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179章 天象對天象
死了。
屋的軒轅敬宣死得不能再死了,便是那傳說中的陸地神仙,氣海炸裂全經脈,都活不下來。
屋外婦人怔怔著碎了一地的琉璃大缸,十幾尾紅鯉掩映在蓮花翠綠枝葉中,方才兩人一瞬穿過,刀切一般穿過大缸,幾千斤水傾瀉而出,了的綢繡鞋。天涼好個秋,秋風秋意秋寒,由腳底冷遍了的全。
軒轅青鋒癱靠在門上,一直被長輩譽為每逢大事必有靜氣的也喪失了思考能力,頭腦一片空白,叔叔軒轅敬宣不管如何品行不端,終歸是貨真價實的頂尖武夫,幾十年按部就班,扎實鍛就了一副金剛魄,在徽山公認只在老祖囘宗和“三尺青鋒懷抱仙氣”的軒轅國兩人之下,更自稱已然邁玄而又玄的指玄境界,便是才指玄,基仍是不穩固又如何,指玄啊,江湖別稱武林,到了指玄,才算真正為屹立武林的一棵參天大樹,道門真人便有飛升,釋門活佛即可化舍利,三教以外的武道散人們則是更加生猛霸氣,以力證道,不假外力,純粹以囘抗衡天威大劫,想一想就讓人熱沸騰。
怎麼眨眼工夫就死了?
軒轅青鋒限於天賦骨平庸,不宜習武,但自遍覽笈,加上從小就見慣了高人過招,尤其是過目不忘,眼練就得十分老辣。看得出臨敵時軒轅敬宣剎那失神後,其實很快就想要痛下殺手,但對手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估計沒有比這更死不瞑目的死法了,為指玄高手,卻被人面對面輕松閑逸地走到眼前,一招擊斃。軒轅青鋒在那一瞬窺知幾分,軒轅敬宣好似佛門天王的金剛不壞,雖說距離外與天地圓融的天象境界還差了兩層,但起碼已是自巍巍氣象,之所以被一擊破碎,似乎是被掐住脖子後,以強橫無匹的狠毒手法用氣機導引氣機,宛如北方玄武的蛇相纏,最終導致經脈寸寸炸。
軒轅青鋒言又止,抖,發現自己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看到娘囘親要轉走屋子,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娘,真不去牯牛降大雪坪嗎?”
婦人轉頭問道:“去看軒轅敬城如何尋死嗎?”
軒轅青鋒自言自語道:“爹既然能殺了軒轅敬宣,未必不能……”
過門檻,看也不看那模糊的,笑道:“這又如何?軒轅敬城不是咱們娘倆知道的那個軒轅敬城,我就得悔青了腸子,哭得梨花帶雨去求他回心轉意?然後與他相敬如賓,在徽山一起白頭偕老?”
軒轅青鋒淚流滿面,道:“娘,你當真一點都不心疼?”
笑了笑,道:“我啊,早就不知心疼的覺了。你要想去,就去大雪坪吧,娘想一個人好好靜一會兒。”
一位看著軒轅青鋒長大的老嬤嬤匆忙趕來,畢恭畢敬說道:“夫人,小姐,老爺不知為何獨自去了大雪坪。山下有人自稱老爺邀請來牯牛大崗做客,好像正是那位跋扈的北涼世子,帶了一百佩刀持弩的扈從,已經開始登山,很快就要到達儀門。府上攔路的,都被一個不起眼年給生撕了,手段凌厲得很。傳聞當年那位折辱咱們軒轅世家的劍神李淳罡也在其中,二爺已經帶了人馬過去阻擋。”
登上牯牛大崗,鋪有玉石甬道三百步,路橫築有牌坊一座,便是徽山軒轅的儀門,上囘書“登峰造極”四字,副匾額寫有口氣極大的“武道契昆侖”,鄰居龍虎山也有類似建築,文武將都需見碑下馬,用作彰顯道教祖庭的尊崇,到了徽山這邊,便是提醒所有登門拜訪的江湖人士主摘刀解劍,數百年人不是沒有自視甚高的武人莽夫不願遵循規矩,但如李淳罡那樣得逞的,屈指可數,絕大多數都被丟下牯牛大崗。
面黃瘦的徐龍象殺得興起,本就是所向披靡。
要知道這徽山號稱匯聚了近千號的武林英。軒轅世家稱雄東南,大致分為幾種人,第一種當然是生而便姓軒轅的家族嫡系,這一脈以徽山三房為主乾,劍生仙氣的家主軒轅國下面,又有軒轅敬意和軒轅敬宣撐起架子,與外戚與贅軒轅的各路英才作為岔開枝椏,共同構王朝東南最為枝繁葉茂的一棵武林大樹,這些人擁有近水樓臺的先天優勢,據脈親疏遠近,以及武學天賦高低,可以分別去問鼎閣取閱笈。接下來便是軒轅以笈和重金雙管齊下豢養的鷹囘犬走狗,這裡頭又分兩種,份清貴者位列客卿,在徽山不低的待遇,出鄙者若是手不夠結實,大抵得夾著尾給軒轅世家賣命,做些刀口的暗勾當換取飯碗,袁庭山若非與軒轅青鋒那層關系,便隸屬於這個陣營,得靠真本事換取想要的東西。再就是軒轅心培育的私人武力,當打主力有兩撥,一撥是兩百騎,五十砸下銀子無數的重騎,以及相對便宜些的一百五十輕騎,另外一撥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份複雜,可以是逃竄到徽山避難的武人或者遊俠,更多是自便被軒轅當棋子慢慢栽培的刺客殺手,這一類極有人能活到而立之年,足見軒轅世家在東南江湖上的活躍。
世子殿下與黃蠻兒一同站在儀門下。
側站著羊皮裘老頭,青鳥手持剎那槍。
後是大戟寧峨眉和一百白馬義從。
二門附近人頭簇擁,層層疊疊,刀槍棒十八般兵都齊全了。軒轅敬意臉沉地站在臺階上,近百號臂力出眾的弓箭手佔據地利,蓄勢待發。
三十余客卿傾巢出,皆是在江湖上名已久的高手。
徐年嘖嘖慨道:“好洶湧的江湖。”
頭頂已是烏雲布,竟然有大雨的兆頭。
幾十年後再次上山已是獨臂無劍的李老頭站著打瞌睡,一言不發。
徐年轉頭問道:“這裡離那賊窩牯牛降還有多遠?”
老劍神睜開一眼,懶洋洋說道:“不算太遠。牯牛降外有一大塊平地,便是大雪坪了。不出意外軒轅敬城會在那裡跟軒轅大磐死戰一場,的確是個死人的好地方。”
徐年頭疼道:“這麼多扎堆的一流二流高手,外加幾百號死士,怎麼過去?”
李淳罡沒好氣道:“老夫倒是可以一人輕松穿過,至於你嘛,想死磕的話,就等著全部代在這裡好了。你當一個大家族幾百年基業,是吃素吃出來的?”
徐年小聲問道:“擒賊先擒王?”
老劍神想了想,說道:“你是說拿下軒轅敬意?”
徐年笑著點頭,躍躍試。
老劍神了下,瞇眼道:“若是老夫親自出馬,也簡單,不過沒有老夫出力你看戲的道理,你小子先讓黃蠻兒喊陣,來個下馬威,撕幾個人再說其它。再由你邊這個耍什麼不好偏偏耍剎那槍的丫頭掠陣,老夫什麼時候出手,看心。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老夫也很好奇那軒轅敬城不惜拿命換境界,能換到怎樣的高度,天象與天象捉對廝殺,也不算太稀奇的事,但兩兩陷不死不休的境地,才有意思。萬一不小心蹦出半個陸地神仙,就有眼福了,你小子別的本事不怎的,師倒是馬馬虎虎。”
看著黃蠻兒大踏步前行,老劍神略微傷道:“白費了老夫當年一番心,好不容易出個軒轅敬城,還窩裡反。這棵大樹在軒轅大磐手上挖得肚裡中空,到底還是要倒了。”
大雪坪。
中年書生迎風慢行,袖翩翩,卓爾不群。
忍二囘十囘年,這一刻終於崢嶸畢。
一路走來,不停咳嗽,滲出囘。誰都沒能看他的軒轅敬城想了許多事,有好有壞,有榮有辱, 有起有伏。
軒轅敬城停下腳步,向大雪坪盡頭的高大形,喃喃道:“終於走到這裡了。”
那道影異常魁梧。
這是一個駐有的老人,二囘十囘年前便滿頭白發的老人竟雙鬢複青黑,他不茍言笑地站在牯牛降府邸門口,一夫當關,氣勢雄偉。
這位徽山上唯一有資格說獨陸地清福的老祖囘宗眼神凌厲,聲若洪鍾:“敬城,讀書可曾讀到與天地共鳴?”
渾厚嗓音在大雪坪激。
牯牛降屋簷下掛有一串風鈴,因為山巔勁風吹拂,終年叮咚叮咚響不停。
此時反而寂靜無聲。
如同被勒住脖子的將死之人。
軒轅敬城平聲靜氣道:“是否天象,試過便知。”
在軒轅家族一言九鼎了足足一甲子的老人,近二囘十囘年得以返璞歸真,豪邁大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這不肖子孫,能否熬得過百招!”
不需再刻意苦苦抑境界的軒轅敬城抬手起一勢。
右腳踩出一步,左腳微微屈膝。
一手探出,一手回攬。
妙不可言。
剎那間,天上烏雲旋轉如龍卷,驟然下降。
軒轅敬城輕聲道:“我撼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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