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佛”拿到了一千兩銀子，好像還沒有滿足，拍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啊，乘兒，你可是老爹的搖錢樹，別的兒加在一起也不如你拿到的銀子多，我該怎麼獎賞你呢？”

“謝謝老爹，只要您高興，兒就很開心了，不需要獎賞。”許煙微的聲音在抖。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有好幾天沒讓老爹滋潤你了吧，這回一次補齊。”

“我、我有點累，昨天晚上……”

“哎，做這種事，人永遠不會累，累的是男人，這回你在上面，讓老爹看看你功力見長沒。”

許煙微還在想辦法推，“大肚佛”揪著的頭發，把從被子下面拽出來，隨手扔在地上，“對客人你也是這麼推三阻四的？那你賺一千兩銀子實在太了，還應該加倍。”

門口的保鏢眼睛直了，又往前傾了一點，到了幔帳后面的刀尖，竟然毫無所覺。

顧慎為左手托著刀柄，讓仿刀保持傾斜向上的姿態，右手按著刀柄末端，用力推，仿刀平順利地前進了一尺，顧慎為馬上退出幔帳，順勢將刀拔了出來，以防保鏢垂死掙扎時扯下幔帳，把他纏在里面。

這是完的一刀，直心臟，保鏢從里吐出的比刀口流出的還要多，沒有任何掙扎，坐在地上死了。

鮮從刀上滴落。

顧慎為拎著刀，目不離那個已經掉上出一贅的胖子，繞了個圈子，探試保鏢的鼻息，確認其已經死了。

“大肚佛”擁有名副其實的大肚皮，甚至垂到了部以下，好像一層厚膩的皮甲。

“嘿，他才跟了我三天，我們沒一點關系。”

“大肚佛”認真地解釋道，還以為殺手的目標就是那個保鏢，他有靠山，這個靠山保證他不會在南城遭暗殺。

顧慎為邁步近，“大肚佛”有點慌了神，后退一步，坐到床上，碩的脯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著氣，“那有一千兩銀子，你可以拿走。小兄弟，我是孟家的人……”

顧慎為橫著砍出一刀，切開一層厚厚的脂肪，割開脆弱的管，他對“孟家”沒有概念，過后才想起金鵬堡夫人也姓孟。

“大肚佛”瞪大了眼睛，未做任何躲避作，驚奇地看著刀一閃，僵了一會，轟然倒下。

爬回床角躲藏的許煙微被彈起又落下，尖一聲，馬上抓起被角咬在里，死死盯著尸流的地方，簌簌發抖，像是著了迷，既不轉頭，也不閉眼。

暗殺如此順利，顧慎為甚至覺點事先的準備有點小題大做，“你要人頭嗎？”顧慎為按金鵬堡的規矩問道，如果主顧是他自己，他就會把胖子的頭割下來帶走。

顧慎為又問了一遍，許煙微才聽到，猛地扭頭看著殺手，又像著了迷似的，眼睛一眨不眨，過了一會才明白話中的意思，“不，不要。”

顧慎為從矮桌上拿起一塊五十兩左右的銀錠，這是說好的事之后的另一半報酬，“我走了。”說完扔下刀，走選定的路線，由后門離開，街上行人仍然稀，他很快就回到了“南墻”酒館。

那姐弟倆不像是蠢笨之人，他們自會后理后事，或藏或逃亡，總之不需要別人關心。

時間還沒到中午，酒館里的最后幾個醉鬼也被攆走了，伙計們正在收拾場面，為下一個杯盤狼籍的夜晚做準備。

顧慎為是第一個客人，卻不喝酒，惹得伙計很不高興，來掌柜，想攆走這個不歡迎的年。

顧慎為將一百兩銀子堆在桌子上，“我只要一杯酒，那種最鮮紅的。”

此舉解決一切可能的爭端，伙計們立刻將鐵寒鋒昨晚的桌子清理出來，送上一杯店里最好的葡萄酒。

顧慎為看著那紅艷滴的，努力克服腸胃深暗洶涌的嘔吐，即使經歷了學徒殘殺，即使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人，他還是會產生這種覺，只是掩飾得好，外人看不出來，但是這讓他到恥。

沒過多一會，春風滿面的鐵寒鋒回來了，站在門口沖徒弟招手，他不想停留。

顧慎為起走向師父，把那杯酒留在桌上，連都沒。

兩人一同回山上的石堡，鐵寒鋒心不錯，一路上嘮嘮叨叨，只是不提徒弟的傷。

顧慎為原本想以私接殺人生意挑戰師父，事到臨頭卻說不出口，這次暗殺實在太容易了，就算是東堡最弱的學徒，也能輕松完，實在沒有可夸耀的地方。

在他的心中，“大肚佛”與馬臉男人一樣，都被放忘的角落，他一心警惕的還是師父。

結果，整天下來，鐵寒鋒也沒表現出要威脅、利用徒弟的跡象，一切照常：吹牛、罵人、喝酒、吹更大的牛、睡覺。

還沒到時候，顧慎為心想，雪娘也是等了好幾天才拋出把柄，他只能等待，于是上床休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直到被人捅醒。

顧慎為騰地坐起來，發現周圍一片黑暗，床前影影綽綽地站著三個男人。

他既愧又驚訝，為一名殺手，竟然睡得跟死人一樣，對闖房間的外人一無所知。

“跟我們走。”一個男人輕聲說，聲音平和得好像一年多以前小兒子離開莊園的顧侖。

顧慎為迅速穿好裳，順從地跟著三個男人走出房間，他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因此猜測師父終于要采取行了，只是方式有點出乎意料。

他們都是“洗心院”的掌刑人。

顧慎為在“洗心院”曾有過慘痛的記憶，但是在那里起碼不會被無緣無故地殺掉，因此他也不怎麼擔心，相信自己對鐵寒鋒還有利用價值。

從東堡到“洗心院”幾乎要繞行半座石堡，到達時天微明，三個男人將顧慎為關進東廂的一間小黑屋里，什麼話也沒留下。

沒去地下刑室，這似乎也表明事不算太壞。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房門打開，進來四個男人，站在門口，背對，顧慎為好一會才看清他們的模樣。

最左邊的是鐵寒鋒，跟他隔著一位的那人是沈諒，“洗心院”的刀主，顧慎為認得他，而且記得他是八主的親舅舅，另兩個人是普通的掌刑人，他沒印象。

“昨天，你在南城殺人了。”

一名掌刑人問得開門見山，顧慎為有點意外，他沒想到“洗心院”找他是為了這件事。

“是。”

“為什麼？”

“有人出錢雇我。”

掌刑人停頓了一會，對學徒的直率同樣到意外，刀主沈諒開口了，“把前因后果說一遍，什麼也不要。”

顧慎為待了一切，從許小益曾經見過他殺人，一直到他放下沾的仿刀離開許煙微的小樓。

“姓許的姐弟倆雇你殺人？”

“是。”

“你殺了兩個人，一個是‘大肚佛’，一個是他的保鏢？”

“是。”

刀主沈諒提了這兩個問題，全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短促地笑了一聲，就像是聽到一個拙劣的笑話，敷衍而不屑。

“你相信他？”沈諒轉頭問鐵寒鋒。

鐵寒鋒臉上沒有笑容，這讓他的紅臉顯得嚴肅兇殘，“相信。”聲音中含有某種決絕與憤怒。

刀主沈諒無奈地搖搖頭，“我還是得把他出去，鐵兄，這件事你擔當不起。”

顧慎為越發的驚訝，發現事與他理解的有偏差，而且還對刀主沈諒的那一聲“鐵兄”到不可理解，鐵寒鋒在“煉火院”管事面前謅得如同花子，卻跟地位高得多的刀主不拘禮節。

“給我一點時間。”

沈諒打量著迷的殺手學徒，沒有認出他就是一年前在這里訊的幾名年之一，“午時之前我要把他出去，去掉下山的工夫，你還有一個時辰。”

四個男人離開，還是沒留下一句話，顧慎為反復尋思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大肚佛”自稱是“孟家的人”，夫人也姓孟，孟家是璧玉城中最大的富商，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線索。

一個時辰之后，鐵寒鋒一個人回來了，“走吧。”

師徒二人離開“洗心院”，沒有回東堡，而是領來兩匹馬，騎行下山。

一路上鐵寒鋒保持著罕見的沉默，最后是顧慎為首先沉不住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鐵寒鋒看了徒弟一眼，隔了一會才說，“你殺了兩個人？”

“嗯。”

“可那里有三尸。”

“啊？可是……”他在想第三尸會是姐弟倆當中的哪一個，但馬上明白過來，這兩個人都不會引起“洗心院”的興趣，“是什麼人？”

“石國流亡到此的王子，石堡的重要主顧，還有幾天，他就要重返故國當國王了。”

鐵寒鋒說得很輕松，顧慎為卻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沒殺過王子，他見過的人當中沒有一位像王子，“可是我沒有……”

“我知道，我說過我相信你。”

“堡里要把我出去嗎？”

他們正行駛在下山的路上，顧慎為預到大事不妙。

“暫時不，咱們有三天時間，查出真兇是誰。”

“咱們？”

“嗯，咱們。”

顧慎為越來越不理解師父的真實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