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天晚上，林語驚做了個夢。

午夜漆黑，天空中一紅圓月，烏穿過繁樹影，落在枯乾的枝頭。

沈倦半張臉浸泡在冰藍的焰火裡，漆黑狹長的豎瞳，直勾勾地看著，聲音悠長低緩，像個蠱人心的惡魔：「我想要你。」

他尖尖的獠牙抵住下瓣，微傾著側頭，靠近在耳邊，指尖順著耳後向下，劃過脖頸，脈，鎖骨，停在口：「你的心，全都獻給我嗎？」

吐息間他溫熱潤的氣裹上耳尖，順著神經末梢不斷向下蔓延，溫又曖昧。

林語驚整個人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場景被強制切斷，年拽著誰的領「嘭」地一聲把人掄在牆上，神冷而暴戾，像結了冰：「誰讓你來的。」

他垂著眼，眼角發著紅，抓著年領的手背上一筋骨脈絡突出，泛著白：「我說沒說過，別再讓我見到你？」

林語驚猛地睜開眼睛。

安靜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憋得有些難。

回過神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撐著床坐起來，靠在床頭愣了一會兒。

林語驚覺自己到了驚嚇。

下意識地了耳朵，又了脖頸，從嚨一直到鎖骨上，微涼的指尖在溫熱皮上留下溫度，讓產生了一種夢中的事真實存在的錯覺。

手指重新搭在頸邊，甚至能到薄薄的皮下，脈在跳。

林語驚猛地回手，塞進被窩裡，還塞到了大下面著，無聲瞪大了眼睛。

所以這是個什麼夢？

為什麼會做這種，混不堪的，讓人難以啟齒的，有點奇怪的夢？

差不多過了五六分鐘，林語驚回神，才意識到自己左手著個絨絨的玩意兒。

側過頭去，看見那個大的，穿著綠的泰迪熊。

昨天晚上睡前把它放在了床邊。

臥室裡一片昏暗，線被厚重華麗的遮窗簾遮了個嚴嚴實實，泰迪熊絨絨的廓在黑暗裡顯得十分模糊。

林語驚忽然想起，沈倦頭上帶著個紅紅的小惡魔角站在路邊打氣球的樣子。

有點可。

可是再之前，他卡著那年脖子的時候的樣子，又讓人渾發冷。

想起剛開學的時候，李林說：「沈倦高二的時候犯過事兒，差點把他同桌給打死，人渾是抬出去的，好多同學都看見了，當時他那個眼神和氣場，據說賊恐怖的。」

林語驚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從床頭櫃上到了手機，點了下，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半。

才睡了四個小時。

了酸的眼睛，訂了一個七點半的鬧鐘，重新蹭回到被子裡躺下，準備繼續睡。

週末回傅家的時候從來不會睡懶覺，雖然也不知道這房子到底算是傅家還是關家。

林語驚其實更傾向於姓傅，因為傅明修是姓傅的，應該是和他父親一個姓，和林語驚不一樣，孟偉國當年贅林家，所以跟著林芷，姓林，以前會外公和外婆爺爺。

房間裡門窗閉，始終開著空調，溫度很低，遙控在門口梳妝臺上，林語驚不想去拿，拉著被子邊兒往上拽了拽，蓋住了半顆腦袋，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被鬧鐘吵醒，七點一刻，林語驚從床上爬起來，到臥室裡有種乾燥的冷，凍得哆嗦了一下，走到門口把空調溫度調高，轉進浴室，洗了個十五分鐘的戰鬥澡。

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也一樣剛出來的傅明修。

據林語驚之前的觀察，傅爺不上課閒在家裡的時候一般都是睡懶覺的，睡到十點鐘爬起來吃個早飯，然後沒什麼聲音的上樓去，就算看見了也當空氣，沒看見一樣。

不過最近兩人關係開始緩和，上個禮拜，傅明修甚至給了一顆橙子。

一顆橙子！

這是多麼大的進步！

……誒。

對喔，的橙子呢？

林語驚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傅明修給丟了個橙子，拿上樓去了，跟關向梅一起吃了個不太愉快的晚飯，然後被孟偉國罵了，然後去了沈倦的工作室。

然後那天晚上，沒有回來，後來早上回來做賊似的拿了個書包就去學校了，也沒想起來那個橙子。

林語驚和傅明修站在二樓走廊兩個人的臥室門口，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心虛。

清了清嗓子：「哥……早？」

傅明修側頭，忽然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林語驚答：「昨天晚上。」

傅明修點點頭，走到樓梯口，忽然回過頭來，看著：「我前天回來的時候，阿姨正在打掃你的房間。」

林語驚沒說話，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這房間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幾件服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是自己的，剩下都是關向梅幫準備的，七八糟一堆小東西，林語驚都沒過。

喔，現在，的所有裡多了一個熊。

還得給那隻熊起個名字。

沒說話，傅明修就繼續道：「你猜我看見清理出來了個什麼？」

「什麼？」林語驚還在想給熊起名字的事，口而出道。

傅明修說：「一個爛了的橙子。」

林語驚：「……」

「你要是不想要可以不要，不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跟我對抗。」傅明修很善解人意。

兩個人往樓下走，林語驚有些絕，和傅明修剛剛點起來的友善的小火把估計要燃燒不起來了，小小的火星因為這麼一個爛橙子而熄滅，小聲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本來打算拿到學校裡去吃的，結果我給忘了，真的。」

傅明修黑著臉，顯然還憋著火兒。

「我還想跟我們同學炫耀一下呢，」林語驚真實地說，「新疆天然大甜橙，我哥特地給我拿的，讓我多吃點水果補充維生素。」

「……」

傅明修腳步一頓，看著，神複雜。

剛洗過澡，頭髮沒完全吹乾，披散著，看起來無害又溫。

儘管傅明修這兩個多月以來已經不知道第多次提醒自己，不要被這種溫的假象欺騙了。

行吧，確實也……沒做過什麼壞事。

停了一秒，他繼續下樓：「你們上週開了運會？」

「啊，對，開完了。」林語驚有些意外，餐廳裡關向梅和孟偉國已經在了，關向梅轉過頭來，看見兩個人說著話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明顯的驚訝，而後表很快調整過來，笑了笑：「起來啦，來。」

轉過頭來，看向孟偉國：「你看兩個人，相的多好。」

孟偉國笑道：「明修格好，好相。」

「……」

林語驚低低垂著頭，忍著沒翻白眼，一抬頭，倒是看見坐在對面的傅明修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挑了挑眉。

傅明修看著，也挑了下眉。

孟偉國還轉過頭來，看向傅明修，他長輩的架勢端得很足，五端正英朗，今天戴了個金邊眼鏡，看起來儒雅，很像那麼回事：「小語格就不怎麼好，也沒什麼朋友，平時要是任，你就說。」

林語驚著冰涼的叉子在白瓷盤上點了點，白眼終於沒忍住翻出去了。

關向梅似乎十分偏好西式的早餐，緻而油膩，看得林語驚沒什麼食慾。

開始羨慕沈倦，想念起了他家那邊小弄堂裡，那些豆漿粢飯糰油餅，剛炸出來的油條熱騰騰的，一屜屜的灌湯小籠包冒著香氣，一口咬下去湯在口腔裡四溢。

不過這人現在應該還沒起來，更別說吃早餐了，畢竟是一位讀書的時候都要睡滿上午前兩節課的選手。

-

林語驚週一一大早回了學校，這週沒帶服回來，也沒穿校服，要回宿捨去換個校服，走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抱上了的大熊。

下樓被傅明修住，拎了個袋子過來遞給，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東西。

接過來，毫無防備被這東西拉得手臂猛地往下沉了沉，很重的一袋子，打開袋子往裡面看了一眼，一袋子橙子，一眼看大概六七個。

林語驚抬起頭來：「我發現你是真的記仇。」

傅明修看起來心愉悅，發出了自從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聲，真心實意的愉悅笑聲：「廚房裡還有半箱，下週末回來記得吃，補充維生素的。」

林語驚：「……」

傅明修拿給的橙子各個都沉甸甸的，這分量就知道肯定果飽滿，應該味道不錯，拎著有點勒手，林語驚把書包摘下來，橙子放進去背著，輕鬆了不。

背著一書包的橙子往地鐵站方向走，沒用老李送，因為想吃沈倦家這邊的早點，走到弄堂口，林語驚往沈倦的工作室那邊拐了拐，去旁邊那家買了個粢飯糰，多加了一個鹹蛋黃。

等的時候還往裡面看了看，雖然知道這個點兒，沈倦應該還沒出門。

這家粢飯糰弄得很乾淨，老闆娘帶著個棕的圍，看起來四十多歲，熱：「小姑娘，喜歡吃鹹蛋黃的？」

林語驚笑笑：「嗯。」

「你之前來買過早飯是伐，我還記得你，小姑娘長得好看的咧。」老闆娘笑著抬頭，把包好的粢飯糰裝袋子遞給，「你這個熊，男朋友給你買的呀？」

林語驚愣了愣，連忙擺了擺手：「誒，不是不是，這是我——」

同桌幫我贏來的。

向空中丟著打的氣球，中了二十個。

一個低調的神手，在夜市公園裡的遊戲小攤位上也要一臉「正常作」的淡定表裝個，囂張得不要不要的。

林語驚覺得現在被沈倦傳染得好像有點麻木了，這麼中二的事，竟然還覺得有點驕傲。

林語驚到學校的時候比平時早了半個多小時，足夠回寢室換套校服，又把傅明修給帶的那一袋子重死人的橙子卸了貨。

大概是昨晚睡覺的時候冷氣開得太足，林語驚覺頭有點兒昏昏沉沉的，在寢室床上躺了一會兒，才從生寢室樓那邊往教室走，半路看見了剛到學校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沈倦。

十一月踩著十月的尾到來，清晨風涼，沈倦校服外面套了一件黑的棒球服外套，背著書包，抬起頭來，看見。

他站在原地停下了腳步，等著過來，手抄在口袋裡打了個哈欠。

林語驚覺得沈倦神奇的，從第一次在教室裡見到他起，這人只要在學校裡，早上見必打哈欠。

快走了兩步走過去，兩個人一起往教學樓裡走，林語驚側過頭：「你今天到的還早的，早知道等你一會兒了。」

沈倦神有些迷茫，鼻音含糊： 「嗯？」

林語驚吸了吸鼻子：「我今天早上去你家那邊的那個粢飯糰的店裡買了早飯吃，本來覺得你不會來這麼早的，就沒你。」

「啊，家粢飯糰很好吃，我喜歡虎皮蛋，」沈倦看起來睏勁兒還沒散，懶洋洋拖著聲，「下次記得我。」

林語驚聞言看了他一眼：「你竟然喜歡虎皮蛋。」

沈倦垂眸：「嗯，怎麼了。」

「你不加鹹蛋黃嗎？」林語驚問。

的書包裡面沒什麼東西，空空的，從寢室樓那邊過來也不遠，就沒背著，這麼提在手裡，上樓梯的時候書包帶末端拖了地。

「不吃，」沈倦俯垂手，把手裡的書包勾過來，單手拎著，往上抬了抬：「拖地了。」

林語驚還沉浸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不吃鹹蛋黃的震驚裡：「那你，吃粽子的時候，加鹹蛋黃嗎，我吃過你們這邊的蛋黃粽，好好吃，我都只想吃裡面的鹹蛋黃。」

沈倦說： 「粽我會吃，不吃蛋黃粽。」

林語驚點點頭：「那以後我們打個商量，你吃粽子我吃裡面的蛋黃，」林語驚惆悵地嘆了口氣，嘆道， 「蛋黃粽裡什麼時候能包三個鹹蛋黃進去？」

沈倦側頭：「你想吃？」

林語驚：「嗯？」

沈倦說：「三個鹹蛋的蛋黃粽。」

「啊，」林語驚想了想，「不用有也行的，可不可以全是鹹蛋黃？」

「可以，」沈倦輕笑了聲，「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他們爬上了四樓，往十班教室走，一拐過來就看見在走廊裡的李林，他大概是剛補完週末的作業，正掛在教室窗口，撅著屁，腦袋探進教室裡去說話。

看見他們過來，李林招了招手：「你們運會最後一天怎麼都沒來啊。」

「我不太舒服。」林語驚進了教室，放下書包坐下，隨口說。

李林點點頭，「噢」了一聲，沒敢問沈倦，只拍了拍桌角：「哎，你們沒在，錯過了好多事。」

林語驚十分配合他：「怎麼了？」

李林立馬端起了他的花茶，現在天冷了，他的保溫杯也升了級，從外形上看比之前那個結實了不，目測保溫效果極佳。

他慢慢品了一口，說書似的慢悠悠道：「話說那日——週五，運大會最後一天，晴有時多雲，西北風三到四級，空氣質量75……」

沈倦又打了個哈欠，靠著牆垂頭開始玩手機。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轉過頭去了。

李林連忙著椅子：「哎哎哎，我說我說我說，就是七班和咱們班宣戰了。」

林語驚重新轉過來。

「就是運會之後不是有那個4x100接力嘛，接力跑，小組賽籤的，七班在咱們班隔壁的跑道，然後他們班本來是第一的，結果接力棒掉了，所以咱們班就小組第一了。」

李林頓了頓，繼續道：「然後他們班委就說，他們接棒的時候是咱們班的人手打到了，所以才掉的，老師全過來了，都沒用，接力八個人你知道吧，當時就差點打起來了。」

林語驚抬了抬眼：「打輸了？」

李林無奈：「……林同學，你怎麼這麼暴力呢？」

「哦，」林語驚了鼻子，「那最後怎麼解決了？」

李林：「七班委說，這個月月考完籃球賽說話，輸了就把運會接力賽第一名的獎狀給他們。」

「……」

林語驚心道這可真是青春。

這賭注實在是！太！了！啊！

抬手，拍了拍李林的肩膀，安道：「沒事兒，咱們班雖然學習績不行，但是籃球打得好的男生不是多的嗎！我們會贏的。」

林語驚真誠地誇獎他：「你們必然是這種娛樂活搞得好，要不績也不能這麼次。」

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