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14章 1線金剛馭飛劍
[更新時間] 2013-03-26 12:50:56[字數] 10925
聖人道德文章萬千,都在苦口婆心勸說世人向善,可磨破皮子了,加上筆下千言萬語,寫得手臂酸疼,竹簡更是用去無數,竟是也抵不住那些誅心土話俚語來得有用,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聽聽,多瑯瑯上口,而且還不廢話,難怪人人都信奉。這一三面環坡的凹地裡,坐著相貌裝束各有特的五六個大老爺們,一叢篝火都不曾點燃,深更半夜荒郊野嶺的,又沒有娘們,所圖謀的可想而知,總不會是覺著兩朝邊境不安寧,這些家夥要做那鋤安民的善事。
這裡頭大多是快馬為惡的馬匪首領,說起邊境大患的馬匪,比較那些在王朝版圖上幾角旮旯落草為寇的土匪,自然要悍勇許多,而且來去如風,巢蔽,府追捕起來難如登天,馬上戰力與狡猾程度,都不是江湖上那些尋常寇匪可以比擬,眼下四位馬匪領頭,並不都是老百姓心目中那種虎背猿腰的糙漢子,其中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白皙俊秀,文質彬彬,一玉面書生的雅致青衫,拇指食指挲一枚羊脂玉雕琢而的子岡玉佩,笑而不語,比一般士子還要世家子。
邊坐著個富態胖子,不過皮黝黑,顯得稽,屁邊上一左一右放著一柄宣化板斧和金雀開山斧,也不搭話,臉上笑容只是讓人覺得憨態可掬。
其余兩位尊榮才算對得起馬匪這個行當,不說壯碩材,僅是如子大的手臂,稍稍一彎臂就炸出鼓囊囊的,其中一名面有劃破半張臉疤痕的中年馬匪,拿拳頭敲了下橫在上的金鞘環首刀,大大咧咧說道:“肖幫主,今天這事兒雖說是宋貂兒給介紹的,可大家兄弟歸兄弟,如何瓜分貨,得先講清楚,否則事了以後,一個分贓不均,兄弟們還沒捂熱銀子就大打出手,不值當。”
坐在這名匪首對面的正是魚龍幫二幫主肖鏘,聽到這人骨言語,而且還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清晰可聞這家夥滿的葷腥味,但肖鏘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跟玉面書生的馬匪眼神匯以後,笑著點頭道:“魏大當家的說得坦,確實理該如此,一車貨出自陵州前任兵監軍府上,他們在留下城有關系,可以抬高價格賣個三萬五千兩銀子,可咱們去銷贓,估計撐死了也就兩萬銀子出頭,加上倒馬關折衝副尉的兒子送來三千兩,咱們就算作兩萬五千兩,在座五人,每人分得五千兩,如何?但事先說好,肖某等不到貨賣出的那一天,要先取銀子回北涼,但各位大當家的英雄都帶了兄弟出來辦事,肖某就沒那臉皮與各位平起平坐,所以隻拿四千兩現銀,怎樣?”
四名馬匪通氣了一番,都笑著應承下來,對肖鏘的笑臉也實誠了幾分,畢竟肯拿銀子的家夥,不多見。再說了,沒有肖鏘做應,再由肖鏘的朋友宋貂兒牽線搭橋,他們幾個都搭湊不起這個人數多達一百的大臺子。
誰不做夢都想著自己能獨有一百騎闖邊境?
可惜一百騎的隊伍,先不說馬匹難尋,荒漠野馬是多,運氣好還能偶然撞上百上千的馬群,可就算給馬匪們套到一些,也養不出可以嫻作戰的戰馬,馬匪馬匪,先得有好馬才能做匪,馴馬不,見著嘶吼就四發的劣馬,或者容易焦躁失控,誰他娘的敢去跟人拚殺?找死不是?故而對馬匪來說,誰要是懂些養馬馴馬的門道,都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若說去馬市買馬,不管是北涼還是北莽,都得去跟府報備,對馬匪而言,這豈不是活膩歪了,嫌府當差的軍爺們還不夠闊綽?而馬匹私販,風險也極大,一樣是要掉腦袋的事,否則誰歸攏不起破百人數的馬隊?再者別忘了一百馬匪難免拖家帶口,意味著起碼得有小兩百來張的要天天吃喝酒,隔三岔五還他媽的得分批去窯子找細皮的娘們瀉火才不會心生怨氣,當這個家的,沒點過本事真心養不起。
所以馬匪圈裡都笑稱能當上頭的,甭管是浩浩幾百號馬匪的頭還是可憐幾十號人的頭,都可以憑本事去北涼北莽撈個武將。
形似白面書生的宋貂兒言語不多,他這次帶了三十四騎過來,是四人中最多的,在邊境上百大小馬匪隊伍裡實力只是中下水準,但宋貂兒的名號卻十分響亮,是北莽一個小士族私家子出,寒窗苦讀十幾載,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才剛有出人頭地的跡象,就被家族裡頭大耳的哥哥給冒名頂替了去,他一怒之下,宰了那對父子,拐了兩名他本該敬稱姨娘的子和一些金銀細出來做馬匪,不曾想還真被他在這塊靠武力生存的貧瘠土壤上給扎下來,心思縝,用計尤為歹毒,幾惹到他的馬匪,都給他連人馬帶老巢一鍋端,本來以宋貂兒的手腕財力,不說七八十號兄弟,折騰個五十來號的隊伍,輕而易舉,其余馬匪頭目恨不得寨子裡婆娘剛生個帶把的崽子就能上馬劫掠,宋貂兒背道而馳,始終將手下人數控制在三十六這個數目上,邊三位都是窮兇極惡的馬匪,但即便三人合力想要過河拆橋,也注定要傷筋骨,這恐怕也是魚龍幫肖鏘願意鋌而走險的關鍵所在。
兩人相識相在陵州城,宋貂兒雖然做了個匪寇,但上或多或還有一子書生意氣,南下遊覽北涼風,湊巧認識了劍不俗的肖鏘,頗有忘年的意味,綽號宋貂兒的這位文士馬匪,與肖鏘的兒子肖凌也十分親近,肖凌不好拳腳功夫,偏偏喜歡飽讀詩書,在魚龍幫一直不太合群,反倒是跟宋貂兒相談甚歡。肖鏘出陵州時的本意是要宋貂兒能沿途照應,哪裡知道倒馬關風波改變了一切,宋貂兒何等心思玲瓏,一下子就中肖鏘肋,旁敲側擊,說是以肖凌的才華,更適合做魚龍幫的領頭,起先肖鏘還在天人戰,不肯立即答應這樁與義字相悖的腥買賣,出關以後每天看著劉妮蓉那張不再悉的冰冷臉龐,肖鏘就心裡窩火,當前幾天終於看到假扮尋常馬匪盯梢的宋貂兒,做了個約的蔽暗號,魚龍幫副幫主這才下定決心,劉妮蓉也好,一車貨也好,哪裡比得上他兒子肖凌的錦繡前程?
何況魚龍幫到心眼活絡門路寬廣的肖凌手上,勢必會強勢崛起,也算對得起打下江山卻守不住江山的迂腐老幫主了。
江湖,終歸是要給年輕人去打拚的,老家夥們都別佔著茅坑不拉屎,劉妮蓉心腸太,還是個子,能什麼氣候!以後嫁人,難道整個魚龍幫都要淪為嫁妝?!別說他肖鏘,其余金盆洗手的老家夥都會寒了心啊。
肖鏘腦海裡走馬觀花,百集,心腸愈發冷起來,笑道:“魚龍幫三十幾人,除去劉妮蓉和客卿公孫楊,武力並不出眾,公孫楊擅長連珠箭,對付幾位頭領的騎隊殺傷極大,到時候我肯定會趁先殺了公孫楊。”
宋貂兒按住玉佩,聲細氣,娓娓道來:“我們不急著殺過去,這兩天兄弟們先分批擾,讓魚龍幫疲於應付。回頭我再請肖幫主帶去幾兩迷藥,看能否放在飯食裡,不過這樁事是錦上添花之舉,了是最好,不也無妨。咱們一百騎對付三十幾人,就像一場圍獵,本來如果是大鏢局走鏢的話,貨車數量眾多,還能略懂一些停車結陣的旁門兵法,可惜魚龍幫才一輛馬車,就算有當世兵法大家,都變不出花樣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算他們命不好。”
其余三名頭領面面相識,都有些寒氣。
宋貂兒突然笑道:“對了,魚龍幫有現的十幾匹馬,我不要,讓三位大當家的拿去隨意分配,但那個劉妮蓉,歸我,這沒得商量。”
耍雙斧的黑胖墩出大拇指,朝宋貂兒嘿嘿笑道:“宋兄弟不愧是讀過書的,江山不人,佩服佩服!”
其余兩名五大三的漢子都笑容玩味,對於這種事,傻子才不答應,在邊境上,有好馬比有爹娘都重要一百倍!
見到肖鏘來,宋貂兒笑了笑,兩人心有靈犀,肖鏘松了口氣,知道以宋貂兒的手段和心計,劉妮蓉哪怕不死,得了寵幸,這輩子都別想回到陵州給他們父子添。宋貂兒自詡駕馭人心王霸兼用,事實上也是如此,當年其中一名跟著宋貂兒來到邊境的姨娘爭風吃醋,讓心腹打死了一名後來被宋貂兒搶到手的小娘,他便端著一隻夜杯,親手扳開的櫻桃小,當著邊所有子的面,給姨娘喂下了一杯混有砒霜的葡萄酒,至於姨娘邊兩名原本在邊境世還算活得愜意的年輕丫鬟,都送給了手下肆意玩弄,才一天時間就給那幫不懂憐香惜玉的野漢子弄壞了,生不如死,一個徹底瘋了,一個咬舌自盡。
其余三隻也都不是什麼好鳥,話說回來,心地好的,如何能在這兵荒馬的兩朝隙裡生發芽,做不得斬草除的手法,沒有壯士斷腕的魄力,早就了別人的墊腳石,像那黑塔一般的胖墩,綽號李黑塔,耍起雙斧來也就三板斧的能耐,耍完了三招,對方若不敗,所幸天生神力的李黑塔便翻來覆去耍那三板斧,倒是有人能扛得住這種以力人的,別看李黑塔六親不認,坑害起兄弟比誰都勤快,可當年也曾對一個人真心好過,那就是他的媳婦,可憐那子被死對頭擄了去,以此要挾李黑塔,李黑塔沒答應,子就給禍害死了,連都沒放過,派手下就跟豬掛在馬背上一般,到了李黑塔老窩外丟棄在地上,後來李黑塔報了仇,傳說將對頭全家上下十幾人以烤全羊的手法架在火堆上活活燒死,仇家是最後一個死,眼睜睜看著妻兒慘死,他被活活氣死的。
故而在這裡混江湖,是真正的刀口,其中艱辛心酸,絕非外人能夠想象,每個人都是從頭到腳壞到骨子裡的壞人,但每個人又都是某些人心目中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魚龍幫三十多人,攤上肖鏘這麼個忘恩負義又狼子野心的副幫主,也算倒了八輩子的霉,可在肖凌以及整個肖家眼中,肖鏘無疑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如果更換門庭的魚龍幫有機會稱雄陵州江湖,恐怕剩下的幫眾們即使知曉了這段幕,若非有切牽連的人,大多也會故作不知,只會繼續對肖鏘肖凌父子恩戴德,敬畏有加。
一位使長柄長鋒樸刀的魁梧馬匪頭目瞧著氣氛融洽,順帶著對氣味不怎麼相投的肖鏘也順眼起來,打趣道:笑道:“肖幫主,你有所不知,咱們這邊可是很難找到能值幾匹馬的子,再怎麼水靈,除非是北莽的家子,否則撐死了價值半匹馬,宋貂兒這回寧肯不要馬也要霸佔那姓劉的閨,怎的,肖幫主,這小娘們生得沉魚落雁不?”
另外一名赤手空拳的馬賊頭目怪笑道:“呦,老銅錢你還知道沉魚落雁這個說法,學問大了去啊。”
使樸刀的漢子姓錢, 因為嗜財如命,所以有了個銅錢的綽號,咧吐了一口濃痰,笑罵道:“老子還知道你婆娘有大,嘿,昨晚剛往上邊抹了好些口水。”
被挖苦的馬賊也不惱,撇笑道:“老銅錢,你那閨醜歸醜,不過屁賊大,保準能生男娃,老子就好屁翹這一口,老漢推車啪啪啪,帶勁兒!老銅錢,啥時候讓咱認你做老丈人啊?”
老銅錢拿腳踩了下樸刀,這個曾經用碎銀把一個大活人撐死的悍匪痛罵道:“去你娘的,敢禍害我閨,我拿銀子喂飽你!”
肖鏘打心眼憎惡這些馬賊的言行無忌,只不過礙於宋貂兒的面,才不好發作,但臉上也沒了客氣笑容,平淡道:“宋兄弟的眼當然很好。”
讀過許多籮筐詩書甚至差點為北莽員的宋貂兒有一顆玲瓏心,遠比這些糙漢來得八面玲瓏,打圓場道:“好了,閑話屁話休提,容宋貂兒多一句,這趟大買賣做以後,也算是了一場,咱們幾家的恩怨,大夥兒肚子裡都有一本明明白白的帳本,宋貂兒希看在這次每人到手幾千兩白花花銀子的面子上,都各自退讓一步,劃去幾筆牽扯不清的糊塗帳。還有,以後再有燙的生意,別他媽隻想著吃獨食,多聯絡聯絡,有錢大家一起賺,在家數銀子,總比你我我黑你來得痛快,是不是?”
李黑塔率先點頭,老銅錢和臉上有刀疤的,也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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