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顧慎為就覺到不對，樓上樓下都沒有活人的跡象，心中一震，快速搜索了一遍。

許氏姐弟逃走了，稍微值點錢又能隨帶走的東西都沒了，只有顧慎為曾經用過的那柄短劍還在，放在已經熄滅的火爐上。

顧慎為頹然坐下，不明白姐弟二人能逃到哪里，在城，很快就會被發現，璧玉城周圍不是高山，就是戈壁荒漠，最近的人煙聚集之地也在數日路程以外，在這個季節，出城遠行等于自殺。

然后他明白了，自己又錯了一次，那名穿斗篷的人不是金鵬堡監視者。

顧慎為跳起來，跑出屋子，想要找人問清楚一件事，還想找匹馬，他跑向“南墻”酒館，即使鐵寒鋒不在，掌柜也能滿足他這兩個需求。

剛跑過城墻缺口，顧慎為就看到師父正從酒館里走出來。

鐵寒鋒幾步走到徒弟面前，“怎麼搞的，好像套了。”

城外的大火和殺手學徒們到尋找老龍頭的事傳遍了南城，鐵寒鋒消息靈通，自然聽說了。

“急況，我需要馬。”

鐵寒鋒很相信徒弟，轉回到酒館里，不一會人出來了，又過了一會，有睡眼惺忪的伙計牽來兩匹馬。

“你跟我一起去？”

“當然。”

顧慎為覺得這樣也好，于是跳上馬，“去石國會走哪條路？”

“璧玉城就兩條路，一條往東，一條往西，石國在南面，走哪條路都有可能。”

顧慎為一呆，然后腦子靈一閃，“往西。”

他想起了那柄短劍，劍柄落在火爐里，劍尖指著西邊，這肯定是許小益留給他的信息。

師徒二人驅馬向西邊的大路跑去，鐵寒鋒終于空問了一句，“去干什麼？”

“救人。”顧慎為說出這兩個字，拍馬跑得更快了。

鐵寒鋒皺起眉頭，他不喜歡“救人”，殺手的職責是殺人。

在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中，任何移的都很容易被發現，跑到太高高升起的時候，顧慎為看到遠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還有車旁伴行的騎士，騎士穿著長長的黑斗篷，原本是為了掩人耳目，這時卻顯得分外扎眼。

前方的車輛聽到后方的馬蹄聲，停在路邊，騎士守在車前，顧慎為與鐵寒鋒趕到近前，看到車簾掀開，出許家姐弟二人。

許小益低著頭，臉有點紅，許煙微一臉的驚訝與氣憤，“怎麼又是你？我倆欠你錢嗎？”

鐵寒鋒看到這兩人，眉頭皺得更了，但他更關注那名騎士，斗篷下面顯然藏著一柄銳利的刀。

“你倆欠我兩條命。”顧慎為冷冷地說，“所以我不能讓別人隨便取走。”

“你自己愿意救人，我倆可沒求著你。”許煙微語氣生。

“這回呢？二王子要殺掉你倆，你不開口，我絕不出手相救。”

許煙微一愣，還沒開口，旁邊的許小益搶先道，“歡哥，二王子是接我們去石國，不是殺人滅口。”

騎士一直沒開口，這時說，“在下命護送許家小姐、公子前往石國，絕無殺人之意。”

顧慎為不理他，許家姐弟雖然從小混在南城，對世故人比他懂得多，面對真正的謀時，卻遠不如他看得澈。

“想想吧，二王子讓人殺了他哥哥，咱們都是知者，金鵬堡、孟家、巡城都尉也知，但只有你倆不一樣，不僅是知者，還是活生生的證據，所有人當中，只有你倆看到鞠護衛殺人，也知道‘米公子’就是二王子，仔細想想吧，二王子沒必要殺我，殺了我也沒有用，可是他會留著你們兩個嗎？一出金鵬堡的地盤，這位‘絕無殺人之意’的護衛就要滅口。”

車夫小心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因為雇主大方才接下這趟活，可不想被人滅口。

許氏姐弟面疑，一起扭頭看著騎士，騎士掀開頭上的兜帽，出一張四十來歲的堅毅面孔，“國王陛下想念許小姐，只早日晤面，許小姐盡可放心，在下可保證兩位的安全。”

顧慎為調轉馬頭，“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往哪邊走你們自己決定。”

許煙微低頭不語，許小益開口喊道，“調頭，調頭，我們不去石國了。”

車夫不得有這句話，但還是等著雇車的騎士開口。

“許小姐，你的想法呢？”騎士問道。

許煙微神惶，似乎很難下決定，最后嘆了口氣，“還是先回南城吧，去石國也不急于一時。”

騎士沉默了一會，摘掉斗篷，拔出腰下的彎刀，“那我只能得罪了。”

“你真要殺我們滅口！”許小益驚道，姐弟倆心思一樣，都想暫時回城，看看騎士的反應，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要手。

“王命在，不得不從。我不問兩位的來歷，兩位最好也不要說，咱們比一場吧。”

后半句話是對顧慎為、鐵寒鋒說的，騎士猜到二人的來歷，不想擔上誅殺金鵬堡殺手的罪名。

顧慎為沒有應戰的意思，反而驅馬后退兩步，與騎士保持距離，“咱們不一定非得打架，這回沒人求我，我不會多管閑事的。”

彎刀騎士呆了一下，那姐弟倆除非不想活了，才會放走唯一的救星。

“歡哥，求求你，救我倆吧，我給你留下短劍，就是想讓你追上我們啊。”許小益最先開口，他早對離開璧玉城前往石國疑慮重重，只是拗不過姐姐，不得不跟著走。

顧慎為看著許煙微，等這名的回答。

許煙微變臉之快，恍如遙奴附，傾刻間展出來的笑，就是十五歲的年也為之心中一，“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怎麼樣呢？求求你了，好兄弟，今后我們姐弟兩人的命，以及一切，都是你的了。”

彎刀騎士吼了一聲，跳下馬，“好了，廢話說，咱們看看誰能救人，誰能殺人。”

顧慎為也跳下馬，拔出狹刀，鐵寒鋒斜刺里沖出來，馬未到，人已到，奪過狹刀，“看著點吧，臭小子，你不是人家的對手。”

轉又對馬車上的姐弟說，“救你們的還是我徒弟，我幫的是他，不是你倆。”說罷向彎刀騎士走去，一瘸一拐，隨手提著狹刀，沒一點高手的架勢，倒像是街頭混混打架，不要命，只知道沖。

彎刀騎士形一，顧慎為就知道師父說得沒錯，自己不是這人的對手，騎士得快，出刀也快，他竟然看不清出招的跡象，騎士上的殺氣掩飾得極好，直到最后一瞬間才迸發出來。

顧慎為心中大驚，心中萬分慶幸師父跟著一起來救人。

顧慎為只見過一次師父殺人，對象是一名武功不算高強的護衛，這回面對的卻是實打實的高手。

早在顧慎為與姐弟兩個說話時，彎刀騎士與鐵寒鋒已經暗中互相試探過了，當他們出手時全都毫不留。

高手殺人往往只是一招，顧慎為曾經見識過，等他武技增強之后，再看時越發覺得欣喜驚駭，好像票友聆聽名角唱戲、出家人聽聞高僧講道，腳尖一轉、肩頭微，都令人生出頓悟之。

但在許家姐弟看來，這場比武除了腥，毫無彩之，彎刀從上到下劈來，瘸子像是要摔倒似地傾斜子，橫著揮出一刀，似乎都沒怎麼用力，然后馬上踉蹌后退，姿勢十分可笑。

鐵寒鋒并非不用力，他的力道都用在了敵人上，以至于揮刀之后余勢弱小，好像沒用力一樣。

這是用刀的至高境界，鐵寒鋒并未向徒弟藏私，可是沒有厲害的對手，他也用不出來。

顧慎為又驚又喜，金鵬堡的一名瘸子殺手尚有如此刀技，他何時才有本事報仇？

騎士扔下彎刀，左手捂著右肋，傷口出不多，但是刀已深，破壞了生命賴以為繼的重要。

“好刀法。”

騎士說，坐在雪地上，子一晃，像是要摔倒，最后卻只是一低頭，像定的老僧一般，死了。

鐵寒鋒繞到騎士后，割下人頭，UＵ看書 www.uukansｈu.cｏm舉給許家姐弟觀看，姐弟二人與車夫臉白如雪，許煙微想起上一次有人在面前殺人的景，馬上說道：“不要。”

鐵寒鋒扔掉人頭，將狹刀還給徒弟，“這就是蠢貨殺人非要挑地方的結果，記住，能殺就殺，千萬別浪費機會。”

“是，師父。”

顧慎為恭敬地應了一聲，越發覺得自己的確有很多東西要向師父學習。

師徒二人騎馬走在前面，調頭的馬車遠遠跟在后面，車夫打定主意，離殺人的瘸子越遠越好。

“那個婊子長得不錯，不過你要小心，做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走了一段路，鐵寒鋒說道，仍對徒弟的這次救人舉到不太理解。

“做好事跟做生意一樣，有付出有回報。”

鐵寒鋒看著徒弟，臉上神微妙，“沒錯，做好事跟做生意一樣，你得有能力保證連本帶利收回，當心本無歸。”

顧慎為會心地一笑，“不會，絕不會，我保證。”

鐵寒鋒也曾經對徒弟“做過好事”，還不止一件，等他開口要求回報的時候，顧慎為知道，自己必須同意。

璧玉城看著很近，直到中午，還離著遠，鐵寒鋒想起一件事，說：“你們在找老龍頭？”

“嗯。”

“他死了，今天早上被人殺掉的，熱氣騰騰，新鮮出爐。”

顧慎為猜到可能會是這樣，還是有點失，他本來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報復郭先生的，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突然想出個主意，或許可以引蛇出，還能讓許氏姐弟稍微還點“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