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怎麼記得…鐘爺賣契還在您手裏呢？

鐘宛不說還好，話音落地，嚴平山看向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不忍和憐憫。

鐘宛捂著被氣疼的肝，氣的說話聲調都變了，“我倆就是聊了兩句，什麼也沒做，紅蛋的事我不跟你追究了……算我求你了，別送熱水來，我不想邊哭邊沐浴，忙你自己的去吧。”

嚴平山不放心的看看鐘宛，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鐘宛了眉心，把門關好，自己走到手盆前，神恍惚的一點一點清洗自己的手腕。

鐘宛白，手腕上被掐出了幾點指痕。

鐘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苦心練了二十四年的子功，就這麼廢了……

還他娘的廢的不明不白。

鐘宛又想起自己方才的事，恨不得一頭紮進水盆裏淹死自己，這以後還怎麼同郁赦見面？

這還要留在京中呢，以後見一次丟一次人，多見幾次……在郁赦那僅存的一點兒面就全掉了！

鐘宛了手，強迫自己不再想郁赦，出門去後院了。

宣瑞兩頰燒的緋紅，發白，呼吸重，口大起大伏，雙還時不時的搐一下，看上去不能更慘了。

鐘宛偏頭看向守在病床前的太醫，問道，“我們王爺這是怎麼了？按著太醫的方子喝了一天的藥了，病毫不見好，是不是要換換藥？”

太醫疑的很，“昨日來看，覺得王爺是了風寒，突發急熱，今天看……又覺得不太對。”

有外男在，宣從心就坐在了屏風後面，聞言道，“原本確實只是著了涼風，大哥也沒當回事，但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燒了起來，人再也不醒了，喝了幾服藥下去，病的越來越嚴重，現在吃什麼吐什麼，再這麼下去……”

鐘宛暗暗向太醫施：“原先至還能吃兩口粥，現在什麼都喂不下去……這麼拖著，怕要把小病熬大病。”

太醫也著急，連忙道：“是是，容我同其他兩位太醫再商量一下，重新擬個方子。”

鐘宛頷首：“費心了。”

太醫憂心忡忡的去了，嚴平山低聲音，著急道，“他們還要再治下去？那我們什麼時候跟皇帝請辭？”

“皇上派他們來的，他們不敢不盡心。”鐘宛輕聲道，“沒事，宣瑞病越來越嚴重，太醫們不想將來連累，回去必然會更添油加醋的同皇上說，皇上不會信我們，但會信太醫的。”

“太醫們怕治不好宣瑞，皇帝也怕我們在京中出事，他說不清楚。”鐘宛淡淡道，“到了那會兒我們再請辭，皇上會願意甩掉我們這個麻煩的。”

嚴平山想了下點點頭：“你說的對，皇上不可能管也不管就放咱們走，不管真心還是假意，總要好好的醫治上一陣子才說的過去，只是……要讓王爺罪了。”

嚴平山把宣瑞頭上的帕子取了下來，換了一條新的上去，憂慮道：“這麼連著吃那藥……沒事吧？這可都吃了兩天了！”

鐘宛不甚在意道：“沒事。”

嚴平山皺眉看著宣瑞，還是不放心，看向鐘宛，低聲音又問道：“你當時吃了幾天？”

鐘宛淡然道：“十七天。”

嚴平山一窒，眼中閃過一抹慚之，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鐘宛一笑，並不往心裏去。

說話間，宣瑞肩膀抖了兩下，突然翻過來，對著床下的痰盂“哇”得吐了起來。

宣從心用帕子捂住口鼻，悶聲道：“我先回自己屋了，有事讓人我。”

說罷走了。

鐘宛看著宣瑞這幅形態，突然想到，自己時吃了那藥也是這樣嗎？

那會兒……可是郁赦照顧的自己。

鐘宛拼命回憶，自己當時也吐了嗎？也是這麼個……髒汙的樣子嗎？

郁赦居然沒把自己丟出府？

果然年時脾氣太好了。

鐘宛是真的記不起他當時吐沒吐了，只能確定，那會兒的形絕不會比宣瑞強到哪里去。

鐘宛當時急於向史老太傅傳遞消息，郁王府的人自然是不能用的，傳遞的消息一旦被有心人拿到，就會連累了史老太傅。

除了府中僕役，鐘宛能見到的就只有郁赦了，但鐘宛並不信任郁赦，只能另闢蹊徑。

太醫院的一個老太醫是將鐘宛從小照看到大的，鐘宛想借他聯絡史老太傅，所以先裝了兩天病。

鐘宛病了，郁赦自然會請太醫，但請的不是鐘宛要的。

鐘宛防備著郁赦，郁赦也防備著鐘宛。

郁赦不能給自己父王找麻煩，也不想讓鐘宛引火焚。

鐘宛裝了兩天病，被郁赦的心腹太醫灌了一肚子無功無過的清火湯藥，氣的肚子疼，無法，只能再尋他路。

鐘宛借著之前生病的引子，溜進別院的小藥室了許多藥材，他沒法避開人熬藥，只能將藥材全磨細，分一包一包的藏在自己床下，每天生吞一包。

如此，鐘宛真病了。

鐘宛怕引起郁赦注意，起先老老實實的由著郁赦的心腹太醫醫治，太醫給開什麼藥他吃什麼藥，半夜沒人時他再吃藥，如此下來，病的越來越重。

半月下來，鐘宛瘦了一圈，床都下不來了。

他心裏有個念頭撐著，神還好，還能跟郁赦叨叨：“郁赦……你這次可賠了本了，花了這麼多錢把我弄來，什麼也沒做，過些日子還要賠一副棺材板。”

郁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言不發。

鐘宛事多的很，又提要求，“棺槨……要金楠木的，我裏不要含珍珠，我要玉蟬，這樣我來世托生，八還是個文曲星……”

年郁赦眼中帶了幾分慍。

鐘宛病的頭昏眼花的，本沒看見，還在作死：“你說……我這個份，將來要埋在哪兒比較好？我的棺槨那麼好，你別把我埋到城外墳崗啊……會……會被人挖走的，但我應該也不能埋回我們鐘家祖墳了，我落了奴籍，沒臉去見祖宗，那……”

鐘宛無奈道：“那就只能埋在你們家了，你可以把我埋在你的墳塋邊上嗎？”

年郁赦低聲道：“埋我旁邊作甚？”

鐘宛坦然道：“不然我沒去了啊，將來你把我和你的郁王妃埋在一起吧，行嗎？”

“……”郁赦道，“你跟我的王妃葬在一？那我去哪兒？！”

鐘宛調戲了一把未來的郁王妃，想笑不敢笑，“我又不要多大地方，大不了給我的棺材定小一點就是了，這樣吧，咳……給我定個小小的棺材，把我葬在你和你的王妃中間，這樣百年之後，我們三個就能在地宮裏開開心心的住在一起……”

郁赦聲音帶著冰碴，“鐘、歸、遠。”

鐘宛嚇了一跳，費力的看向郁赦，咳了兩聲，“怎麼了。”

郁赦雙目發紅，兩步走到鐘宛床前，掐著鐘宛的手臂狠聲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最好馬上說了！等你真的死了，你的那些小算盤就全打不通了。”

鐘宛心裏咯噔一聲，他本要在今天裝個可憐，求郁赦請照顧自己的老太醫來的。

但萬萬沒想到，郁赦已經猜到了。

“把你的那些小聰明都收起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自己病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郁赦聲音冰冷，“但你再這麼玩下去，我能保證，絕對會在我家祖墳裏給你找個風水最好的坑！”

郁赦頭一次這麼失態，鐘宛一時嚇呆了，好半天才輕聲道：“我……我想讓柳老太醫來看看我……”

郁赦推開鐘宛，當即吩咐下人去請柳太醫，又命所有僕役退出房間，好方便鐘宛和柳太醫說話。

“見了你要見的人，你最好能馬上好起來。”

郁赦涼涼的看了鐘宛一眼，走了。

之後再沒來看鐘宛。

而鐘宛也在郁赦刻意的縱容下，順利的給史老太傅傳遞了消息。

鐘宛如此放下心來，神一鬆潰，連日積在裏的毒如狂風驟雨一般反噬而來，當天就將他燒了個人事不知。

那會兒林思已經被郁赦尋來了，小林思急的跟著上了火，日夜照顧著鐘宛，但鐘宛就是醒不過來，病也毫不見起。

林思並不會照顧人，手笨腳，給鐘宛換個帕子能淋鐘宛一臉一頭的水，給鐘宛喂藥能灌到他脖子裏去，郁赦心裏憋著氣，本在和鐘宛冷戰，但一看兩人這幅樣子，忍無可忍的把林思轟回了馬房，挽起袖子，自己親自照料鐘宛。

鐘宛記得自己再次醒來時，是躺在年郁赦懷裏的。

郁赦連著照顧了鐘宛幾天，也累壞了，手裏拿著帕子倚在床頭就睡著了，被夢中不見外的鐘宛當了枕頭。

……

鐘宛當時大病初愈，沒神想別的，但現在回想起來，不住兩耳發紅。

鐘宛清楚的記得，自己醒來時周乾淨清爽，被林思潑了藥的裏不知所蹤，上穿著的裏是新的，下躺著的被褥也乾燥蓬鬆，一看就是剛換的。

所以……都是誰給自己換的？

鐘宛看著病的不人形的宣瑞，頭皮發麻的想，自己當時也是這個樣子？

郁赦他生生看顧了這樣的自己七八天……是怎麼照料的下去的？

鐘宛一臉慘不忍睹，不敢再細想。

知道鐘宛曾連吃了十幾天的藥後，嚴平山將心放回了肚子裏，給宣瑞灌起藥來毫不手，三日後，宣瑞越發不好，太醫們紛紛向崇安帝請罪，鐘宛以宣瑜的名義適時的向崇安帝遞了摺子，以京中酷寒，不宜養病為由，奏請崇安帝允許他們回黔安慢慢調養。

崇安帝沒準也沒說不準，只說不忍宣瑞病中奔波，當日又派了幾個太醫過來，賜了許多補藥。

鐘宛明白崇安帝的心思：直接放他們走，會顯得他這個做伯父涼薄，分毫不在意侄兒的病，定要做出關切的樣子來留一留，再將他們這個麻煩送走。

鐘宛放下心，開始跟嚴平山代回黔南的事。

郁王府別院。

郁赦把玩著手裏的一串珠子，低聲道，“已經準備要走了？”

探子跪在地上，點頭：“黔安王一病不起好幾天了，沾上一點兒涼氣就咳個不停，太醫一籌莫展，說大概是水土不服，加上不得北方的天氣，所以……勸黔安王回南邊慢慢調養。”

郁赦眼中非喜非悲，淡然道：“知道了，去吧。”

探子走了，郁赦靜靜的坐著。

馮管家隔了一個時辰再來找郁赦時，他還是那個姿勢，一不的。

馮管家最怕郁赦這樣雙眼死寂的出神了，心裏暗道不好，賠笑著湊上來，替郁赦換了熱茶，輕聲道：“剛才聽說，黔安王要回封地了？”

“京中波詭雲譎。”郁赦好似在自言自語，“他不想讓寧王的幾個孩子被牽連，所以又要走了。”

不用郁赦細說馮管家也知道這個“他”說的是誰，馮管家暗暗著急，上次同鐘宛聊了不，但鐘宛並未放下準話，要不要留下來。

設地的想，那自然是不留下來的好。

去黔安做土皇帝多自在！

馮管家抬頭看看郁赦，暗暗苦，但這位怎麼辦？

馮管家想起郁赦前些日子笑著說要跳冰窟的樣子心驚膽戰，狠了狠心，在心裏發誓來世給鐘宛當牛做馬，低聲道：“黔安王要走……但鐘爺不一定啊。”

郁赦看向馮管家。

馮管家把換好的熱茶放在郁赦手邊，“黔安王此番回去，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京了，鐘爺可是夠對得起寧王了，那……是不是也不一定要跟回去了呢？”

郁赦面如沉水，沒說話。

馮管家又道：“我怎麼記得……鐘爺賣契還在您手裏呢？”

郁赦淡淡道：“是。”

“那不就得了。”馮管家笑了下，“自然，提那賣契就太傷分了，可以不說這個，鐘爺本就在咱們府上住過，咱們當日……對他也不錯。”

郁赦語氣平靜：“不錯？住了半年，病了好幾次。”

“啊……是。”馮管家訕訕，轉口道，“不提這個，世子自己就不想鐘爺留下來？”

郁赦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馮管家低聲攛掇：“世子想想，鐘爺多好啊，長相好，子好，要是能把他留在府裏……”

郁赦不由得回想起前幾日鐘宛伏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嚨突然了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馮管家覺得有戲，低聲道：“您要留下鐘爺，本就占著理，黔安王府絕不敢同您搶。”

郁赦眸子微微一。

馮管家自顧自道：“您要是有了這個心思，老奴就提前吩咐下去，嗯……要不要準備點兒蒙汗藥？”

蒙汗藥……

郁赦沒來由的想起多年前鐘宛病中的形。

年鐘宛當時發著熱，整日整日的昏睡著，郁赦每次給他喂藥都要非好一番功夫，喂了藥也不能放心，鐘宛燒的一陣冷一陣熱，時不時的就會踢被子，郁赦整日坐在鐘宛旁看書，見他踢了被子就放下書上前他掖好，這還好說，最要命的是鐘宛冷的時候。

年鐘宛睡著了後十分黏人，覺得冷了就往旁的郁赦上湊，拉扯著郁赦的服往郁赦懷裏紮，郁赦紅著臉，推也推不開，又怕他摔下床，只能好生摟著他。

這人還很不規矩，燒迷糊了瞎瞎，有次竟把手進了郁赦裏中，把郁赦襟全拉扯開了，將郁赦氣的恨不得丟下他自生自滅。

自然，最後也沒丟下他。

給現在的鐘宛灌一碗蒙汗藥，他是不是還同時一樣，會……

郁赦閉上眼，狠灌了一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