言，世子有神了不！”

鐘宛按著馮管家說的時間往前推算，驚覺那竟是他和郁赦彼此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差錯，兩人一個在京中，一個在南疆，竟靠著彼此生生撐了過來。

鐘宛低聲道：“您要我做什麼，吩咐就是，我無所不從。”

馮管家大喜道：“那您這是答應了？先不回黔安了？”

鐘宛點頭：“確定他沒事前，我不會走。”

“不過……郁小王爺就算對我有過兩三分誼，現在也不一定了。”鐘宛深吸一口氣，道，“將來若是玩了，還請您看在當年的分上，讓郁小王爺給我留個全。”

馮管家痛快道：“這是自然。”

……

翌日，剛用過早膳的郁赦難以置信的看著馮管家，“你昨天大半夜的去找鐘宛了？”

馮管家提心吊膽的，“是。”

“……”郁赦道，“我讓你去查查，你就直接問到他臉上去了？”

馮管家拼了，“我覺得世子著急知道，就直接去了！”

郁赦一時無話可說。

郁赦懷疑馮管家被自己傳上了。

“那……”郁赦一言難盡的看著馮管家，“那他說了什麼呢？是不是覺得你跟我一起瘋了？”

馮管家了汗：“沒有，鐘爺說，說……說……”

郁赦覺得馮管家簡直莫名其妙，不耐煩道：“說什麼？！”

馮管家狠了狠心，大聲道：“鐘爺說！他自進京來，世子對他不親不熱，全然不顧惜當年誼，他心如死灰，決定自暴自棄，要娶上十幾房小妾，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郁王府別院的天上祥雲飄綠！”

郁赦眸子微微發，帶了幾分。

郁赦怒極反笑：“他是覺得我對他不親不熱？好……很好，那我讓他知道知道，什麼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