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強度簡直不可思議，音波團在一起，像是拳王的重拳，狠砸在耳門上，又仿佛一頭猛，就把盆大口抵在面頰邊，怒聲咆哮。

謝俊平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聽過如此恐怖的聲音。震波貫穿全，迫得他兩眼凸出，五髒六腑翻轉跳，恍惚中，皮外殼就像個破水袋，隨時都可能四分五裂。

前所未有的恐懼，如風暴般席卷過心頭，以無比清晰的方式，將從裡到外全面崩潰的細節，呈現給他看。

謝俊平不知道這份覺由何而來，心理防線卻已經垮掉，忍不住再次放聲尖，而這回，卻沒有人阻止他了。

不知了多久，等謝俊平把所的緒和力消耗一空，才發現自己仍然懸在半空，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得更壞。

衝擊震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眼下又是涼風吹拂，但謝俊平已經虛了。手指隻是勉力搭在羅南手腕上，什麼的，都在栗中模糊掉，整個人就像活在一場噩夢裡。

最要命的是，主宰他命運的羅南，就趴在那兒，臉很難看，一直以來都極其冷靜堅定的眼神，竟然對不準焦距，手心則漉漉的，似乎也在抖。

謝俊平真的要哭出來了:“喂，喂，你沒事兒吧！”

羅南沒有回答，反而閉上眼睛，汗水從發際深出、滴下。

謝俊平終於確認，羅南現在的狀況非常非常糟糕，很難再做作。

如果這樣摔下去，他死也不會瞑目的！

都是那見鬼的……呃，什麼來著，炸嗎?謝俊平搞不清楚，之前的強勁衝擊究竟是什麼，他也沒空多想，勉強提高嗓門:

“穩住，穩住，我馬上報警……”

羅南的眼皮了，然後艱難地睜開，在謝俊平臉上一掃，從齒裡出幾個字:“看你的車！”

“呃，先別管……”

“往下看！”

謝俊平遲疑了一下，終於強忍住眩暈和恐懼，眼珠下移。然後他就看到，幻影酷炫到極致的廓，就在他側下方不到十公尺的距離。

作價五億的幻影飛車，自有不凡之。除了像普通飛車一般，可以在磁軌、超導路面上飛馳，遇到急況，還有懸空製功能。

所以，從高架橋上墜落之後，這臺飛車並沒有直接落地，摔個稀爛，而是自開啟了懸浮功能，慢慢上升，尋找磁軌對接，除了被飛墜的碎石砸出幾塊凹痕，再沒有別的損傷。

這是救命啊！

謝俊平徹底給點醒了，忙發出指令，讓飛車移過來，給他做一個落腳點。

一分鍾後，危險解除。

死裡逃生之後，謝俊平也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簡單地理一下傷口，就坐在駕駛室裡，全癱。

羅南則過了一會兒，才坐回車裡。之前要救人，為騰出手，他把活頁筆記扔到地上，自然要撿回來。

一回到座位，羅南就閉上眼睛，上大量出汗。之前他消耗了太多力力，直到筆記找回，心放松，才現出來。

謝俊平發了會兒呆，終於想起自己該乾些什麼。事看上去虎頭蛇尾，可如果不是羅南一直頭腦冷靜，且在最關鍵的時候拉了他一把，謝俊平可能就要為知行學院死得最憋屈的榮譽協會員了。

毫無疑問，這就是救命之恩。

謝俊平扭過頭，正要表示謝，耳邊“昀怖病鋇納羥老紉徊較炱穡袢攵械奈⑿投匭驢脊ぷ鰨ㄓㄔ諍艚校

“喂喂，羊牯，你沒事兒吧。”

謝俊平角搐，在某種激烈緒的驅使下，

也不管羅南聽了會怎麼想，就那麼咆哮出聲:“羊你妹，牯你媽！”

對面靜寂片刻，聲音繼續傳回，不再張揚，但也並無怒氣:“好吧，謝，我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況，你必須立刻離開那個位置。據觀測，兩分鍾前，你西北方向約2公裡、地下1公裡，發生了強烈衝擊，能量相當於小當量的核彈炸，並形了電磁風暴，至於現在電離輻有沒有超標，真的不好講。”

“核彈?”謝俊平的緒瞬間給沒了，他總算明白，之前他的隨電子設備為什麼統統出了狀況。

他手忙腳地確認車門車窗是否關死，又開啟了偵測裝置，可數秒鍾後，什麼況都沒有發生。

“沒有，我這裡沒顯示。”

“那也要快些離開，你難道要留在那兒幫警方做筆錄?”說著，瑩瑩給出了一個新坐標。

謝俊平一邊罵娘，一邊啟飛車:“不是地震嗎，不是地震嗎?”

“很憾，我們找不到僅僅影響12平方公裡范圍，烈度卻破9的的‘地震’事例。所以，我寧願相信，這是一次意外事故……而且是災難級別的。”

瑩瑩在剖析事態之余，也提出建議:“另外，你最好立刻返回芒種，因為在一分鍾前，那裡又發生了一場地震，4.5級，貨真價實。你的那些同僚恐怕正四找人呢。”

“……”

謝俊平連罵娘的力氣都失去了。

瑩瑩繼續道:“我已經越俎代庖，向你老爸的公司要了架高空飛梭過來，90秒後到達，基本可以確保你二十分鍾回到芒種。”

事實證明，瑩瑩的計算非常確，他們的談話剛剛結束，幻影飛車已來到瑩瑩給出的坐標位置，這是一棟聯高樓的中部起降平臺，由於是在“十二平方公裡”范圍之外，這裡還算比較平靜，隻有部分的玻璃被震碎，保潔機人正在清理。

一架“蜂鳥”飛梭剛好抵達，轟鳴聲中，降落在平臺上。

謝俊平盯著飛梭，有些恍惚，他拍拍臉，勉力振神，走下車去。前行幾步，忽又回頭:

“大恩不言謝，學弟，這份恩，我記著了。你現在況也不太好，這輛車留給你代步，去醫院看看吧，回頭我再和你聯系。”

說著，他就將幻影飛車的控制權限移給羅南，這樣憑羅南自己的手環，便可以進行基本控。

羅南知道謝俊平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正是心緒混的時候，能想到此節，已經很難得，也不再多言，點頭接下。

謝俊平再一個鞠躬，小跑著登機，很快飛梭就騰空而起，直雲霄深。

起降平臺恢復了平靜，羅南做了幾次深呼吸，腰坐直，手臂前，抓住了中控臺上的功能飲料，可就是這麼一個作，就耗盡了他幾乎所有的力氣，重重地靠回去。

他深吸口氣，低聲道:“關門。”

幻影漂亮的蝴蝶門合攏，形了封閉的車空間。

都不用坐進駕駛位，隻要羅南設定好前往學校的路線，高度智能化的幻影飛車，自然能夠把他送到站。

可是，羅南發出的指令與學校無關:

“回程！”

飛車調頭，並自行軌道，羅南依舊是用聲控，打開車載化妝鏡。

智腦很人化地噴出細的水霧，微溫的水汽撲在臉上，本來應該是舒適的，卻像是無數細碎的刀鋒刮過，以至羅南整個子都搐一記。

再看化妝鏡，他臉上灰敗無，簡直就是病膏肓的絕癥患者。

羅南咧了咧，試圖擰開飲料瓶蓋，然而手指用不上勁，又酸又痛，失敗了五六次才功。

他從兜裡掏出一軍用能量棒，撕開包裝，就著飲料一腦兒吞下肚，整個人連打幾個寒，卻有一溫熱，從腹部向四肢百骸擴張。

隨著外部營養進，和副神經相互作用，消化和循環系統彼此拮抗調和，將能量迅速傳遞到全各個、組織。

這是人運轉的基本機制，建立在形骸的基礎上，在無數世代中傳進化，形了當前面貌。

然而相較於其他人，羅南的運作機制相近，其吸收消化效率，卻要五倍十倍地勝過。化妝鏡中，他臉上的迅速好轉，短短數秒鍾，已與平常時候無異。

如此效率，是他五年來，對照祖父筆記和有關理論，艱苦研究的果。

祖父理論中的核心概念，名曰“格式”。

該理論系統，以近乎原始哲學的方式，將天地宇宙、世間萬概略分為三個層次:

自我、社會、天地。

每一層次，都有其特殊的“格式”，以表達其存在、運轉、生滅的核心涵;各個層次之間，也時刻發生著複雜影響和聯系。

對羅南來說，祖父深邃厚重的理論，遠不是他這個年齡段，憑一本實驗筆記，就能理解參悟的。

眼下他隻能專注於基礎，專注於“自我格式”的調整和塑造。

在祖父理論中，“自我格式”是一切的核心，是一塊必須“永久進化”，以承載天地、社會格式重的基石。

實現人潛能覺醒、擁有“超凡力量”，就是進化的基本前提。

為此，過去五年來，羅南按照祖父筆記的實驗記錄，利用藥刺激，逐步改造自神經系統，以此為中軸，影響全各個，調整運作機制，以期形質變。

目前，羅南的自我格式，還隻是在早期階段，祖父筆記上稱之為“容”。其主要作用就是協調全、系統，消化食營養，容納存儲能量，乃至於溫養心神――讓人的本能逐步適應新環境，並做出恰當的反應。

隨著“容”結構基本形，羅南漸漸備了一些能力，比如強化了消化吸收和恢復能力的“大胃王”;又比如類似於神通的“催眠師”，之前他用來驅役烏，今天用在謝俊平上，效果也不錯。

當然，能力隻是附贈，真正有價值的，還在於自我格式的改造本。

相應的，任何影響到自我格式，破壞既有“容”結構的因素，都不能等閑視之。

羅南注視著車窗外飛速流轉的樓、行人，眉頭始終鎖著。終於，車載智腦跳出提示:“前方磁軌損，正切換路線。”

此時飛車抵達了斷裂的高架橋橋頭位置，與羅南和謝俊平遇險的地方還有段距離，但前面已經封鎖，還擁一堆匆匆趕來的記者，很難繼續靠近。

“地震”影響的范圍，大致是以高架橋為界。

從橋上往西看，無論眼直視，還是車載智腦的掃描圖像，都是讓人心悸的殘破景象。“震源”附近，有兩棟百層高樓坍塌，廢墟墳起，塵土飛揚。彌漫的濁霧中，還有火搖，簡直是三戰傳記片裡導彈洗地的景再現。

而若往高架橋東邊看，大都市又盡地展現它的繁華面貌。

超強衝擊、有限距離……如果說這是地震，羅南隻有冷笑了。

他上直，視線穿過車窗，投向遠方的廢墟，結合現場的環境，事發時的畫面次第閃回。

他再發指令，調出車載智腦自攝錄的影像。必須要讚歎幻影飛車的高端，其全角度高清攝錄的方式，最大限度地保存了細節。

羅南選擇了他和謝俊平懸在斷裂橋頭的時段。那時，他們剛剛從斷橋的危機中一口氣，音衝擊轟然而來，差點兒讓他們萬劫不複。

為了更真切地掌握當時況，羅南打開了虛擬功能，車窗當即封絕外部線，投影設備放出層層影，填滿了車廂。

隨著角度調整完畢，羅南仿佛回到了危機到來的那一刻。

當時他拽著謝俊平，面朝“震源”方向，角度很正，當音衝擊響起的時候，樓群間火噴發，空氣如水波般震……然後，就是這樣了。

羅南眼角跳了跳，想發出指令，又忍住，讓影像持續向後播放。可以看到，每一幀圖像都彩飽滿，環環相扣，構了完整無缺的鏈條，找不到任何瑕疵。

在謝俊平站上車前蓋的節點，羅南讓影像重頭播放，結果沒什麼兩樣。

他不再浪費時間，翻開筆記本，略加思索，電子筆尖就落在仿紙屏上，勾勒出濃淡各異的細膩線條。

線條層層建構，很快就有了廓。

那是一團模糊的影子，略人形，卻又有許多非人的征，且肢的屈張缺乏節製，若再結合影背景，即使頭部都還是寥寥十幾筆錯的細線，見不出面孔，也出暴戾邪惡的味道。

羅南頓筆，想了想，又略作修改，在略有些誇張的筆鋒下，影子外層區域扭曲得更厲害，仿佛在燃燒。

這麼一來，簡直就是地獄裡的妖魔，裹火毒焰，重臨世間。

屏幕微微瑩照映下，羅南本人直視過去，竟也微微心悸，仿佛下一刻，燃燒的魔影就要從仿紙屏裡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