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33章 鴨頭綠

第三十三章 鴨頭綠

更新時間:2013-04-07

年很想告訴初江湖的懵懂年,那些人前白飄飄仗劍走四方的大俠,也要為一日三餐費神。那些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漂亮子,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小肚腸。那些耀武揚威的一方諸侯,也有打落牙齒和往肚子裡吞的憋屈。只不過最終還是作罷,年郎的江湖夢,能多做一天白日夢都是好事。徐年彎腰坐下棕馬匹的順鬃,自己那個一見面就就對媳婦大放闕詞的老爹,不意外討了一頓痛打,但讓世人到驚奇的是,這名遼東行伍出的年輕武卒,一次一次死裡逃生,一步一步登頂廟堂,除了與尋常將軍並無兩樣的一鎧甲,更披上了那件王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藍緞蟒袍。不過在世子殿下眼中,北涼王,大柱國,大將軍,這幾個讓人敬畏的彪炳頭銜,約莫是燈下黑的緣故,都極去深思,記憶最深的只是徐驍年複一年製布鞋,年時代覺得徐驍是無聊頂,如今也還是覺得徐驍是無聊。

無聊無聊,人屠徐驍許多言語,趙長陵死了,那麼多同生卻不共死的老兄弟都死了,始終未再娶王妃,子嫁的嫁,遊學的遊學,遠行的遠行,他又能找誰聊去?

年長呼出一口氣,突然意識到自己也無聊的,起碼這趟北行就是。世子殿下沒來由想起木劍溫華的一句口頭禪,當下很憂鬱啊。

魚龍幫一路平安無事到了雁回關附近,徐年也就返北上,之所以沒有出留下城便往龍腰州腹地而去,是怕被魏老狐貍瞧出端倪,拒收春弄秋水已經惹人生疑,徐年不想再在這種小事上節外生枝,與魚龍幫的離別,既談不上半點傷,也沒如何欣喜,平淡如水,魚龍幫不敢城,只能在一黃土高坡宿夜,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滋味不好,也就是功名就以後憶苦思甜的談資罷了,當下沒幾個樂意吃這份苦頭。

魚龍幫毫無懸念的只有年給徐年送行,夕西下,徐年上馬前停步笑道:“教你的拳法口訣,不是什麼神功心法,靠的是滴水穿石,你就當做強。至於那三斤的劍招,你這輩子都未必有可能使得出手,如果你知道創出這招劍勢的劍客是個缺門牙的老鐵匠,一定會很失落,他呢,姓黃,西蜀人,這輩子窮困潦倒,既沒媳婦也沒有徒弟,我就當替老黃收你做徒弟,你們兩個都是笨蛋,笨師父不嫌徒弟不聰明。江湖油子太多,個個都是想的狐貍,我就是一個,實誠人反而麟角,你是一個。所以你別學我,我若是沒能回北涼,他的劍好歹還留下一招。”

年上馬以後,一人一騎一春雷,奔赴北莽。

王大石駐足遠,直到徐公子影消失,才握拳頭,給自己鼓氣,告誡自己萬萬不能懶。一轉,看到劉妮蓉站在不遠,才鼓起的勇氣然無存,年只剩下局促不安,劉妮蓉一笑置之,一起走回山坡,王大石再遲鈍,也看得出與徐公子之間劍拔弩張的張關系,小心翼翼說道:“徐公子真的是好人。”

劉妮蓉聲道:“對你來說,當然是好人,我不否認。”

王大石漲紅著臉,子憨厚,一張拙笨,不知從何說起。

年單騎朝北,坐在馬背上,以道門基礎口訣作一納氣六吐氣的養氣功夫,與馬背起伏天,吹以祛熱靜心,呼以定八風,呵氣種青蓮,噓以養龍虎,不斷輔以叩齒去金敲玉,在腦中回響,氣機能生巧,久而久之便有如同熊經鳥,自三清天,大黃庭登天閣,最明顯的就是形一層包裹心臟的,不同道門教派典籍的闡述各有偏差,有說是金丹就真人元嬰,也有說是心植長生蓮,徐年已經能夠清晰心臟周圍有六條氣機歡快宛轉,如龍銜珠,給予心臟強健的庇護,只不過徐年還遠未到達出竅神遊的視境界,但不斷瘋狂吸納大黃庭的過程中,對借天象接地氣有了一種懵懵懂懂的雛形,離金剛境雖然還有一層窗紙沒有捅破,不過徐年自信此金剛境更相似兩禪寺白僧人的天王相,與尋常頂尖武夫有所不同,否則早就死在了呵呵姑娘的手刀刺殺之下,大黃庭玄妙的一氣貫三清,簡單而言,就是心枯氣竭之前,哪怕肢被斷,都至於嚴重影響戰力,這比上那件價值連城的蠶胄可要實惠太多。

因此三教聖人境界要遠比以力證道的江湖龍蟒更容易接近陸地神仙,只不過境界高,不意味著殺人手斷便強,佛門雖也有金剛怒目降服四魔一說,但終歸還是更注重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這也是北莽武評將國師麒麟真人與兩禪寺主持獨立於武評之外的苦心,至於青曹長卿,須知此人也曾是領兵殺伐的絕代儒將,被譽為讓天地發殺機教龍蛇起陸地的奇葩,是離北莽兩大王朝千萬讀書人裡的頭一號異類,徐年隨著境界攀升,對天地知清晰度的暴漲,回頭再去想江南道上的相逢,越能到曹子當時的深藏不

沒了魚龍幫需要顧及,單刀匹馬的徐年白天頭頂烈日,晚上披星戴月,半旬就到了龍腰州腹地,再有一日行程就可以進飛狐城,徐年坐騎是一匹腳力平平的劣馬,早已累得夠嗆,徐年風塵仆仆,塵土撲面,儼然了一名不修邊幅的邋遢漢子,其實都不用那張生,都已經沒有人認得出這位佩刀遊俠是玉樹臨風的世子殿下,大漠黃沙驕,道路上熱氣升騰,徐年放緩了馬速,真是有些追憶那江南煙雨小橋流水,便是鄉野村莊的子小娘,也天生的水潤,了就去溪裡彎腰飲水,在這滿眼荒涼的荒原上,撒泡尿放個水都得心疼憐惜,好似丟了幾兩銀子。

孤苦伶仃的徐年從後馬背摘起水囊,喝去最後自行滾燙起來的一口水,咧笑了笑,百裡無人煙也有好,興之所至,養劍馭劍也好,劍氣滾龍壁也罷,都可以肆無忌憚,這片廣袤土地上蠍子毒蟲無數,一經發現,都可以試著以生飛劍去斬殺,十次有八次都要角度偏差導致落空,偶然有一次擊中,也多半因為氣機的不暢,力道孱弱而無功而返,但也有極況下誤打誤撞,能讓咱們的世子殿下如瘋子一般仰天大笑,也對,不是十足的瘋子,誰會帶十二柄飛劍到北莽來?

寂寥天地間,無法與人言的無聊世子殿下,無牽無掛,無所依托,故而真正做到了心無旁騖,一邊錘煉趨於圓滿大黃庭,一邊翻閱刀譜揀選晦運行圖去氣遊關隘,修為無形中突飛猛進。

那一層窗紙愈發纖薄。徐年也不著急,消瘦的坐騎已經懶,耷拉著腦袋,馬蹄沉重凝滯,不肯前行,打響著有氣無力的馬鼻,徐年輕輕夾了夾馬腹,俯著滿是細碎黃沙的乾枯鬃,輕笑道:“這一路上幾隻水囊大半水可都是到你裡去了,別跟我撒,再走幾裡路吧,我都已經瞧見炊煙了,指不定就是一間客棧,好兄弟,到時候肯定虧待不了你。”

雖說的確已經可以看到人煙,但山跑死馬,徐年知道這匹相依為命的劣馬已經強弩之末,就翻下馬,松開馬韁,讓它跟在後,沒了一百四五十斤重的負擔,這匹皮包骨頭的懶家夥終於緩過氣,立即踩起輕快步子,不忘用馬脖子蹭了蹭這主子,徐年瞧著這家夥的撒歡,哭笑不得,腳力差歸差,倒也不笨。一人一馬慢悠悠走向炊煙升起,徐年張目去,吃了一驚,這座客棧竟是規模不小,四合院的骨架,主樓有三層,客滿的話能塞下百來號羈旅人士,除了五六輛馬車,客棧外頭築有一座簡陋馬廄,停滿了三十幾匹馬,大多-發亮,高大健壯,好幾匹駿馬的嘶鳴裡都能聽出倨傲,足以讓世子殿下自慚形穢,客棧外頭有名黝黑店小二蹲在枯樹墩上打瞌睡,腳邊有一眼散發清冽水氣的泉井,在能讓旅人嗓子發燒的大漠裡,有這樣一口井,比起晚上有俏娘子滾被窩還來得讓人眼饞豔羨。

年見店小二睡得正香甜,角流著口水,笑得意味十足,男人都懂,也不知是在惦念著哪位曾經途徑客棧的貌子,在鳥不拉屎的漫天黃沙中,大抵逃不過皮白墜屁翹這個路數,徐年也不吵醒,輕輕走過去,搖起滾燙的木製機關,拉起一隻水桶,拿杓喝了一口,正要給難兄難弟的瘦馬洗涮馬鼻,皮黑炭結實的店小二猛地驚覺,看到這家夥水,跳下樹墩子,二話不說就一踹來,徐年不驚不怒,臉平靜,腹部一,吸黏住這能讓尋常漢子躺上半年的兇狠一腳,見這年輕店小二面容驕橫,不回去,正要旋再打賞一腳,徐年連忙微笑道:“並非有心白喝這水的,小哥照行來算錢便是,我要住店,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

人靠裝佛靠金裝,彈不得的店小二輸架不輸人,猶自氣勢洶洶,怒視罵道:“老子要不是醒過來,這水可不就是白喝了去?住個卵蛋的店,瞧你跟這畜生的窮酸樣,兜裡有銀子才怪事!再不滾,老子可就要使出絕學了,到時候生死不負!”

年一臉無奈, 正要後撤幾步息事寧人,沒料到客棧門口出現一位雙手叉在水桶腰上的中年子,兩頰塗抹了濃重的胭脂,凝結塊,顯然不懂什麼妝容技巧,十分醒目,獅子吼一般喝道:“秦武卒,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絕學,斷了客棧財路,老娘讓你絕子絕孫!”

有一個頗為不俗姓名的黝黑小夥噤若寒蟬,出一張笑臉,瞥向徐年的眼神還是稱不上友善,回腳,冷哼道:“算你小子運氣好。”

“秦武卒,給這位公子的寶駒仔細刷洗,喂上等馬草,敢耍小心眼,老娘削死你!”

臉上妝容與“小蠻腰”一般霸氣的子面對徐年,笑臉就就要熱真誠許多,手招呼道:“公子快快請進,咱們鴨頭綠客棧能吃能喝能住,價錢公道,無欺,在龍腰州這一片是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公子只要住過一次,就知道咱們的厚道。”

年拍了拍總算苦盡甘來的瘦馬,獨自走相當寬敞的院落,只不過才進門,就察覺到四面八方投而來的眼,都跟徐年殺了他們祖宗十八代似的,相比起來,店小二就顯得極為含脈脈了,水桶蛇腰的子笑著輕聲解釋道:“公子別上心,這些野漢子都十天半月沒嘗過人的滋味了,見誰都這種吃人的眼神,咱們鴨頭綠客棧總共就十六位姑娘待客,價高者得春宵,這幫窮鬼,就怕有錢囊比他們更鼓的英雄好漢。”

年啞然失笑,敢是進了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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