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刀巷”附近是一片荒廢不用的院落，雜草叢生，房屋半傾，石塊、木料散落得到都是，一到太落山，這里卻是金鵬堡最熱鬧的地方。

石堡里住著七八千人，人人都有各種各樣的需求，只有主人能得到充分的滿足，那些生死無常的殺手，手里握著銀子，急迫地想花出去，因此催生了一個小小的黑市。

每到太落山，就會有三三兩兩的黑人撥開草，從墻壁缺口中鉆進去，在殘垣斷壁間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打著“南墻”旗號的酒、北城剛剛送上來的佳肴、各種說不清來歷的日常用品。

買主與賣主一律蒙面，這讓黑市顯得更“黑”了。

上家族默許了黑市的存在，但是范圍不許逾越那十七座無人居住的院落，時間不準超過二更。

顧慎為每隔三四天就會來一次黑市，為的是給師父買酒，他對這里已經很悉，甚至能認出某些常來的商人，比如年上鴻業。

上鴻業是“獨步王”的親侄子，父親早亡，這讓他淪為主人圈中的最底層，過得還不如寵的奴才，更不如那些花錢大手大腳的殺手。

為了讓這位“主人”幫點忙，顧慎為曾經從雪娘那里要來不金銀皿，扁了送給他，這位上家的子弟聲稱早已用了，其實是小心翼翼地將皿恢復原狀，拿到黑市出售。

這生意不怎麼樣，幾個月了，他的攤子上還剩下幾只金杯銀壺。

顧慎為蹲下，假裝挑選東西。

穿著仆人的裳，用破布蒙面的上鴻業小聲地推銷商品，將它們吹得天花墜，好像這些贓都是國王的用。

黑市的另一條規矩：不準大聲喧嘩。

顧慎為掏出幾塊銀子，那是殺死馬臉男人以后，鐵寒鋒給他的“工錢”，上鴻業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想要什麼？這只便盆是純金的。”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幫個忙。”顧慎為拉下臉上的黑布，讓對方認出自己。

“滾遠一點，我……我好奇，我過來玩的，不做你的生意。”

顧慎為又拿出幾塊銀子，他了這個厲荏的家伙絕對抵擋不住金錢的。

上鴻業正在收拾攤子的手停下了，他鄙視自己的弱，但是更痛恨自己的貧窮，見顧慎為要收起銀子，上前一把按住，“要我幫什麼忙？別是又搞賭局。”

“不是，我想問你，雨公子還在上學吧？”

“很。”上鴻業又把手了回去，他可不愿意再做得罪上雨時的事。

“幫我打聽一下，雨公子在煉火院是不是有人。”

“哈，這還用打聽，親哥哥天天混在那兒。”

上鴻業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錢還沒拿到手，報不該這麼容易泄，顧慎為沒有計較，又問了幾句話，將銀子全給了上鴻業。

他心里有數了。

上雨興是家族當中有名的不子弟，文不武不就，吃喝嫖賭占全，原本還在東堡當管事，沒多久就被免職，但他悉東堡各院的規則與行，給自己弄了一個“參事”的頭銜，從此專門替人暗中解決“私人恩怨”。

“參事”一職不像刀主、院管、管事那些正式職銜，本不在花名冊上，這種人不領取報酬，唯一的特權是可以自由進出某些地方。

顧慎為實際上見過上雨興，只是當時不識得此人的份。

上雨興是名二十多歲的青年，仔細看的話，容貌與妹妹倒有幾分相似，但是材中等格單薄，不像上雨時那樣生著長手長腳。

他跟鐵寒鋒一樣，常常在“煉火院”躥來躥去，跟每位黃腰帶管事都能說上話，但從來沒有接近過歡奴，顧慎為一度以為這是一名雜役，沒想到會是對頭的哥哥。

顧慎為很快就確認，每次拋尸時跟蹤自己的，正是這個上雨興。

又觀察了幾天，他決定向跟蹤者攤牌，上雨興在堡里沒什麼地位，管事們對待他還不如對鐵瘸子客氣，這讓顧慎為覺得，可以教訓他一頓，并且給那個小魔頭帶句話。

“殺手只用自己的刀。”這是顧慎為想提醒上雨時的容。

離第四次月試還有三天，顧慎為一個人前去“煉火院”，領到一尸，然后跟往常一樣，一個人抗著尸離開。

沒走多遠，他就發覺了后面的跟蹤者，上雨興手太差，很容易出馬腳。

這回，顧慎為沒有去往生崖，而是拐進了巨石崖，到了地方馬上將尸放下，自己躲在巨石口，拔出狹刀，屏住呼吸，等待跟蹤者上鉤。

沒一會，巨石的另一面傳來輕微的氣聲。

顧慎為倏地轉過巨石，左手抓住跟蹤者的襟，右手的狹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剛要開口恐嚇，忽然覺得心底一，拽著到手的獵后躍一步，正好躲過了一次襲。

上雨興后竟然還有人。

那人也是一名十四五歲的年，材矮壯敦實，神剛毅果敢，穿黑，沒有蒙面，手里也握著狹刀，一看即知是殺手學徒。

憑他能自如地控制呼吸，顧慎為就知道此人武功不弱。

顧慎為推開上雨興，全神戒備，冒出這麼一位高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混蛋小子，下手真狠。”上雨舉轉了幾個圈才站穩腳步，仗著有保鏢護，語氣很強。

“你們跟著我干什麼？”

“不干什麼，我要看看你在干什麼。”

“離我遠一點，讓你妹妹自己來找我。”

“我妹妹？關我妹妹什麼事？TMD，你罵人是吧，云豹，教訓他！”

被做云豹的年早已等待這個機會，提刀亮出架勢，結實的隔著裳顯無。

顧慎為又一個沒想到，上雨興如果不是為妹妹出頭，又是何人指使？他來不及思考這件意外，橫刀準備應戰，這名學徒比前三次月試中的對手都厲害得多，不容他分心。

“嘿，你倆三天后才該相遇，干脆提前決戰吧。”上雨興退到一邊，等著看一出好戲。

兩名年只是對峙，很長時間誰也沒有出手，他們都是六百多名學徒當中的佼佼者，能夠從對方上到沁人的殺氣，除非找到，都不愿意浪費寶貴的第一招。

上雨興一無所覺，他只看到兩名木訥沉的年，不由得大為掃興，“殺啊，還等什麼？”

云豹率先發起進攻，出刀不是很快，但是又穩又狠，而且跟顧慎為一樣，采取的是正面進攻方式。

顧慎為可以跟他比快，但是對一名出手穩狠的人來說，“慢”常常是一種陷阱，所以顧慎為接了這一招，兩刀相，震得臂膀發麻。

他的“合和勁”已經是第三層，功比某些年殺手還要強一些，竟然還有年比他力量更大。

這激起了顧慎為的雄心，掄刀與云豹互砍，兩人用力越來越猛，借著對方的力道，出刀也越來越快，帶起的刀風得旁觀的上雨興步步后退。

“去TMD，去TMD……”上雨興發出一連串的咒罵，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震驚。

對砍了五十幾刀，兩名年同時后退，他們都需要一口氣。

顧慎為第一次遇到勢均力敵而且擅長正面進攻的殺手學徒，不生出惺惺相惜之，對面的矮壯年卻沒有流出同樣的覺，仍然目殺機，好像不殺人就勢不罷休。

“我得罪你了？”

顧慎為盯著云豹，問的卻是上雨興。

“這得問你自己，反正有人不喜歡你，想要你的小命。”

如果不是上雨時的話，顧慎為再能猜到的人就是小姐羅寧茶了，上家子弟的好財他也見識過，“‘大頭神’會賞你什麼？”

“怎麼又扯出來‘大頭神’了？”上雨興皺起眉頭，覺得這個年說的話越來越怪。

顧慎為卻是越來越納悶，除了那兩個人，他想不出還有誰想殺一名學徒，難道真是為了讓鐵寒鋒當不殺手師父？可是師父的對頭已經被殺死在南城的小巷里了。

又是云豹發起進攻，一上來就展開快攻，顧慎為打點神全力應對，數十刀之后，兩人再次錯開，還是不分勝負。

上雨興有點急了，兩進攻云豹竟然還沒有殺死對手，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還等什麼，出絕招啊，銀子可不是白給的。”

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云豹到催促，目越發兇狠，連人帶刀繃得像一支利箭。

顧慎為替他惋惜，云豹力量強勁刀法迅猛，按他自己的節奏對砍下去，勝負難料，可是他現在生出急躁之心，在氣息未順的況還要先發制人，自然會出破綻，顧慎為有八九分的把握可以在下一的比拼中得手。

連只會看熱鬧的上雨興也嗅到了風雨來的暴力味道，興得雙手絞在一起。

就在兩名年蓄勢待發時，一陣奇怪的聲音魯地響起。

那聲音從懸崖下面傳來，好像無數石塊正在滾落，靜極大，整個巨石崖似乎馬上就要塌陷。

殺機驟然停止，三個人一起驚訝地著崖邊，沒一會，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只怪躥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