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55章 當下憂鬱啊

年仗著新晉的金剛牛群,仍是吃足了苦頭,稍有不慎,就被健壯野牛撞上,如一顆蹴鞠繡球被踢來踢去,以徐年的執拗子,又不願輕易躍出牛群海,好幾次就給衝刷倒地,瞬間被幾十匹野牛踩踏而過,這些白子野牛輒重達兩三千斤,實在消不起,這才掀翻牛蹄,跳上牛背,好在有大黃庭演化而出的海市蜃樓護,否則早已淪落到不蔽,或躺或坐在牛背上或休憩或養劍,然後再自尋苦頭,跳牛群狹窄間隙,繼續遊魚行,起先幾次與牛相撞,狼狽不堪,惹得火大,恨不得以劍氣滾龍壁攪爛幾十幾百的野牛,強行抑下心中煩躁,配合大黃庭心法,總算琢磨出了順勢而,牛群停歇時,他便遠離野牛,獨坐凝神,馭劍飛行,一次有狼群盯上牛,徐年也不打殺,一腳跺地,頗有天崩地裂的氣焰,恐嚇驅散了野狼,幾天下來,起起落落,徐年約莫是一牛氣牛味,倒像是了野牛群的一份子,被許多野牛接納。

當徐年一次從牛群末尾穿過整座牛群,終於領頭而奔,牛群竟然就這般跟著他前衝了十幾裡路。

見到大片水草,徐年躺在湖畔草地上,大口氣,心滿意足,得到了刀譜第六頁遊魚式的髓,才知起先對這一招的偏見何其目短淺,若是融滾刀,真正是如魚得水相得益彰,轉頭去看懸掛腰間的春雷,自嘲道:“春雷繡冬一對姊妹,分家以後你不幸跟了我這個草包,繡冬留在白狐兒臉邊,總不能太丟你的臉面。”

下黑長衫與白底褂,撅屁湖中洗,上那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寶甲,甲曾被呵呵姑娘一記手刀在心口位置捅出個窟窿,返回北涼後樞機閣天工巧匠趕補齊全,這個機構,如今想必正在忙碌那幾架喪失符將的紅甲,北涼軍戰力驚人,墨家巨子領銜的樞機閣居功至偉。甲織有劍囊十二,分別儲藏飛劍,北莽以前,徐年馭劍四五離已是極致,如今與魔頭謝靈一戰,留下城中觀悍婦蓮緩緩開放,偶有所悟,再開一竅,在峽谷與野牛群,衝破巨闕,新開三大竅,再來馭劍,已有八九。徐年攤開衫在草地上,盤膝而坐,馭劍九柄,眼花繚,之所以說算好的,對武道有額外裨益,正是如此,每一柄飛劍對於氣機運轉,薄厚與脈絡各有側重,要求劍主心神一分為九,當然不是說徐年離上一任劍主鄧太阿就只差了三劍境界,馭劍與劍,只差一字,卻終歸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門。

空中九劍分別是劍弧圓潤劍青碧的青梅,如竹分節的竹馬,每逢日便璀璨生輝的朝,好似二八佳人眼神流轉的春水,桃花劍紅,妖冶如嫵人,纖細如一的無柄峨眉,最是渺小同時鋒利無匹的剔蚍蜉,劍有鮮紅流華縈繞的朱雀,最後一把則是劍寬厚呈黃的黃桐,九柄飛劍,各有千秋。其余三劍玄甲太阿金縷,更是劍意卓然,尤其是太阿一劍,堪稱氣衝鬥牛,徐年不敢輕易駕馭,十二劍如同世間佳麗,架子各有高低不同,青梅竹馬朝春水好似鄰家孩,養劍順暢,桃花峨眉朱雀黃桐如大家閨秀,得手較慢,其余三位,就跟傾城絕一個德行,不吃,徐年一樣是每日殷勤伺候,胎速度卻是奇慢無比,不過那一日摻佛陀金以後,峨眉墜落,之後幾劍也大如此,唯獨金縷一劍,幾乎是一瞬就劍胎大半,天大驚喜,對於之前幾劍的廢劍三日也就不那般心疼,飼養金縷以後,中金彩徹底淡去,讓徐年如釋重負,總不能為了養金縷一劍就舍棄其余十一劍,這筆買賣,虧大了,沒這麼敗家的。

年駕馭飛劍斬水草,也不知道鄧太阿見到這副場景會作何想,疲力竭後收回九柄回劍囊,徐年咧笑了笑,往後仰去,雙手疊在後腦杓下,閉上眼睛半睡半醒。與堪輿大師姚簡耳濡目染,除了懂得一些嘗土相水的皮功夫,對於龍脈一說也略知一二,姚簡說過天下龍出昆侖,三大乾龍,一落太安,一出東海,一北莽,青囊地理有山老無生氣山有氣運的說法,故而搜山不搜老尋龍尋山,越是靠近昆侖,隨著時代變遷,靠西而誕的王朝越是無法應時而生,不去說廟堂,僅以風水而言,當初安置異姓王徐驍屯兵北涼,與北莽對峙,而將皇室宗親燕敕廣陵兩大藩王投東南兩地,負責鎮龍氣,天子趙家未嘗沒有一份外姓人看門護院、自家人照看財寶的蔽私心,其中又因廣陵王與當今皇帝同父同母,又得以駐扎東海一帶,可謂用心良苦。只不過王朝氣運與己命途一說,總是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李義山對此就十分抵,順帶著姚簡都被殃及池魚敲打了好幾次。

年突然站起,穿上衫,隨即看到一名不似中原道士裝束的中年道人翩然而至,見著自己,只是瞥了一眼春雷,便再無興趣,這位道士八字眉,一雙杏子眼,穿著短褐袍,腰間系有雜絛,背了一柄松紋古銅劍,相貌清逸,頗有神仙風采,以北莽南朝腔調問道:“閣下可曾見到一位手持竹葦禪杖的老僧?”

年平靜搖頭道:“回稟道爺,不曾見到。”

道人瞇起眼,繼續問道:“閣下似乎懷道門上乘吐納,敢問是得自哪位道門真人授業?”

早已匿氣機的徐年佯怒道:“無可奉告。”

中年出塵道士笑了笑,只是笑意冷漠,“哦?那便是北涼而來的探了。”

在北莽,道教是國教,道德宗麒麟真人更是地位高崇九霄的煊赫國師,大真人有高徒六人,一樣被北莽視作行雲布雨的得道仙人。北莽在帝登基以前,道教不顯,佛門興盛,自從麒麟真人被尊國師,是謂天子書黃紙飛敕來,三百十六人同拜爵。佛法因此逐漸沉寂,北莽帝城大小道觀如雨後春筍,道德宗數百道士犬升天,大多平步青雲,被達顯貴奉為座上賓,都是可以一言定生死的賜黃紫貴人。

年訝異道:“道爺可是道德宗神仙?小子在姑塞州常聽道德宗真人種種扶危救困的神跡,難道都是假的?”

負劍道人冷笑道:“佛門講求眾生平等,又何曾真正一視同仁?貧道自知得道無,行走王朝,做的皆是一劍斬邪之事。”

年好像形勢所迫,不得不低頭,無奈道:“小子的確見過一位老僧往北而行,還與我討要了半囊水喝,老僧說是來自兩禪寺,要去麒麟觀與國師說佛法。”

杏眼道人一字不耳中,冷哼一聲,飄然遠去。

年等到道人形消失,確認無疑沒有折返匿,這才讓一氣機油然而生,一一舒張,側小湖平鏡水面轟然乍破,驟起漣漪陣陣。徐年這幾日遊魚牛群,自知已經晉升金剛初境,也見怪不怪,二品以下以破甲多評斷境界,世間武人能夠躋二品,已是天大幸事,足以稱作驚采絕豔之輩,散落於天下,各自稱雄,被常人視作高不可攀的小宗師,可只有當真正一品以後,才知以往只是一鱗半爪,千裡畫面舒卷以後,才是真正不勝收的景象。就像徐年如今馭劍,一劍掠過,卻不只是去看飛劍最終停懸何,飛劍先前運轉的弧線軌跡,同樣依稀可見,徐年猜測到達指玄,恐怕就可以預測飛劍下一剎那的前行儀軌了,至於一品天象境的法天象地,徐本沒辦法去預知其中艱深玄妙。徐著漸漸歸於平靜的湖面,喃喃自語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裳要一件一件,溫華所說的道理,總是很有道理。”

既然悟了遊魚式,徐年就不去打攪野牛群,在湖邊稍作休息,停留了一日一夜,趁熱打鐵去單獨駕馭劍胎規模遙遙領先的金縷。

大道縹緲難尋,連聖人都要說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劍道也是一個道理,吳家劍塚劍走偏鋒,以求道,不去追求呵氣劍的玄乎意境,而是勤勤懇懇在劍招劍上攀登極致,養劍便是其中一扇風獨好的偏門,徐年在武帝城外因禍得福獲得飛劍十二,瘋子一般同時飼養十二柄,樂此不疲,也實在不能算是暴殄天,對得起那個新劍神舅舅的贈劍誼了。至於何時能夠馭劍取頭顱,徐年也就閑來無事著樂幾下,不敢奢一蹴而就,老方丈龍樹聖僧誇他天資卓絕,徐年既沒有妄自菲薄也不敢妄自尊大,只是一笑置之,因為有李淳罡和白狐兒臉珠玉在前,實在是沒理由讓世子殿下去自傲自負。

年沿湖慢走,氣機先前求繁,按照劍氣滾龍壁流轉,初金剛,就返璞歸真,開始求簡,以遊魚式運行氣機,不知走了多時,突然聽到羌笛悠悠。

舉目去,遠有一批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在搭建黑白帳房和大小氈帳,草原牧人每當冰雪消融,就要趕著馬車牛車為各類畜類尋找新牧場,當下四月至以後八月,氣候溫暖,水草茂,是放牧的黃金季節,不過居無定所的牧民生活也絕非外界想象那般自由自在,北莽草原部落遷徙,要遵循悉惕訂立的規矩,在疆界以的草地駐扎營地,草原雖大,但牧地都被大小悉惕們圈分殆盡,這些悉惕以皇室宗親最為尊貴勢大, 佔地廣袤,只有極數對北莽歷代王孫有救命大恩的牧族部落才有自由遊牧下營的權利,一般而言,哪怕是天旱草枯冬雪風暴,部落悉惕都不許鄰部牧民進領地避難保畜,因而草原常年部戰事,哪怕同為皇帳王室出的大悉惕,也會大乾戈,流遍野,直到北莽帝登基以後,致力於彈耶律慕容兩姓悉惕,形才略有好轉。

年循著悠揚羌笛,見到一個面湖吹笛的婀娜背影,鼓腮換氣,獨奏豎吹,婉轉淒涼,徐通音律,不過對於羌笛不算太了解,府上倒是有幾西蜀岷竹製的優質羌笛,梧桐苑裡唯有大丫鬟紅薯擅長此道,徐年駐足聆聽許久,有些惆悵,這幾日夜深人靜時,確是有些懷念枕著紅薯大安然睡的場景了。那雙的彈,嘖嘖。徐年趕忙咽了一口唾沫,默念道法口訣清心靜念,殊不知不念還好,刻意想要那思無邪的心境,氣機反而翻江倒海,步金剛,大黃庭封金匱也就可有可無,一時間世子殿下有些登徒子故態複萌了。

年一陣頭疼,擺在眼前就兩條路可走,要麼做那好似拖莊稼地的畜生,要麼就是瓜田李下恪守禮儀連畜生都不如的呆子。

世子殿下當下和下都很憂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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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在十二點前。第三章如果有,也是要在凌晨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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