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說書人酌酒閉目而談

更新時間:2013-03-15

何謂家大業大?慕容姐弟走北涼王府，才知道什麼一侯門深死海，當他們看到那座聽湖以及屹立湖畔的武庫大亭，倒一口涼氣，所幸晚宴排場很小，倒是與家境殷實的尋常商賈差不太多，沒有擺出那擊鍾列鼎而食的陣勢，世子殿下坐在徐驍邊狼吞虎咽，袁左宗和褚祿山也都有資格座，一人舉杯慢飲酒，一人小心翼翼撕著薑鴨，慕容梧竹自打走王府就有點神恍惚，吃得心不在焉，兩瓣小屁蛋兒愣是沒敢凳子，飯桌上徐驍偶爾給徐年夾幾筷子菜，期間小聲說了一句“要是脂虎在，夾菜就不到爹了”，一直低頭的世子殿下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就繼續大快朵頤，撐得腮幫鼓鼓，散了以後，自然有管事領裴王妃這幾位訪客去住下，徐年到梧桐院沐浴更以後，清清爽爽了個懶腰，以紅薯為首的那些個靈氣流溢的鶯燕們，見世子殿下手裡提了一把繡冬刀，很難得沒有唧唧喳喳，徐年溫醇笑了笑，一人了一下臉頰，這才走出院子，來到聽亭外，推開大門，登上三樓，找到正站在梯子上尋覓笈的白狐兒臉，喂了一聲，白狐兒臉躍下長梯，兩人對視，誰都沒出聲，場面貌似既不溫馨也不溫，不過這也好，否則兩個大老爺們脈脈含的，徐年估計自己都要一皮疙瘩，有慕容桐皇這前車之鑒，連累他對白狐兒臉都有些古怪別扭，白狐兒臉收回視線，去找尋那一本笈查補缺，徐年見白狐兒臉沒有客套寒暄的意思，隻得自己找話說道:“我見著了陳漁，很國天香，陳漁，爹娘真是未卜先知，相貌稱得上沉魚落雁。”

白狐兒臉輕淡問道:“搶回北涼王府了?”

徐年自嘲道:“沒呢，被京城裡出來的一封八百裡加急懿旨給拐跑了，要不然我一定要讓那娘們知道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白狐兒臉皺著眉頭，轉盯住這口沒遮攔的世子殿下，角勾起，絕無半點嫵，而是讓人骨生涼意的殺機，“咦，吸納了八分大黃庭，就真當自己金剛不敗了?這趟屁顛屁顛來武庫還繡冬，是暗示我砍你一砍?說吧，砍上幾刀才滿意?”

徐年緩緩把繡冬擱在後，尷尬笑道:“我這不是想殺一殺那清高婆娘的傲氣嘛。”

白狐兒臉就那麼看著心虛的世子殿下，問道:“我跟你很?”

徐年很正經地思考了這個問題，然後以莫大的真誠語氣說道:“你跟我不，我跟你很，這樣行不行?”

白狐兒臉轉，角約有一抹弧度，語氣冷淡道:“很有風骨，難怪現在整個北涼都在拍世子殿下的馬屁。”

徐年小人得志便猖狂，嘿嘿笑道:“謬讚謬讚。不過憋了好些年，總要找機會氣一氣那幫靠罵本世子出名的讀書人。”

白狐兒臉無奈搖了搖頭。

徐年好奇問道:“何時登上四樓?”

白狐兒臉環視一周，說道:“也就這幾天了。”

徐年唉聲歎氣道:“這輩子都不指能追上你了。”

白狐兒臉這次沒有挖苦世子殿下，平靜說道:“境界高低算得什麼?除去王仙芝，誰敢說能贏得了一直逗留金剛境的李當心?皇宮大韓貂寺能以指玄殺天象，早已被默認。儒釋道三教中人，大多境界都有水分，隻論殺人對敵的話，起碼得降一個境界才符合實。所以大雪坪上軒轅敬城就儒聖，也只能與大天象的軒轅大磐同歸於盡。當然，儒生禿驢道士，最厲害的是一張，輒就要替天行道一語讖，打架不行也沒什麼，有可原。”

徐年苦笑道:“幸好你不是個娘們，否則如此毒舌，誰敢娶你。”

白狐兒臉沒理睬徐年科打諢，直截了當了手，徐年猶豫了一下，厚無恥道:“本世子跟繡冬相依為命小兩年了，天天睡覺都要捧著，已經出深厚，而且你若是嫌棄繡冬沾染上俗氣的話，不如……”

白狐兒臉沒有手，只是一瞪眼。

殺氣，煞氣，霸氣！

這他娘才是未來要江湖奪魁的高手胚子啊。難怪被李老劍神視作未來穩坐武道最高釣魚臺，年紀輕輕就能將陸地神仙視作囊中之，徐年自認差了十八條大街，期間隔了無數個包子鋪點當鋪酒樓青樓啊，人比人氣死人。剛被誇有骨氣的世子殿下趕忙將繡冬拋過去，一溜煙轉登樓而上。白狐兒臉接過繡冬刀，斜了斜腦袋，微笑不語。徐年來到閣頂，正襟危坐，病膏肓愈發枯槁的李義山，正在以一桿毫書寫，半個時辰以後，抬頭緩緩說道:“軒轅家藏笈都已梳理完畢，樓下南宮仆出了不力……”

才說話間，徐驍拎著兩壺酒上樓來，盤膝坐下，將原本疊在一起的三隻青碗分開，酒香彌漫，李義山只要有酒喝，就不再說話，喝完一壺半市井百姓都喝得起的綠蟻，微醺的李義山見只剩下半壺了，便揮揮手下了逐客令，父子相視一笑，站起離開閣頂。李義山自顧自倒了一小碗酒，呢喃了一聲“江山”，一飲而盡，“人”，再一小碗，則是就著“人”腹，接著忠義，君臣，春秋，江湖，都與綠蟻烈酒一同一一腹，最終醉倒在幾案上。

徐年與徐驍來到清涼山巔，父子談，外人不得知半點容。

第二日清晨，徐年前往武當山，在小蓮花峰駝碑附近坐著發呆，仰起起脖子了很久的天高雲淡，最後雙手捂住臉龐。

依稀幾騎悄悄回到城，世子殿下去看了看那間賣醬牛的鋪子，已是關門大吉，自然再見不到那個對任何客人都板著臉的小姑娘。

這一年農歷二十八，徐年代替徐驍單獨前往地藏王菩薩道場敲鍾一百零八。

元宵節黃昏時，家家戶戶掛滿大紅燈籠，世子殿下與幾名份天壤的子出門散心，白狐兒臉出人意料地隨行，不往鬧市去，只是揀選了一家僻靜酒樓，上二樓點了些致糕點，再讓小二去溫了一壺黃酒。一樓有一對爺孫以說書謀生，目盲老人敲竹板說故事，娓娓道來，面黃瘦的小孩坐在一小板凳上，彈琵琶附合。琵琶劣質，手技生， 遠稱不上天籟。盲藝人落座並未多久，世子殿下開始喝酒時，才說完一段暖場的小奏子，說的是咱們北涼王妃如何白敲鼓，因為酒樓位置偏僻，這會兒城中百姓大多都在準備逛元宵燈市，一樓食客寥寥無幾，二樓更是生意慘淡，徐年跟白狐兒臉面對面喝著酒，想了想，招手讓店小二給樓下爺孫二人送去一碗溫熱黃酒。

酒送到了一樓，目盲老人與孫說了些什麼，小孩懷抱琵琶站起，朝二樓鞠了一躬。

目盲老說書人與酒樓借了一條凳子，將酒碗放在手邊，說到興起，便抬手酌酒一口。

說那北涼馬蹄聲。

說那春秋狼煙四起。

不知不覺，最後便說到了北涼世子殿下於廣陵江畔那一句話。

世子殿下安靜聽說書人酌酒閉目而談，面無表。

興許配合爺爺的跌宕緒，小孩彈琵琶極為吃力，面紅耳赤，力所不逮，盲藝人回過神後，巍巍出手，了孫的腦袋，然後手去拿酒喝，一搖晃，才知空了，老者放回酒碗，咂咂，似乎意猶未盡，卻也不覺得沒酒了便是憾，只是自言自語道:“北涼老卒韓文虎，今日好似喝出了大江東去的豪氣，真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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