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劉福江還特地重音了「生」這兩個字。

沈倦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劉福江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了，他怕沈倦多想，連忙說道：「老師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我也不是專門問你的， 」劉福江非常多此一舉地說，「我上節課也才跟李林談完。」

沈倦安靜了幾秒，似乎是笑了一下，微挑著眉：「劉老師，早影響我學習。」

「……」

劉福江覺得沈倦這小孩兒還會打太極的。

但是這個意思，是不是就是說他不打算談的。

是不打算談，還是不打算跟生談？！

劉福江張了張，心裡其實還有一百個問題想要問問清楚的，但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他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嘆了口氣，擺擺手：「你先回教室吧。」

沈倦若無其事回了教室。

教室裡，委正在和林語驚說運會報名參加鉛球項目這個事兒。

委對運會保持著極高的熱，林語驚是班裡唯一一個願意報名跑步以外其他項目的生，委正在試圖說服連帶著鐵餅和標槍一起報了。

林語驚很無奈，看見沈倦回來，一邊站起來給他讓了位置，一邊好脾氣地看著他說：「委，您看我， 」指著自己， 「您看我長得像是丟得鐵餅的人嗎？」

委看了一眼細得看起來能掰斷的手腕，也張了張：「那你不是報了鉛球嗎？」

林語驚：「那我不是短跑慢，長跑也跑不下來，看鉛球最不累，意思意思嗎？」

沈倦坐下聽著半真半假的忽悠著這委，看鉛球最不累意思意思應該是真心話，短跑慢他是不怎麼相信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7-11門口，一眨眼人就衝到他面前來的那個速度，覺得額角又開始作痛。

跑短跑不拿個第一都說不過去的。

-

委連著找了林語驚兩節課，始終被無拒絕。

但他屢敗屢戰，毫不氣餒，最後林語驚實在被磨得不行，沒法，只能又報了個標槍。

委這才算是消停了，課間的時候看著林語驚把名字簽到他的小名單上，然後興高采烈地跑到隔壁那組，磨英語課代表報名參加子八百米。

一直到上課鈴響起。

林語驚一邊出書和筆記一邊長長地出了口氣，小聲說：「我是真的不明白，委到底怎麼想的？還讓我丟鐵餅？鐵餅長什麼樣兒啊？」

「他可能覺得你喜歡，你不是主報了鉛球嗎？」沈倦說著，忽然轉過頭來，「你重多？」

林語驚也轉過頭來，看著他：「你不知道問孩子的重是忌嗎？」

「我就是好奇一下，你這小板，」沈倦上下緩慢地掃了一圈兒，最後落在校服袖口出的一截細細白白的手腕上，「是你扔鉛球還是鉛球扔你。」

林語驚直了直子，垂下頭去湊近他：「就我這小板，」指指自己，非常謙虛地說，「我一個能打十個。」

沈倦笑了一聲：「一充氣的那種？」

他說完，林語驚安靜了。

沈倦也安靜了。

林語驚之前和油哥李詩琪那個事兒，沈倦是看的，不知道他當時在那兒。

這麼一句話，直接說了。

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林語驚沒表地轉過來，看著他。

沈倦也看著，沒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幾秒。

「你看見了。」林語驚說。

「我看見了。」沈倦說。

林語驚問：「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你……」沈倦想了想，懶道，「把李詩琪找來的那男的砸地上了？」

林語驚點了點頭：「你又看見了。」

語氣無波無瀾，表看起來跟知道他那天在米店門口，琢磨著怎麼殺人滅口的時候有些像。

沈倦斜歪著子，手裡的筆轉了兩圈，提醒：「其實，無論我看沒看見，你在我面前還想保持人設好像也晚了點兒。」

「……」

林語驚想想，說得也是，這人順其自然理所當然自然而然地把的馬甲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個乾乾淨淨了都，打都打了兩回了，歲月靜好的小仙人設早就崩得破碎又徹底。

嘆了口氣，轉過來，撐著腦袋悶悶地說：「那行吧。」

李林坐在後面，看著前桌兩個人的互，心有些複雜。

劉福江從沈倦上沒能問出個結果來，但是他也並不放心，想著李林和葉子昂坐在他們倆後面，平時應該也比較悉，特地下課找了他們倆來，想讓他們幫忙了解了解況。

「你們年紀差不多，平時玩得也好，我吧，其實主張讓你們自由發展，不太想手你們小孩兒的事兒，但是多多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劉福江當時深意切地說。

李林覺得能理解，他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屬於基本上快被老師放棄了的那一類學生，我也不管你聽不聽課了，你學不學，反正你別擾課堂紀律就行。

但是劉福江不一樣，他是真的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無論你績多差，李林是真心喜歡他的。

所以他還是決定幫忙打探一下況。

李林很快就找到了機會。

林語驚上次跟他們一起打了一回游戲以後徹底放棄了擊類的小遊戲，但是李林他們換遊戲很快，沒幾天，他們重新踏上了一款RPG遊戲的征程。

沈倦是不會再跟他們一起玩這些傻遊戲的了，那個名為JYZJBD的ID在拿下幾十個人頭以後再也沒能獲得重出江湖的機會，從此塵封在人們的記憶中，宋志明在知道這位最幾把是沈倦的時候至癡呆了五分鐘。

林語驚擊類游戲不太行，RPG這種倒是玩得還可以，手速不慢，反應也還行，某天中午午休打遊戲的時候，李林就找機會問了一下：「哎，我聽說隔壁九班有個生跟同桌早，被找家長了啊。」

林語驚叼著棒棒糖，沒出聲。

中午午休的時候不同學吃完飯回來會補個覺，沈倦也趴在桌子上，臉衝著牆壁，睡得很安靜。

教室裡聲音很小，李林著聲音繼續說：「聽說那男生很帥，是他們班班草級的，溫掛，你看到都會心那種。」

這次，林語驚笑了一聲，也著聲音，淡聲說：「能帥過我同桌嗎？」

倆人都沒注意到，一直趴在那兒的沈倦耳朵微微了。

「那應該不能吧，」李林實在地說，「大佬的值我肯定是服氣的。」

林語驚咬著棒棒糖打遊戲，漫不經心說：「那能心什麼，我對著我同桌那麼個大帥我都不心。」

的角是個劍士，揮舞著一把藍的大劍，正在積攢著能量條準備放大招，說完這句話以後能量值剛好滿了，劍士放出大招，寶劍快速挽出了個劍花，然後漫天的刀劍影把對面轟了個片甲不留，看起來非常兇殘。

林語驚滿意地抬起頭來：「男人，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說著這話的時候，淡然又高傲，像個俯瞰眾生的王。

李林：「……」

李林覺得劉福江應該是可以放心了。

但是怎麼總覺得，周圍有點兒冷呢，最近這降溫降得也太快了。

-

月考以後，林語驚兩個週末沒回過家。

關向梅打了電話過來問過一次，林語驚說月考績不太理想，可是一直這麼拖著也不太合適，運會前一個週末，拖著小行李箱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傅明修也在，看見以後沒什麼反應，只看了一眼，轉過頭去繼續玩手機吃水果。

林語驚拖著小箱子，準備上樓，剛進了客廳，被傅明修住：「喂。」

回過頭去。

傅明修隨手一丟，拋了個什麼東西過來。

林語驚下意識手接住，冰涼沉甸甸的一個東西，看了一眼，是顆橙子。

愣了愣，抬起頭看過去，傅明修已經扭過頭去了，只留下靠坐在沙發裡的半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週末晚上關向梅和孟偉國都在，這個家庭重組以後，這是第一次四個人一起吃飯，關向梅很熱，比起傅明修，林語驚看起來更像是親生的。

「聽說小語這次考試考了第二名？」關向梅笑地看著。

林語驚著筷子，頓了頓，低聲「嗯」了一聲。

「是在年級裡？班裡呢，在你們班裡肯定是第一了吧，我本來想找人把你送到好班裡去，你爸沒讓，」關向梅不滿地瞪了孟偉國一眼，「要我說就進個好班多好，這班級裡的同學，對孩子的影響特別大，把小語送進一班去，邊都是好學生，小語跟他們學習學習，那績能更好，你們男人甚麼都不懂。」

林語驚了碗裡的米飯，低聲說：「我在我們班也第二。」

關向梅愣了愣：「什麼？」

林語驚抬起頭來，夾了顆青菜，慢吞吞地輕聲說：「年級第一也在我們班，他第一，我第二，您不用太費心，其實在哪個班都一樣，一班的同學分也還都沒我高，我跟他們應該也學不著什麼。」

飯桌上一篇寂靜，傅明修抬頭看了一眼。

關向梅臉有點難看，好半天才笑了笑：「啊，是嗎，那你們班的那個同學也很厲害啊，我還以為你肯定績最好呢。」

林語驚沒接話，孟偉國皺著眉：「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關阿姨是為了你好，還跟我說特地想給你找個好班，怎麼，你還瞧不上了？供不下你這尊大佛？」

林語驚抬起頭來：「那，一班的人考不過我們班，也不是我的錯呀，」眨了眨眼，無辜又委屈，聲音的，聽起來毫無攻擊，「我也沒想到這個學校的好班學生，就能考那麼點兒分……」

孟偉國像是被噎著了，瞪了一會兒，剛要說話，傅明修推著桌邊站起來：「我吃飽了。」

林語驚趕也跟著站起來：「我也吃飽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樓，林語驚約聽見關向梅的聲音：「……是我沒考慮妥當，我沒想到小語的績這麼好，看來是怨我了，覺得八中的教學質量跟以前的學校比不行……」

林語驚腳步一頓。

孟偉國特別討厭別人提起這個，他很怕聽到別人說他現在不如以前了，就好像是在說他離開了林芷就不行了。

他肯定會發火。

林語驚看著暖牆壁上掛著的巨幅油畫，翻了個白眼。

這個後媽真是跟林芷完全截然不同兩個格，林語驚最煩的就是這種人，直來直去把敵意都擺在明面上那種反而很好辦。

-

孟偉國不負林語驚所，晚上直接把罵了一頓。

他跟林芷還不一樣，林芷完全是冷，連訓斥都是冷冰冰的，你只要低著頭聽著就可以了，相當不願意磨嘰，說完自己的理都不會理你，轉就走人。

孟偉國不，他得需要你跟他互，他罵你，你還得答應著，不能到他的怒點，還不能表現的過於誇張，太順從他就要問你是不是不服氣。

這可真是太考驗演技了。

林語驚漠然地站在那，連吵都懶得跟他吵了，就這麼聽著他了十分鐘，希他趕快把話說完走人。

大概是顧及到關向梅今天在家，他緒比上次收斂了很多，就在林語驚覺得自己可能忍不住下一秒就會把櫃子上的花瓶丟他臉上的時候，他終於閉出了房間。

林語驚站得都麻了，關上房間門，站了一會兒，然後長長嘆了一口氣，靠著門板往下了，又了，最後蹲在門口。

手機在袋裡震了兩下，林語驚翻出來發現是班級群裡的全AT信息，委發了兩個非常熱的表包：【下週運會了啊，咱們班的運員們該練習練習一下，別忘了到時候帶吃的！！】

林語驚「啊」了一聲，才想起運會的事兒。

了發麻的腳踝，站起來從桌上拿了鑰匙就往外走，客廳裡沒人，只開著廊燈，出了門。

等回過神來，人站在老弄堂口，裡面黑漆漆的一片。

路燈線昏黃，滋啦滋啦的響，飛蛾盤旋。

天空是霾的深紫，像是厚重的天鵝絨，被七八糟的黑電線一塊一塊的切割開來。

林語驚張了張。

本來想著去哪兒來著。

想去7-11買點零食。

其實吃的之後再買也來得及，只是暫時，實在是不想待在那個房子裡。

林語驚折回到7-11便利店，買了一袋子零食和一聯啤酒，坐在窗前的桌邊開了一聽，一邊撐著腦袋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水馬龍的街道，一邊小口小口的喝。

喝完了一聽啤酒，林語驚站起來，將空的易拉罐丟進垃圾箱裡，出了7-11的門，重新回到老弄堂這邊。

和別墅區那邊的燈火通明不同，這兒到都充滿著老舊的氣息，走進弄堂裡，甚至約能夠聞到樓房散發出淡淡的木製品發霉的味道。

林語驚走到沈倦的紋工作室鐵門前，先是茫然的站了一會兒。

然後拎著袋子走過去，背靠著冰涼的鐵門，翻出手機來，給沈倦發信息：【hai，沈同學，你的工作室幾點關門？】

林語驚不是太熱絡的人，也幾乎沒怎麼跟他發過信息，兩個人上一次的對話還停留在沈倦帶去擊俱樂部回來以後，問他額頭要不要噴個雲南白藥。

發完，靠著鐵門等了三分鐘，秋天的晚風冷，林語驚覺得自己手指尖都冰了，沈倦才回：【不一定。】

林語驚看了一眼時間：【那現在關不關？】

沈倦：【不關。】

林語驚深吸了口氣，剛準備推門進去，手機響了一聲。

腳步一頓，劃開鎖屏垂頭看了一眼。

沈倦又發了一條過來，重複道：【不關，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