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跪不跪

更新時間:2013-04-10

閘狨卒雙拳在徐年前如雷炸開，邊境馬賊寇首拿宣花板斧用了許久才割開的海市蜃樓，竟是被這名皇帳近侍一瞬便攻破，原本有些訝異年輕刀客可以氣滿外泄，不曾想一擊得逞，只是個花架子罷了，騰空的猛然舒展如猿臂，加重力道砸在這小子膛，定要教這不知死活抗拳頭的雛兒命喪當場。徐年彎出一個如挽弓弧度，頭腳不，利用背的向後凹陷來抵擋水般拳罡，右手一瞬間按在閘狨卒腦袋上，正要拍碎這顆頭顱，閘狨卒察覺到不妙，這小子夠狠，才手便要玉石俱焚，使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勾當，頭往後仰去，雙踹出，被徐年左臂格擋住。

閘狨卒借勢往後閃電彈出去，黏在牆壁上，雙手爪鉤木板，正要進行第二次反撲，心口傳來一陣絞痛，低頭去，雙目駭然，心口不知何時被鋒利暗刺，這名年輕人分明不曾拔刀，閘狨卒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醒悟，委實是徐年這一手耍得險詐和聞所未聞，先是擺出要力敵閘狨卒拳腳的雛兒架勢，再祭出十二飛劍中最銳利也是最渺小的一柄蚍蜉，安靜“擺放”在閘狨卒後一丈外。

此劍晶瑩剔，殺氣斂至極，如果說玄雷鍛造出爐以後便殺意充沛，好似千裡殺人的劍客，最長飛劍太阿氣衝鬥牛如扛鼎天人，桃花劍妖豔如二八人，那麼蚍蜉就太不起眼了，如嬰兒質樸，便是擺放在眼前，常人若不仔細凝神，也只能瞧見鏡像模糊，如一小塊清水漣漪，當閘狨卒一擊未中，順勢後撤，徐年只要微微移太阿的方位，對準心口部位，好似閘狨卒自己就自尋死路地狠撞上去，心臟毫無懸念被太阿刺穿，除非是金剛不敗的魄，否則難逃一個死字。

高手拚死，哪來說書先生裡以及遊俠列傳中描繪得那般詩畫意，從來都是高下立判，生死立見。若非勢均力敵，誰願意大戰三百個回合。

觀戰的慕容江神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中只見堪稱戰場無敵的閘狨卒一個手後撤就死於非命，墜落在樓梯底部，捂住鮮如泉湧的口，蚍蜉飛劍的劍氣殘留，阻礙了閘狨卒死前徒勞的氣機彌補，可以說蚍蜉切割以後，雖然隻造狹窄的一隙，卻也是如同天涯海角，相隔，這也是飛劍取名蚍蜉寓意所在，蜉蝣不識晦朔春秋，朝生而暮死。慕容江神不明所以，見到陶潛稚孀後頭顱後的震怒，夾雜有一驚懼，能夠彈指間殺死皇帳近侍，況且如此年輕，該不會是棋劍樂府這種高門大宗裡出來的嫡傳子弟?聽說董胖子與北莽五大宗門中的提兵山和棋劍樂府都私不俗，提兵山山主的兒還被董胖子給禍害了，生米煮飯，饒是提兵山山主這般英才大略的江湖雄主，都不得不著鼻子默認這樁兒給一個死胖子做妾的婚事，只是最擅長權衡利弊的董胖子真敢往死裡得罪慕容氏?

徐年走下樓梯，冷笑道:“慕容章臺，別裝睡了，再裝下去小心被謝掌櫃挖了心肝當補品。”

躺在桌上的慕容章臺仍是沒有靜，謝靈走過去先將老板娘的腦袋放在桌上，五指如鉤，將那名扛下樓時便被錮竅的慕容氏俊彥的心臟從腔中撈出，放中大口咀嚼。慕容江神看得肝膽俱裂，怒發衝冠道:“謝靈安敢害我慕容子弟?！”

謝靈眼眸赤紅，滿鮮，一邊手捧心肝低頭啃咬，一邊著頭皮炸開的慕容江神，這位誤歧途便沒有回頭路可走的魔頭沒有起伏說道:“原來是棋劍樂府的劍士，正道人的心肝，就是好吃。別看同樣是啖心肝，多了，也會知道滋味各有不同，有些人像鵝，油膩反胃，益不大。有些是啖蛇，有些小毒，卻能治病。有些是蟹，經霜味更，已是上品，可續斷筋骨，就像我手中這一副。至於佩刀那位公子，則就是髓龍肝了，可遇不可求。我謝靈看人，從不看人臉面皮囊，只看皮心肝。”

鴨頭綠客棧都知道謝掌櫃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好人，一桿病秧子，與人打道，常年和和氣氣。卻不知道好脾氣都是年啖心肝一百副養出來的，謝靈破天荒說了許多，不理會心生怯意的慕容江神，轉頭看向徐年，說道:“你既然會養劍也會馭劍，世注定不差，這兩個姓慕容的也未必能與你媲，為何不遲一些再離開師門，好歹等到了金剛境再說，你殺人卻不逃，顯然是看出我到重傷，覺得可以虎落平被犬欺?等下我用手指剝開你的口，保證你可以活著看到自己心臟跳的畫面。你這副心肝，我會吃得很用心很緩慢，你會因為劇痛所致，氣機集中於心脈，心肝的滋味也就更好。”

心神不定的慕容江神聽到謝靈有重創舊疾，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再不去管什麼慕容章臺被剮心肝，也不管小婦人腦袋仍在腳邊，迅速轉頭對徐年無比詞真意切說道:“公子，你我聯手對付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如何?我慕容氏必將重謝公子！慕容氏子弟向來一諾千金，重信諾重過命……”

徐年默不作聲，看到謝靈形如竄出叢林的獵豹，奔至慕容江神前，一手擰斷脖頸，一手錘在腰上，以外力加速慕容江神與氣機流轉，低頭咬在慕容江神口，汲水一般，將今日第二顆心囫圇吞下，隨手丟掉慕容江神的溫熱，謝靈仰頭，一臉走火魔的陶醉和滿足，這幅不遜佛教典籍對地獄殘酷描繪的景，膽小的，早就嚇暈過去。

謝靈一雙詭異的猩紅眸，讓人不敢對視，二樓上一個暈乎乎的稚趴在圍欄間隙，見到大魔頭髮現自己，小孩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軀蜷起來，隻當自己看不見魔頭，魔頭便看不見自己。謝靈獰笑一聲，掠向二樓，被徐年橫刺而出，一腳踏中側腰，撞到一梁柱上，一踏之下，便是寸厚青石板都要給踩裂，但謝靈的綿無骨，圍繞著梁柱，頭腳相銜，略帶著笑意盯住徐年，桀桀笑道:“年輕人，如此沉不住氣，本以為這個最沒資格活下來的小娃娃是你的餌，不曾想一試探便知真假。我明白了，不是你要殺陶潛稚孀，而是自知茍活，自己以死求清白，但要你護著這名孩，如此看來，你的確是陶潛稚結拜兄弟董卓派來的人，你來自裝腔作勢的棋劍樂府，還是狐假虎威的提兵山?”

一口再地道不過北莽強調的徐年微笑道:“我要是說來自北涼，你信不信?”

謝靈角滲出黑，不知道是邪功反噬還是有何玄機，平淡道:“就算你說自己是離王朝的皇子，我也信。”

謝靈遊蛇一般鬼魅行，最終屈膝雙手雙足死死釘在木梁上，烏黑與口水唾夾雜一起墜落在地面，啖人心肝助漲功力的魔頭出一個笑臉:“不管你是誰，你的心肝，我都要定了。你的我會掛在荒漠上，曝曬乾，運氣不好，就任由鷹啄殆盡。”

徐年面無表，眼神清澈。大概是謝魔頭沒有見到預料中的絕與恐懼，惱怒，雙腳踩斷這壯房梁，疾向這名佩短刀卻馭飛劍的年輕公子。兩人撞在一起，巨大衝勁迫使徐年後背砸穿了牆壁，手敏捷出乎想象的謝靈幾乎一瞬間，在破牆出了客棧以後，一記可裂鐵石的膝撞被徐年雙手按住，謝靈一拳仍是結實轟在他額頭，徐年後掠的同時，也一掌拍在魔頭太，一人風箏斷線向後飛去，一人在空中打轉了幾圈，電火石間的短兵相接，出手都不余力，雙方落定後仍是都沒有半點窘態，可見這場死戰想要不拖泥帶水地分出生死勝負，難。

赤眸謝靈吐出一口水，閑逸地搖了搖脖子，瞇眼看到那名公子哥的額頭本已淤匯集，由鮮紅轉青紫，卻又以眼幾不可見的速度快速淡散而去。謝靈這一拳待在慕容江神之流武夫的上，全經脈盡斷都不奇怪。

然後謝靈看到這家夥摘下在鞘短刀，先是雙指一擰，再屈指彈鞘，古樸短刀如靈燕繞梁。謝靈皺了皺眉頭，江湖上刀槍斧諸多兵的離手，並不稀奇，只不過是馭劍的胚子罷了，登不上大臺面，一來在宗師行家看來，沒有足夠沛然的氣機打底子，離手兵不管使喚得如何眼花繚，都是金玉其外，不堪一擊，再者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兵離手，有利有弊，雖然拉升了攻擊距離，無形中暴了不敢死戰的怯弱，故而離手一直尤其被劍道名家嗤之以鼻，視作貽笑大方的末流旁門左道。

徐年向前狂奔，每當春雷回旋便複彈指，短刀始終縈繞四周，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見流螢婉轉。

初始不崢嶸，等到離謝靈不足五丈時，一人一刀則鋒芒畢，地面黃沙塵埃被春雷裹挾飛起。

兩人相距三丈時，謝靈探手一抓，沒有握住春雷刀鞘，卻仍是五指驟然發力，擰去一道殺意重重的暗藏氣機，謝靈嘖嘖了幾聲，不理會手心被滾氣機出，臂一劃，劈碎第二條氣走龍蛇，徐年眨眼便至，抬臂做師而來並且加以雕琢的夫子三拱手，前兩次都被謝靈接著雄渾蠻力擋住卸去，最後一次還是雙手十指指尖相向，拖住謝靈下，迅猛一推，就給大魔頭浮空撥了出去，徐年大步前踏，地面出現兩個坑窪，兩條春雷刀鞘挾帶的洶湧氣機在空中糾纏，如瀑布垂瀉向謝靈奔去，懸空的謝靈哈哈大笑，一個單手撐地，陀螺轉，雙腳順勢踩爛那兩條蘊育磅礴劍意的兇狠氣機，謝靈得逞以後，並不著急站定，仍是保持單臂支撐頭顱朝地的古怪姿勢，著徐年，沉笑道:“棋劍樂府有詞牌將進酒，有劍技胎於離劍神李淳罡的開蜀式，好像是劍氣滾龍壁來著，你與這名府主劍氣近的高徒有何關系?”

九名輕騎終於按耐不住闖客棧，見到兩名主子都給人剝橘柑一般挖去心臟，那名閘狨卒則倒斃在階梯口，震駭得無以複加，他們雖然是慕容氏親衛，不用計較北莽軍中鐵律的連坐法，伍長戰死人四皆斬，什長戰死伍長皆斬，可慕容章臺慕容江神兄弟一死，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慕容氏數百年積威深重，治家與治軍已是無異，他們所有人板上釘釘的死罪難免，九名騎兵短暫的面面相覷後， 毫不猶豫地奔出客棧，翻上馬，朝謝靈和徐年的戰場提刀死戰而去，若是活著回去，家人就要到慘烈牽連，若是與主子一同戰死，反而有厚犒賞，實在是北莽的規矩容不得他們惜命。

其中兩騎被劍氣連人帶馬一同斬斷，更多是被謝靈鉤出心臟塞中，最後一騎不怕死，卻怕心肝被吃掉，正要後撤，就被謝靈扯住馬尾，將騎士和戰馬摔向一道冷冽劍氣。

謝靈手抹去角的鮮，眼神憐憫地著那名公子哥，道:“不愧是久負盛名的劍氣滾龍壁，有些意思，可惜九龍已是極限，九條氣機都被我下，你小子還有什麼箱本領，死前都盡數耍出。”

徐年看傻子一樣看著魔頭，輕聲道:“劍氣滾龍壁的確只有九龍不假，可我就不能再來一遍滾龍壁嗎?你吃了不知幾百副心肝，功力不見漲，怎麼把自己腦子也給吃壞了?”

謝靈不怒反笑，勾了勾手指，“逞口舌之快，劍氣滾龍壁是有將劍意劍招融會貫通的上乘劍勢，可那也要看誰來用，你小子還，不信的話，再來試試看。”

側有春雷飛旋的徐年笑了笑，“哦?”

赤眸謝靈雙拳當，怒喝一聲，以他為圓心，地面一丈出現無數細微裂。

謝靈眼神冰冷，獰笑道:“練了這吃人心肝得長生的本事，有些見不得，這輩子隻跟魔道魁首的用過一次，你小子應該死而無憾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