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夢我》第61章

第61章

後來一直過了很久,林語驚每次想起的高中生涯,想起沈倦這個人,都會不控制地想到這一天。

冬,涼意呼呼順著窗門邊往裡灌,沒開空調,屋裡冷。

沈倦手指和瓣都是涼的,接到皮激得人想打哆嗦,另一隻手在而後脖頸似的

林語驚整個人都被溫包圍。

閉著眼睛,迅速調整了一下緒,到他的手指,他的氣息,他的味道,混合著消毒水和煙草,有種混沌的清潔

睜開眼睛,沈倦正看著子往後靠了靠拉開一點距離,手從後頸移開,的頭髮。

他狀態不太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眼皮微垂著,有些疲憊。

剛剛都沒注意。

林語驚抬手,用手背抹了兩把眼睛,只用了幾分鐘,剛剛那種茫然無措的,近乎絕的狀態就控制的七七八八。

清清發啞的嗓子,猶豫片刻,問道:「你去醫院了?舅舅還……」

說到一半,頓住了。

沈倦抬手,還有點兒紅的眼角:「不太好吧,我本來其實都想不到還能怎麼差了,他躺了久了,免疫力什麼的都比正常要低,也沒有太好,肺部染,心臟開始衰竭了。」

林語驚僵地坐在原地,張了張說不出話,發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倦繼續道:「我遇到了聶星河。」

林語驚後頸汗都炸起來了,聶星河這個人的存在完全超出了所能接的最大範圍,甚至一聽見這個名字都覺得遍生寒。

「他是不是又打算幹壞事?他跟你說什麼了嗎?」張地去抓他的手,「無論他說什麼你都別聽,你不要被影響。」

「我不會那麼容易被誰影響,你別心這個,」沈倦一隻手了下額角,手指順著的頭髮下去,纏著的髮梢,拽過來一綹,繞在指尖一圈一圈兒纏住把玩,「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林語驚愣了愣。

沈倦垂著眼,聲音有點疲憊沙啞:「你也是,讓你高興或者不高興的事兒,只要你跟我說,我就都聽著。」

林語驚沒說話。

本不可能跟沈倦說。

林語驚從小到大早都是這樣,不擅長傾訴,也已經早就習慣了,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而在沈倦跟說了這些以後,更開不了口。

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舅舅的,聶星河的,一件一件著他,不想讓他,再加上一個自己的事得自己理,沒理由也給他來扛。

更何況,和林芷之間的矛盾和問題,不單單只是因為一個沈倦。

他有他的事也有,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帶有刻度的表格,每一件事的重要,至在目前為止,都排在「他們這段關係」的前面。

沒有什麼人能拋棄生活本,為所為的活著。

現在不能。

林語驚深吸口氣,站起來:「我走了。」

沈倦沒說話,直直看著,眼睛黑沉沉的。

林語驚抿了抿,低聲說:「你早點睡覺,我走了你就要睡,不許熬夜。」

沈倦還是沒說話,,從茶幾上到煙盒,敲出一來,咬在裡。

烏黑的睫下來,看不清緒。

林語驚吸了吸鼻子,轉往外走。

沈倦抬起頭,看著走到門口,拉開門,牙齒咬著煙磨了兩下,又掉,丟在一邊。

沈倦氣得直接笑出來了。

覺自己用盡了這輩子的耐心,一點一點探的世界,還是沒能敲開的殼。

每一次,在他以為自己功了的時候,就又回去了。

「林語驚,」他抬眼,子往後仰了仰,靠在沙發扶手上,「你打算就這麼把我往外推一輩子?」

林語驚頓了頓,轉過來,看著他,忽然了他一聲:「沈倦。」

「我可能要回家了。」

沈倦瞇了下眼。

「我要回家了。」林語驚重複了一遍。

沈倦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手指無意識抬了抬,坐直了子,沉沉盯著:「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能得換個同桌,然後談一段異地,談到畢業,」林語驚想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點,「其實也沒有很久了,最多一年……半嗎?」

沈倦聽明白了。

之前在學校門口的異常,今天的事,和想說的話。

其實他應該早就察覺到了。

沈倦閉了閉眼睛:「我不同意。」

林語驚輕聲說:「男朋友,有些事不是你能決定得了的,我也不能,你就當我提前用掉了你給我的機會。」

「我這個人不太勇敢,很多時候都會想逃避,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哪天就跑丟了。」

林語驚頓了頓,繼續說:「但是我記著你說過的話。」

沈倦看著,眼神有些渾,嗓子發啞:「什麼話。」

「你可以允許我離開一會兒,但是你會把我拉回來,」眨眨眼,強忍著眼淚沒掉下來,「你不能拋棄我,你不會放手的。」

林語驚回去的時候沒人在,孟偉國和關向梅都沒在,傅明修下午就回學校了,上樓坐在床上,眼神放空。

在見到沈倦那一刻起,林語驚所有喪失的理智都開始回籠,整個人慢慢地冷靜下來。

林芷的強勢和固執,比誰都清楚。

不可能犟得過

辦個轉學,養權,帶走,這種事來說輕而易舉。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能做什麼呢?歇斯底裡的反抗嗎?絕食嗎?逃學離家出走嗎?

毫無辦法。

其實冷靜下來想,事也還沒有那麼糟糕。

現在高二,轉個學,度過了這個高二的下學期,過了高三。

最多也只需要一年半的時間。

林語驚不能現在就把林芷惹怒,林芷現在的反對,只是因為年紀小,要求的是現在必須心無旁騖,無論什麼事,只要是有可能耽誤到績的事都會阻止。

但是一旦跟林芷這樣魚死網破的鬧下去,不僅不會有任何結果,林芷會不會開始反對沈倦這個人?

不能意氣用事。

現在必須得暫時服個

一年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有手機,可以視頻,週末和寒暑假也可以見面。

這些都不是問題,林語驚之所以這麼抗拒的原因,是因為覺得不安。

一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來說,簡直太漫長了。

沒有信心能夠隔著距離維持好這種脆弱的聯繫,不知道沈倦能不能堅持,甚至不知道一年半以後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林語驚閉著眼睛從床上起手機,漫無目的翻了好半天才翻到林芷的手機號。

撥過去,林芷接的很快,那邊安靜,沒什麼聲音。

「我想好了,」林語驚輕聲說,「我也不想跟我爸生活在一起,我跟你回去。」

林芷聽起來有些詫異:「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想通了。」

「我有得選嗎?」林語驚平靜問。

林芷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小語,你現在可能會怨我,或者恨我,我承認,這些年做為一個母親,我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但是我畢竟是你媽媽,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也年輕過,很多事都是會淡的,你現在覺得轟轟烈烈的事,時間久了就會發現,沒有什麼忘不了,等你以後遇到了更好的男孩兒,你會發現自己年輕的時候的堅持有多稚。」

林語驚平躺在床上,安靜了片刻。

「嗯,」說,「我知道了。」

林語驚沒想到林芷的速度有這麼快,就像是生怕反悔一樣。

迅速跟孟偉國說明了自己來的目的,孟偉國起初裝腔作勢和大吵了一架,最後當然沒拒絕,於是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林語驚像是一個皮球似的,被人踢過來,又踢過去。

在想到這個比喻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想笑,連難過的慾都沒有。

哭都已經哭不出來了。

養權的手續沒有那麼快下來,林芷先幫去學校辦了轉學的一系列手續。

而這全程,林語驚都沒有出面。

林芷在A市有個房子,林芷將所有的東西都搬過去,門被反鎖,手機沒收,就這麼與世隔絕地在家裡被鎖了兩天。

林語驚不作不鬧,第二天晚上,趁著林芷洗澡,從臥室的櫃裡翻出了自己的手機。

家裡沒網,SIM卡也被卸掉了,但是手機裡面的東西還在。

林語驚先是打開了和沈倦的聊天記錄,他們倆其實聊天不多,平時在學校整天都待在一起,雙休日又各自有事要做,彼此都不是那種太黏的人,最多晚上睡覺前會聊上幾句。

林語驚飛速跑回房間裡,翻出拍立得,將他們的聊天記錄一張一張拍下來,然後打開相冊。

照片也不多,最近的幾張都是吃的。

再往上翻,是和沈倦被劉福江到辦公室裡那天。

照片裡的年站在走廊裡,上穿著白的校服外套,拉鍊沒拉,有些吊兒郎當,下著天藍的卡通小熊創可,懶懶散散地耷拉著眼皮,神茫然睏倦,微微偏著頭看著屏幕。

瞳仁漆黑,眼角稍揚,連睫垂下的弧度都好看。

林語驚在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終於崩了。

拿著手機蹲在地上,眼圈一點一點的紅。

第三天,林語驚說服了林芷,可以自己去八中整理自己的東西。

林芷送到學校門口,下了車,林語驚沒心思想其他的,一路從校門口飛奔進教學樓,迫不及待地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四樓,跑到走廊的盡頭。

想見他。

總得見他最後一面。

教室門開著,裡面鮮沒人說話聊天,正在進行理隨堂小測。

林語驚站在門口牆邊,忽然有些不敢了。

深吸口氣,往前走了兩步,走進教室,輕輕敲了下門。

王恐龍轉過頭來,看著,點點頭:「去吧。」

林語驚轉,朝自己的座位那邊看過去。

沈倦的位置空空的,上面還是他週五離開的時候的樣子,隨便放著兩本書,一支筆。

林語驚想起當時的他,抓著兩張卷子,隨手疊起來塞進書包裡,勾著角看著,笑得有點,湊近了低聲問:「一起回家?」

明明是很近的,就發生在幾天前的事,為什麼忽然之間就不一樣了。

林語驚吸了吸鼻子,咬著,竭力控制住想哭的慾,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一本一本慢吞吞地將自己的書整理起來。

翻出之前那本,被他夾過宿舍申請回執的書。

林語驚將那本書放在沈倦桌上,然後走了他的那本。

翻開第一頁,上面大大的兩個字——沈倦。

還記得沈倦寫這名字時候的樣子,懶洋洋斜坐著靠在牆上,唰唰唰地提筆寫在紙上,寫字的姿勢不太標準,拇指的指腹會輕輕扣著食指指尖。

林語驚將他的那本書塞進自己的書包裡,翻出桌肚最裡面,藏在角落裡的一忘記了的棒棒糖。

之前為了哄徐如意,買了一大把,全都塞在裡面,沒事兒的時候就自己叼著一吃,以為自己全都吃完了。

結果不知道怎麼,原來還是落下了一

,玻璃紙包裹著糖球,

桃味兒。

本來以為沒有水桃味的了。

記得自己每樣只挑了一,桃子味道的那給了沈倦。

林語驚眨了下眼,眼淚忽然就跟著一起,「啪嗒」一下砸在桌面上。

著那棒棒糖,放在沈倦桌子上。

教室裡一片安靜,初冬的上午,薄而艷,照在人上幾乎不到溫度。

來的時候是九月。

南方夏天長,林語驚踩著夏天的尾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在不安和慌中,在炎炎烈日下遇見了一個年。

懶散肆意的、張揚又溫的驕傲年。

他會在看見小朋友在馬路上跑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微微彎彎腰抬起手來,很自然地虛虛護一下,溫而細膩。

也會站在燈明亮的籃球館裡倒退著笑著對說「倦爺無所不能」,滿桀驁。

他永遠發,永遠無往不勝。

他有最堅定的靈魂。

林芷當時跟林語驚說,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的時候,林語驚沒有開口反駁。

其實心裡怎麼想的,自己知道,林芷也明白。

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沈倦讓覺得自己遇到了這輩子最好的風景。

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了。

不會有比他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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