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第二章 尋訪鄭州瓷造假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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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於燕郊的墓園,在河北三河靈山腳下,離北京五十多公裏,談不上什麽好風水,但勝在僻靜。這時候非年非節,來的人很,特別安靜。均勻地潑灑在這片靜謐的墓園之間,風吹過兩旁黃綠的樹木,發出一種深邃安詳的聲音。我買了兩束花,緩步穿過墓園。
大眼賊的後續審判都給方震,我獨自一人先返回北京,哪兒也沒去,先來了這裏。
我走到墓園一角最靠近樹林的涼地方,那裏有兩塊其貌不揚的石質方形墓碑,就是我家的地址。這兩塊並肩相鄰的墓碑,一塊是我給我爹媽買的。當初他們投了太平湖,骨灰被草草收在了一個簡易骨灰盒裏,一直到七八年前,我才在這裏買了一塊墓地,把他們移過來。另外一塊是我爺爺的,則明堂玉佛頭的事解決以後,我爺爺許一城平反昭雪,於是我把他和我移葬到此,安在我父母隔壁,在曹地府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可惜我爺爺骨湮滅無存,我便把他那本手抄的《素鼎錄》給擱進去,權做冠塚。
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親人們,就全在這的墓園裏頭了。我每次來掃墓,就當是一次闔家團圓。對我來,這種生活從十幾歲開始,就已是一種永不可能到的奢侈。我每次來,都會凝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良久,想象著爹媽的嘮叨,想象著爺爺互相攙扶著出來,我的腦袋,有時候想著想著,忍不住會潸然淚下。
我把手裏的花輕輕擱在墓臺前,想俯去拔拔雜草,忽然詫異地“咦”了一聲。
此時在墓碑前,不知是誰擱了兩個致的香爐。我看得出,這是青釉雙耳三足爐,不是古,但品相頗好,算是上乘工藝品。香爐裏還著幾香,在我爺爺墓碑前的那個香爐裏著八,在我父親的墓碑前著六。香已燒了大半截,青煙嫋嫋,散發著一微微甜味。就算我不懂香,也知道這香質地不凡。看看香灰長短,燒了大概有十來分鍾吧。
我皺皺眉頭,起環顧,看到在遠的通道盡頭站著兩個人,正朝這邊來。一個五十多歲一副相,旁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手持一藤杖,神矍鑠有如勁鬆。這倆人我都悉,一個是劉局,一個是五脈如今的掌門人、紅字門家長劉一鳴。
我沒著急過去,先蹲下來把墓碑附近的雜草清理幹淨,又了墓碑上的汙漬,就地跪了下來。
“爺爺,爸爸媽媽……”我到這裏,鼻子一酸,這四個詞我許久不用,都生疏了,“跟咱們家有三代恩怨的老朝奉,終於把尾出來了。這些海深仇,我一定要報還給他,任何人也別想阻止。咱們許家自老祖宗開始,去偽存真幾百年,沒出過一個孬種,我不會給列祖列宗掉鏈子的。請你們保佑我。”
我完以後,俯磕了幾個頭。一直等到香都燒得差不多了,我才把倆香爐澆水滅,拎起來朝著劉家的兩個人走過去。
“墓園裏規定不讓明火。”我把爐子遞給劉局,帶著淡淡的不滿。
劉局笑瞇瞇地把香爐接過去:“我們家老爺子想為老掌門上上香,盡盡心意。我已經跟墓園管理打過招呼了,他們能理解老同誌。”
“哼,是不敢不理解吧。”我在心裏腹誹了一句。劉局在政府擔任要職,手眼通,讓一個的墓園管理開個後門,可以是輕而易舉。
實話,我是不願意讓五脈的人來的。我爺爺和我父母都是因為五脈而死,我隻希他們清清白白落土為安就夠了,不要死後還被這些煩擾的俗事打擾。所以我給爺爺許一城移葬到此的事,誰都沒告訴——不過以劉局的勢力,想查出來真是太容易了。他們今出現在這裏,我一點也不意外。
劉一鳴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他拄著藤杖上前一步,平視而道:“許你莫怪我多禮。五脈同氣連枝,許掌門當年為了民族大義,負冤屈死;許和平教授孤守機,忍多年。他們兩位於五脈都是有大功的人,八炷為尊,六炷為敬,老夫於禮於,都要親自為他們二位上這幾炷香。”
劉一鳴既然這麽了,我也不好再抱怨什麽,執晚輩謝祭禮,給他深深鞠了一躬。劉一鳴嗬嗬一笑,手裏藤杖轉幾圈,了句:“很好,很好。”然後轉離去——劉家的人都是這病,起話來高深莫測、雲山霧罩,永遠不給你明白了。
我站在原地,劉局忽然抓住我手臂:“許,我們家老爺有幾句話想跟你嘮嘮。”
“那在這兒不就得了?”
“墓園,老爺子不宜多待,去他家裏頭吧。”
劉局這個人,平時看著笑瞇瞇的很和善,卻是個謀而後之人。他隻要一張口,那一定是把各種因素都算到,有了十足把握,你會發現本無法拒絕。劉一鳴以中華鑒古研究會會長之尊,親自來為我爺爺和我父親敬香,這份麵子,我是沒辦法回絕的。
於是我跟著劉家這兩個人離開墓園,上了一輛桑塔納。這次總算劉局沒搞得神神,一路車簾都拉開,風景隨意可見。可我心裏一直在琢磨劉一鳴找我能有什麽事,本沒心思往外觀賞,一路心事重重。
車子開了約半個時,來到湯山附近的一紅磚別墅。這別墅外表是蘇式風格,裏麵的裝潢卻是古香古。我跟著他們兩個進了別墅,徑直走去書房。書房門的地方,上頭匾額題著“四悔齋”三字,讓我一怔。劉局看出我的詫異,解釋這是劉老爺子新寫的,才換上沒兩。
出乎我意料的是,書房裏的陳設很簡單。除去屋角一張茶臺幾個圓墩以外,隻在臨窗擺著一張碩大的酸枝四麵平書桌,上麵擺著文房四寶和一瓶白,還有一張寫到一半的字。書桌旁邊立著一扇竹製屏風,上頭雕著一副對聯:“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這幾件東西看似簡陋,卻著高古的清氣。一隻大的梨花貓正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茸茸的尾不時掃過筆掛,讓上頭的大狼毫白雲一陣晃,平添一份溫馨閑適。
“嗬嗬,這家夥太慣了,攆都攆不走。”劉一鳴憐地笑了笑,揮手作勢趕了幾下。貓打了個嗬欠,旁若無人。劉一鳴又拿起桌上那半副字,搖搖頭道:“字隨心意。心不淨,這字也寫不好了。”完把紙一團,扔進紙簍。劉局打趣道:“這字若流到市麵上去,也值個一萬,您這一,幾臺彩電錢沒了。”劉一鳴瞪了他一眼:“你在外麵胡混,可別把市儈之氣帶進這裏來。”
我們各自找了個圓墩落座。劉一鳴把藤杖擱在旁邊,先閉目養神了一陣,這才睜開眼睛,對我道:“自家人話,開門見山吧。行有道,變者為常。如今社會劇變,學會也在醞釀改革轉型,正是用人之際。許,我希你能回來幫忙。”
麵對劉一鳴的邀請,我搖搖頭:“我這人閑散慣了,又沒什麽水平,怕是幫不上您什麽忙。”
佛頭案以後,名義上許家已正式回歸,可我一個人無權無勢,原本的金石業務又早被其他幾門瓜分,各自都有利益在裏頭,盤錯節。我沒興趣去跟他們爭,仍然自己開店,與五脈的關係若即若離,質跟灌江口二郎神差不多,聽調不聽宣。
“嗬嗬,是幫不上,還是不想幫?”
劉一鳴瞇起眼睛,語速不徐不急。
一下子被中心事的我有點尷尬,手下意識地往前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從我進了書房以後,劉一鳴連茶都沒倒一杯,我連端起杯子喝一口茶來掩飾的機會都沒有。
我對他們老劉家,其實是有怨言的。佛頭和我們許家回歸之事,就是這兩個劉家的人在背後推。對我來,雖然結果是好的,為祖父平反昭雪,但中途也是數次九死一生。而劉家穩坐釣魚臺,卻是最大的贏家。玄字門元氣大傷,黃字門一蹶不振,剩下青字門獨臂難撐,整個鑒古研究學會,再無第二人能撼劉家的勢力。我總覺得被他們給當槍使了,這一直讓我心存芥。
當然,這種話心照不宣就得了,不好出口。更何況,我還有另外一個非拒不可的理由。
“劉老爺子,我不是不想幫,而是有事沒有做完,在那之前我不想分心。”
“老朝奉?”劉一鳴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提這件事。
“是的,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線索,我絕不會放過。我在爺爺墳前立過誓,一定要親手逮到那個老東西。”我一字一句地道。
劉一鳴和劉局對視一眼,劉局開口道:“大眼賊的案子方震已經向我匯報了。不過現在是敏時期,得緩一緩。”
“敏時期?”
“剛才老爺子了。學會正在醞釀轉型,這會牽涉到方方麵麵的勢力,甚至可能會演變為古董界的一次大洗牌,多人都盯著呢。所以在這時候,不可輕舉妄,節外生枝。”
聽到這裏,我笑了起來:“原來是怕我給學會添啊。這你們放心。我以個人名義去調查,絕不給組織添麻煩,跟五脈一點關係也沒有,嗬嗬。”我麵上帶笑,話裏的嘲諷味道卻十分明顯。劉一鳴見我這副神,抬起手掌往下了:“許,家裏人話,不必如此激,靜心,要靜心。”
我再也按捺不住怒氣,霍然起:“我許家兩代人都是因他而死,他還殺害了我的數位好友,我跟他之間,仇深似海。我不管旁人如何,我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劉一鳴長長一聲歎息:“老朝奉此人,狡如狐,狠如狼,驚如鼠,與我們五脈鬥了這麽久,從未有人能揪住他真。茲事大,須得仔細籌劃,不可逞氣之勇。等到學會改組穩定下來之後,我答應你,會傾五脈之力幫你找他,如何?”
“對不起,許家的仇,我不想假手他人。”我冷著臉道。
劉一鳴的承諾我可不信,難道學會十年不改組,我就十年不報仇了?再,老朝奉的年紀如今恐怕得有九十多,隨時可能作古,萬一我還沒找到他他就死了,可怎麽辦?劉一鳴這顯然是緩兵之計,五脈不去抓造假之人,反來勸我罷手,一想到這裏,我的心火又騰騰燒了起來。
“真者恒久,偽不能長,自有報應。”劉一鳴繼續勸道。我立刻回了一句:“我等不及報應,隻好自己手。”
劉一鳴掃了我一眼:“許,你現在心神不定,火氣燎原,這麽浮躁,怎麽鬥得過他?”
“五脈藏龍臥虎,卻一直拿老朝奉沒辦法。我既然能一個人翻了佛頭案,對付他也未必幹不。”我半帶著諷刺。
書房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劉一鳴也不見惱,他白眉一抬,拿指頭點了點我,似笑非笑:“一個人什麽心境什麽念想,古看得最是通。人能鑒古,古亦能鑒人,你的心浮不浮,咱們找件古董一驗便知。”
“好啊。”我脖子一仰,不肯示弱。從來我隻聽人鑒定古董,這古董鑒人,還是第一次。我雖然水平比起劉一鳴還差得遠,可也不懼。
劉一鳴大袖一拂,指著桌案上的一方硯臺道:“硯臺行止端方,持堅不,自古素有君子之稱。就讓它給你鑒看鑒看吧。”我對書畫鑒定是門外漢,不過硯臺屬金石一類,倒也算是我們白字門的專業。劉一鳴這一題,不算難為人。
我把那硯臺拿起來,略一端詳,不暗暗稱奇。
這一方硯,是一方蟹殼青東魯柘硯。它的造型和尋常硯臺不同,竟是一微古琴的形狀。硯麵墨池微凹,首尾都雕刻出七弦印記和嶽山、徽位,十分致,看上去和琴麵一模一樣。在硯臺背麵,巧妙地把護軫和燕足作為硯足,讓硯琴造型融為一,渾然。在腹底的龍池,我還看到一段篆書硯銘:“深邃通幽,獲此良艱。匠石斤,製為雅琴。”落款是……放翁?
陸放翁?陸遊?我的手微微一。
魯柘即當今山東泗水,當地有一條柘,泥土十分適合燒製陶硯。可惜柘硯的工藝南宋以後就已經失傳,傳世的數量極。陸遊題銘加上東魯柘硯,這可是件不得了的件,也隻有劉一鳴這中華鑒古研究學會的會長、明眼梅花的五脈掌門,才能有這種等級的藏品吧?
我把硯臺擱在手裏掂量了一下,重量適中,而且手膩,微微有氣潤澤。我又用手指托住硯臺,輕輕叩擊,很實。我朝劉一鳴看了一眼,老頭微微點了下頭。我便隨手抄起桌上的一條玉簪朱砂墨錠,慢慢在墨池上研磨。隻見墨在池裏慢慢化開,輕輕一,就均勻散開。這有個名目,“墨荷承”,意思是好像荷花葉子承著水一樣,講究的是似散未散,若凝未凝。
我一看墨荷承都出來了,別的自然不必驗看,把硯臺放下,對劉一鳴道:“是個好東西。”劉一鳴道:“你不要心急,再看看。”
我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一疑,再反過來掉過去看,看不出個所以然,心這八是詐我呢。我想到這裏,把硯臺擱下,對劉一鳴道:“您是五脈的掌門,在您屋裏的件,我看不出什麽不妥。”
劉一鳴長長歎息一聲,搖頭道:“許,如此糙可不像你的作風,看看那硯銘。”我再去看,還是“深邃通幽,獲此良艱。匠石斤,製為雅琴”一十六個字。這硯銘沒什麽難理解的,講石工深大山,在坑中敲下石料,製琴硯,謂之得來不易。無論字還是鐫刻手法,都沒什麽特異之。我甚至模糊記得,“匠石斤,製為雅琴”這兩句應該是從嵇康《琴賦》裏引出來的。
“有什麽問題?”我不耐煩地反問。
劉一鳴臉上有淡淡失之:“急而忘惕,怒而失察。你還你心境不浮?這麽明顯的問題都沒注意到。”他停頓一下,輕聲道,“東魯柘硯,什麽時候要敲石頭了?”
我“啊”的一聲,差點把那硯臺扔地上。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非常愚蠢而且非常低級的錯誤。東魯柘硯是澄泥硯,是拿泥土燒出來的陶硯,又不是端硯、歙硯之類的石硯,怎麽可能在題銘裏大談采石的艱辛呢?陸遊一代大家,斷不會張冠李戴,這硯臺是假的無疑。
這本來是常識問題,可我匆匆忙忙驗看,愣是把這個破綻放過去了。
劉一鳴搖搖頭:“連這一方硯臺,都能看出你的心浮氣躁。你怎麽去跟老朝奉鬥?”
“您擱在書房的東西,我以為是奇珍,先為主了。”我還想。劉一鳴語氣卻變得嚴厲起來:“我的書房又如何?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又和人有什麽關係?難道我是五脈掌門,就絕無贗品之憂了麽?許你以人辨,就已經落了下乘。”
罷這話,劉一鳴走到桌前,把那硯臺擱在右掌之上,再舉左手去挲。我看到他那淡然出塵的氣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人特有的悲傷,微微發抖的下扯臉上皺紋,似乎懷往事,無限傷心。我一時心有所,不敢。
劉一鳴挲一陣,把硯臺放回桌上,這才轉對我道:“這方硯是我在壯年之時,替一位老朋友鑒定的。那時候我正值得意,一時忘形,心神失守,犯了和你一樣的錯誤,誤判此硯。結果我的一個仇家盯住這疏窮追猛打,老夫幾乎聲名狼藉不,還累得我那朋友家破人亡。後來我千方百計找回此硯,帶在邊,就是為了時時警醒自己。你要知道,咱們五脈以‘求真’立世,這‘真’卻是最難求的。一時真易,一世真難,若不謹慎,百年功名,很可能會毀於一鑒。所以我要你靜氣平心,不隻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五脈。”
聽了這一套長篇大論,我忙不迭地點點頭。劉一鳴見我沒怎麽聽進去,喟歎一聲道:“我看你今不宜做什麽決定,先回去吧。我也不勉強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便是。”
談話就此結束,劉一鳴轉回屋裏去休息,劉局把我送出門,讓司機把我先送回去。臨走之前,他執著我的手,笑瞇瞇地道:“老爺子平時可是很這麽多話,有點累著了。你多諒他。”我聽他這話,心中一。看來在這個話題上,劉局和劉一鳴,看法似乎不完全一樣。
但劉局這個暗示太模糊了,這一家子人都是有話不直。我心裏揣著老朝奉的事,也懶得去琢磨其他無關的東西,隻是隨口應了一句。
“答應我,先別輕舉妄。”劉局又叮囑了一句。
“好的。”我回答。
離開湯山別墅以後,我直接回了琉璃廠的四悔齋,一推門,看到黃煙煙正在屋裏,坐在行軍床上蹺著腳,在那兒看電視劇。
是五脈黃字門黃克武的孫,查佛頭案的時候幫了我不忙,現在是我……呃,我倆的關係難描述,不算,但又比普通朋友親一些。這人吶,有點像貓,我過去討好,搭不理;我往後,就給點甜頭,搞得現在我也暈頭轉向了。
有朋友問我,黃煙煙這麽漂亮的大姑娘你是怎麽認識的,我就把佛頭的故事講給他們聽,他們都不信,這故事還算曲折,就是裏麵的編得太蹩腳了。我不是編的,他們那就是你講得太蹩腳了。
這話沒錯,人家談,都是花前月下,看場電影送束花什麽的。我大概是生腦子裏沒那弦,不會這些浪漫舉,每就待在琉璃廠的店裏頭,就算出去,也是去潘家園溜達,人家態度曖昧,也可以理解……你看,今我去掃墓,讓幫我看了一的店。這要是擱別的姑娘,早就大子扇過來了。
黃煙煙見我進門,起把電視“啪”一下給關了,遞了一杯茶過來。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問今生意怎麽樣。煙煙一件都沒出去。我笑笑,正常,正常。然後一屁坐在行軍床上,著。煙煙也沒躲,繼續嗑著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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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3 12840龍棺古墓
母亲在生下我第三天就去世了临死时还刻了一个恨字,含恨而死怨气深重其实那字是我舅刻的,母亲年轻结婚时成了别人的笑柄,一心想死跨过了了那片渗人的树林上面写着:活人入则不归,死人葬则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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