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整個大地蒙上一層白。

這是幾日前的大雪。

在白茫茫的大地的映襯下，夜空中的繁星更加的明亮清晰。

似乎一手就能摘下一顆。

一隻手高高的舉起，虛空的一握。

手收回放到面前，松開，並沒有星星璀璨，只有一團團白氣漂浮。

這是口鼻間呼出的熱氣，遇冷而化為白霧，白霧升騰，片刻凝結在眉胡子上，星山碎碎而亮。

“這星空真好看啊。”

沙啞的聲音說道，出的手枕在腦後，積雪在下發出咯吱的聲音。

星下這個人穿著白皮襖，整個人躺在雪地裡與大地融為一，如果不是那一雙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就一時察覺不出來。

“是啊。”

他的邊響起說話聲，雪地起伏，呈現出七七八八的影。

“難得看到這樣的星空。”

“原來星星這麼漂亮。”

“此時當詩一首。”

“你啊。”

“要是有酒就好了。”

“再來一塊烤。”

說笑聲的響起，讓這冰凍的寒夜變的幾分鮮活，就如同踏春賞雪，趁著著冬夜賞星空何嘗不也是一件風雅之事。

忽的適才那隻手再次舉起來，伴著這作，說話聲戛然而至，天地間瞬時陷死靜。

這死靜中又忽的響起一陣得得聲，就好像憑空出現，瞬時接近。

馬蹄揚起積雪，也出其上包裹的皮。

正是這皮消去了馬蹄的聲響，直到近前才能察覺。

這是一行十幾人兵馬，星下鎧甲盔帽，背後刀槍劍戟弓弩閃著寒，縱然雪夜馬兒的速度也沒有毫的減弱，忽的中間的馬兒發出一聲嘶鳴，從地上直直的一柄長刀斬斷了馬的前蹄。

馬兒嘶鳴跌倒，其上的人也翻滾而下，不待那人來得及起，一柄長刀已經將他斬的首兩。

噴湧而出，瞬時染紅了雪地。

整個隊伍都變得混，因為雪地上接連躍起人來，長刀短斧砍向這些騎兵。

胡語的喊，痛苦的嘶吼，馬兒的嘶鳴，原本一片清冷的大地變得喧鬧，但這喧鬧卻是帶著橫飛。

一桿長槍刺穿了一個騎兵，將他整個人從馬上扯了下來，長槍跟著騎兵一同甩開，襲擊的男人已經瞬時撿起一旁跌落的一柄闊刀，嚓啷一聲回旋將後襲來的鐮刀撞開。

但到底卻因為腳下微微一，被另一邊一個騎兵甩出的飛斧砍中了脖子，他大一聲人撲到在地一不，染紅了地面和他的白袍，再次與大地融為一。

戰鬥殘酷而短暫，一切似乎發生在一瞬間，又在慘烈中瞬時結束，馬兒或者被殺或者逃散，隨著一柄長刀毫不猶豫的刺傷者的口，哀嚎聲也瞬時消失，天地間再次恢復了安靜。

星依舊，只是地上不複先前的雪白，而是到都是鮮。

有金兵的，也有穿著白袍的男人。

大胡子男人蹲在一個白袍男人前，手上他的還睜著的雙眼。

“老大。”

後響起提醒的聲音。

大胡子男人回過頭。

“我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多愁善了?”他問道。

後的男人們沒有人理會他，或者扯下金兵首上的兵和袍靴子，或者趴在死去的馬匹上大口大口的喝。

“老大，快點吧，喝幾口走了。”有人含糊說道。

大胡子男人搖搖頭。

“人生的意義不是吃喝啊。”他說道，用手裡的刀一揮，割下一塊馬，淋淋的就塞進了袍裡，“還有詩與遠方。

”他說到這裡歪頭想了想。

“應該是這樣說的吧，時間太久了，我都要忘了。”

其他的男人們已經起，隨便的了把角的跡。

“老大，你是不是多愁善且不說，你是比以前話多了。”一個男人說道。

“你是說我話癆嗎?”大胡子男人不悅的說道，“我這怎麼能是話癆呢，我們越來越北，連個人都看不到，好容易見了，還一口的胡語，我是怕時間久了我都不會說咱們的話了。”

男人們都笑起來。

“老大你真是深謀遠慮。”他們說道。

大胡子男人眼睛裡溢出笑意，帶著滿臉的得意。

“那是。”他說道，說罷一擺手，“今晚看了一把好柴吃個飽飯，我們走。”

一眾人沒有停留，在星之下的雪地裡向北疾奔，慢慢的影與大地融為一消失不見。

日照亮大地的時候，這邊因為更多的兵馬馳來而重新變得喧鬧。

他們黝黑的帽盔，鮮紅的碎纓，上更是雪一般相似的水銀鎧甲，一個個面容驕橫戾氣滿滿，正是皇城最銳的騎兵。

看到這些散落的與雪凍在一起的死，他們憤怒的咆哮。

“又是這些砍柴人。”

“怎麼又讓他們得手！”

“我們的勇士難道如此廢嗎?”

“大人，他們沒有多人了，大雪封山，他們連火撚子都沒有了，必死無疑。”

“那樣死太便宜他們了，他們必須死在我們的手上，剝皮拆骨，為大皇帝報仇。”

“勇士們，殺一個砍柴人，封加爵。”

伴著這喊聲，金兵們咆哮著向前而去，大地上雪飛揚。

........

.........

天地間似乎一切都被雪覆蓋，連山石樹木都不例外，整個天地都如同冰凍。

但偏偏在這冰凍之中一株雪白的蓮花盛開，好似這是一片湖水。

但事實上，這是陡峭的山崖。

一隻手過來，將這雪蓮摘下。

在雪蓮的映襯下，這隻手越發的紅腫，其上凍瘡遍布，令人不忍睹目。

這一個摘雪蓮的作對於這種凍傷的手來說很艱難，更不用說用手住雪覆蓋的石頭。

這個男人在的懸崖上，形繃，神輕松，還慢慢的將雪蓮放到口鼻下嗅了嗅，越發憔悴的神浮現幾分愜意。

“真香啊。”他說道。

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猛地向下墜去，就好像再也支撐不住跌下去，但實際上他在懸崖上靈巧的攀附，最終安全的落到崖底。

“你們看。”他舉著雪蓮對著四周散坐著的五個男人喊道，“漂亮吧。”

五個男人看過來，雖然一個個神憔悴乾裂，但卻都浮現笑意。

“老大，你怎麼又對花草興趣了，你該不會真的要變小姑娘了吧?”他們笑道。

“你們懂什麼，這是藥材。”大胡子男人說道，將這雪蓮小心的放進隨的皮帶子裡，“有個家夥正需要這個，等回去了拿給，老子欠的債也就能還清了。”

他嘀嘀咕咕的欠債什麼的，其他人並沒有在意，只是聽到回去二字，眼中閃過一悵然。

還，回得去嗎?

雖然都是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但還是想要回去的吧。

幾人的視線看向大胡子男人，看著他小心又歡喜的審視著裝了雪蓮的皮口袋，其實本就沒有必要去摘懸崖的花，空浪費了本就不多的力，但因為雪蓮而記掛的想念的人，卻能帶來心靈上的吧。

時時刻刻的惦記著想著，就好像這個人就在邊一樣。

他們的笑容變得有些酸，但下一刻神又凝重。

“金賊追來了。”他們說道，人也從地上一躍而起。

手中已經沒有刀斧，只有折下的樹枝打磨的木。

但他們的神沒有毫的畏懼，似乎手中握著的是良的武。

“那就再拉上幾個墊背的。”大胡子男人更是帶著幾分閑散說道，活了下手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乾活吧。”

隨著他的話，五人分別向山石後藏而去。

大胡子男人獨立在原地，神閃過一悵然，低頭看了看腰裡的皮口袋。

“可惜了，你這個沒福氣的人，這麼好的東西你是拿不到了。”他低聲說道，下一刻抬起頭神恢復了不羈，將手中的長一甩，等待山口騎兵的衝來。

外邊的聲響越來越大，但卻遲遲沒有兵馬衝進來，這讓在場等候伏擊的幾人神幾分不解。

“莫非不打算再來戰，只是等著困死我們?”一個男人說道。

“這些孫子膽怯如此?”另一個皺眉說道。

大胡子男人豎耳聽著，忽的神一變。

“不對，好像，有周語。”他說道。

不過有周語也不奇怪，這些金兵也曾經用周語過他們。

“不，這次，是真的，而且很多人。”大胡子男人說道，他的聲音有些微微抖。

這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某些猜測。

某些不可能的猜測。

其他人也神變得複雜，似乎想要激但又怕因為這激毀了心智。

他們從來不給自己希，因為一旦有了希，希破滅的時候就徹底喪失了意志，沒救了。

他們保持著戒備藏在石頭後，直到耳邊忽的轟的一聲，接著地山搖。

“我日，這不是青山軍的....”大胡子男喊道。

但他剛要一躍而起，就聽得頭頂嘩啦作響，接著大雪夾雜著山石滾落。

而躲在山石後的其他人更沒來得及作，滾落的雪瞬時將這些人掩埋。

嘩啦一聲山谷陷安靜。

而山谷外則喧囂聲廝殺聲更響亮，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也歸於平靜，接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點點一片片充斥了整個山谷。

“沒人啊。”有男聲說道，帶著幾分訝異，“難道已經撐不住死了?”

但下一刻，一隻手猛地從雪下出，接著一個頭甩著雪鑽出來。

“我去！”

沙啞又憤怒的聲音蓋過了馬蹄聲，響徹山谷。

“我們沒死在金人手裡，被大雪死了，這可真了大笑話了！”

而隨著他的作，其他的地方有人掙出來，呸呸吐著雪晃著頭，但他們的神都滿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不過先前的大胡子男人依舊憤怒的看向圍過來的人馬。

“我說你們誰手下的?怎麼這麼蠢啊?”

他抬起頭，甩開了臉上的雪，也看清了近前的人馬，然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馬散開，一個子出現在視線裡。

並沒有穿著鎧甲，而是裹著厚厚的紅鬥篷，白絨絨的帽子幾乎遮住了的小臉。

也正看著半個人還埋在雪裡的大胡子男人，看的很認真，一寸一寸一點一點的掃過他的頭臉，然後眉頭微微皺起。

“朱瓚。”說道，“你怎麼變的這麼醜了?”

朱瓚大怒，頓時從雪裡跳了出來。

“你這人眼有病。”他喊道，“這世上哪有比我更好看的人。”

他跳出來，手拍打上的雪，又胡的抹臉。

“來來，你好好看看，我這樣玉樹臨風....”

他的話沒說完，君小姐已經跳下馬撲過來，張開手一躍抱住了他的脖子。

的作太突然，朱瓚被撲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喂你別以為你這樣，剛才的話就算了。”他喊道，“你起來好好看看，我哪裡醜了?”

話雖然這樣說，卻半點沒有推開前的人，而是手抱住。

“你好好看看。”他再次說道。

君小姐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頭重重的點頭。

“我好好看看。”說道。

朱瓚沒有再說話，只是將用力的抱，不知道是因為子凍的僵還是不練，作還是有些僵。

當初應該多抱幾次練習一下的，他心裡想道。

...........

............

春暖花開的時候，這個山谷裡變得更加漂亮，但此時氣氛卻有些張。

一群男人神悲戚又擔心的看著面前的孩子。

這孩子正被一個婦人帶到一座墓前。

孩子似乎被驚嚇到了，站在那裡一不。

“汗青。”蕭嬸子著的肩頭，將聲音放輕，“你父親的事，是我讓九齡瞞著你的，你....”

趙汗青抬手握住蕭嬸子的手。

“娘，我想單獨在這裡待一會兒。”

蕭嬸子神略一遲疑，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轉過擺手示意大家都離開。

“大嫂，這樣行嗎?”夏勇有些擔心的低聲說道，“妞妞一路上興高采烈就等著見大哥，結果...”

蕭嬸子輕歎口氣。

“我相信能理解。”說道。

忽的夏嫂子低呼一聲。

“哎呀，妞妞拿起刀子了。”說道。

這話嚇了大家一跳，眾人停下腳看過去，果然見趙汗青在墓前舉起了一把長刀。

大家尚未反應過來，就看到揮長刀，舞出一片刀。

眾人愣了下，這...好像不是要自傷，而是....

趙汗青很快收起長刀，又從一旁拿起弓弩，一言不發的十箭連發在不遠的大樹乾上。

這還沒完， 在眾人呆呆的注視下，番展示了長槍，鐮刀。

“原來是想給爹看看有多厲害。”蕭嬸子眼中有淚閃閃。

眾人也都松口氣，而墓前的趙汗青也吐了口氣，將盾甲和長槍扔到一旁，在墓前半蹲下來，看著墓碑上趙志宜三字。

“哎，爹，你看到了沒，我沒有丟你的臉吧?”說道，揚眉帶著幾分興致，哪裡有半點的傷心，“我夠厲害吧?有沒有青出藍勝於藍?”

墓碑上的字並不能回答，靜靜的看了一刻，又從懷裡拿出三紙裹著的香一般的東西。

“這個，是九齡姐姐讓我捎給你的。”看著手裡的東西，用火撚子點著。

一煙冒出，且異香散開。

趙汗青一臉古怪的審視著手裡的三短香，很顯然也好奇。

“九齡姐姐說，這是你手劄裡提起過的什麼煙。”說道，“說你也沒寫的太詳細，試著做了，不知道對不對。”

越聞越好奇，乾脆試探著放到邊，用力的吸了下，頓時嗆的連聲咳嗽，蹲坐在地上，吐著舌頭眼淚都冒出來了。

“真是可怕。”說道，“怪不得你說能再吸一口就死了。”

說著將這三短香在墓前，靜靜的看了一刻。

“爹，你是很厲害，但，九齡姐比你更厲害。”忽的說道。

說出這句話似乎怕被眼前的人打似的跳了起來向後退去。

眼中帶著幾分小得意，慢慢的一步一步退開，最終轉過一臉笑的向蕭嬸子跑去。

在後，墓碑前三短香冒著嫋嫋的煙，隨風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