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在南城邊緣分手，鐵寒鋒帶著兩匹馬去“南墻”酒館，顧慎為親自趕著馬車回學徒們的蔽點。

上雨時正怒氣沖沖地等著他。

按照計劃，暗殺隊伍這時應該返回金鵬堡了，卻為了等一名奴才耽擱了多半天時間。

“我還以為你逃跑了呢，真要那樣，到是省了不麻煩。”上雨時冷冷地挖苦道，一指大廳中央的尸，“沒人替你作證，老龍頭死了，真是湊巧。”

尸的致命傷在前，頭顱也在，顯然不是金鵬堡殺人的風格。

“沒關系，我找到了另一名知者。”顧慎為回看了一眼停在庭院里的馬車，“他想跑，被我抓回來了。”

“他招供了？”

“他想反抗，我不得不把他打暈。”

從上雨時后轉出一個人來，目中的怒火比殺主還要熾盛，是流花，左手握著短弓，右手按在腰間的箭袋上，他對“打暈”這個詞極為敏。

“把他帶出來，弄醒，我要親自審問。”上雨時命令道，也想知道是誰，這個人連雨公子都想暗算，膽子實在不小。

“我覺得還是立刻帶他上山給‘洗心院’為好，免得夜長夢多。”顧慎為建議道，抬頭回瞪了流花一眼，昨晚他沒有下死手，唯一的理由就是東堡的“殺令”。

上雨時不愿聽從歡奴的任何一個建議，但這一次不同，心里很清楚，如果是堡的重要人，自己審問反而會惹火上，給“洗心院”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就出發，不，等天黑再。”上雨時向外面看了一眼，馬上改變主意，二十多名殺手學徒大白天一起走在街上，有違殺手的形象，況且離天黑沒有多久了。

這正符合顧慎為的計劃，“得好好保護車里的人，老龍頭被滅口了，這個暴的自然也不會被放過。”

上雨時安排學徒分班守在馬車左右，自己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馬上又放下，回頭看著歡奴。

顧慎為一直跟在雨公子后，湊近了小聲說，“肯定會有人來，最好活捉。”

上雨時微微后仰，厭惡地與歡奴保持距離，明白了這個奴才的詭計，“消息傳出去了？”

“整個南城都已經聽說了。”

顧慎為相信師父散布“傳言”的能力，鐵寒鋒這時估計正在酒館里用那套含糊不清的語言，“不小心”地泄消息。

“希你這回不要再聰明過頭。”

“殺主大人，這名想除掉的可不只是我一個人。”

上雨時哼了一聲，歡奴的話說中了的心思，隨著與十公子上如日益親近，已經到堡明爭暗斗的殘酷，相比之下，這個奴才的威脅不值一提。

上雨時重新下達了命令，五名學徒守在馬車周圍，其他學徒埋伏在院不同位置，故意留出幾個，好放殺手進來。

一群殺手學徒，布下羅網，等著活捉另一名殺手。

天完全黑下來，仍沒有襲擊者出現，再等下去，只會令人生疑，上雨時發出命令回山上的石堡，并詳細安排行進隊型，與四名學徒守衛馬車前后左右，十六名學徒在外圍警戒，歡奴繼續充當車夫。

南城街道崎嶇，兼又天寒地凍，白日里的雪水此時已凍結如石一般，馬車走得很慢，學徒們手握刀柄，謹慎前進。

傍晚，正是南城人氣倍增的時刻，嚴酷的天氣也擋不住一撥撥從四面八方冒出來的客人，這一隊年顯得相當與眾不同，有人躲著走，也有人什麼都不怕，反而靠近觀瞧。

一名醉熏熏的男子突然從一座沒有點燈的房子里沖出來，抓著車轅哇哇大吐，守車的學徒卒不及防，竟然沒有攔住他。

上雨時二話不說，拔刀砍向醉酒男子，雨公子手不差，那人竟也會武功，而且相當敏捷，形一矮，鉆到了車下，里不干不凈地咒罵著。

附近的學徒們紛紛拔刀向車下捅，那人東躲西藏，不僅沒有傷，還找到機會猛然翻跳到車座上，掀開簾子向里面看了一眼，隨后大一聲“好刀”，躍上附近的屋頂。

顧慎為的狹刀在下，醉漢剛一出現他就做好了準備，幾乎在醉漢翻的同時，他也拔刀出鞘。

醉漢武功高強，卻低估了趕車年的手，只來得及匆匆向車瞥了一眼，左臂已然中刀。

屋頂上還有負責外圍警戒的學徒，醉漢一旦失了先機，立刻步步被，那一聲“好刀”才出口，又有兩柄“好刀”悄沒聲地攻過來。

醉漢一聲沒吱，連連后退，雙手轉圈揮舞著，好像踩在冰面上，隨后重重摔下，有學徒跑過去看了一眼，沖上雨時點點頭，搗的醉漢死了。

醉漢走了霉運，躍上房頂之后遇著的兩名學徒之一是武功最好的野馬。

沒能活捉這人，顧慎為有點失，不過醉漢明顯是一名探子，在他之后必然還有更厲害的人殺來。

學徒們神陡增，對抗未知的敵人，比屠滅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幫派要刺激得多。

襲擊發生在留人巷。

留人巷地沖衢，是返回北城的必經之地，同時也是客流最集的地方，真正有錢進樓里玩的客人不多，大多數人只是路過，抻著脖子，希看到某位名的影。

馬車陷人群中，再想不讓行人靠近難上加難，顧慎為只管驅馬前行，不管前面有人沒人，惹來不罵聲，慢慢地罵聲越來越多，就像是有人組織似的，顧慎為左手同時抓住韁繩與馬鞭，右手握刀柄，知道最后時刻就要到了。

兩邊小樓上的窗子一扇扇被推開，誰多人探出來看熱鬧，其中頗有久負盛名的，于是街面上更了。

一名老婆子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道，“嘿，扮男裝的小姑娘，來我們這里吧，我教你幾手絕活，保證男人死你！”

上雨時臉鐵青，甩手飛出一枚暗，樓上的老婆子早就防備著，肩上還是被劃傷，于是回頭，里可不閑著，殺豬似地嚷，“殺人啦！殺人啦！”

這聲就像是一句暗號，兩邊六七座小樓上面看熱鬧的人頭倏地全不見了，十幾支箭矢同時出，目標全是那輛馬車。

這一屆殺手學徒在金鵬堡名聲不小，在璧玉城里可沒幾個人知道，絕大多數人，免不了對這二十多名年心生輕視。

襲擊者同樣也有二十幾人，只出十四支箭，其余的人剛一冒頭就被屋上的學徒斬殺，一箭之后，八九尸從樓上跌到街道上。

樓里的婆子立時哭喊聲一片，這回是真心實意地害怕，不再是虛張聲勢地唬人。

街上的行人一時沒有明白事的真相，以為又是留人巷玩的花樣，甚至有人高聲好，直到幾名被箭矢誤傷的行人鬼哭狼嚎地求救，街上才一片大。

下來的十四箭矢有四支偏，傷到了倒霉的行人，另有七支被守車的學徒格開，仍有三支破窗進車。

顧慎為拉住韁繩，拔刀轉，格開一支箭，掀開簾子查看。

一支箭釘在車箱上，另外兩支箭中了真正的車夫，許家姐弟躲在車夫下瑟瑟發抖。

“你來！”顧慎為喝了一聲，一把抓住許小益，生生拽了出來，將韁繩與馬鞭塞到他手里，“穩住，別讓馬跑了。”說完，跳到車箱頂上。

許小益嚇得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一團，抓住韁繩，好像抓著自己那危在旦夕的生命。

四面八方都有戰斗進行，樓、屋頂、街上，兵相撞聲不絕于耳，年學徒們默不作聲，襲擊者們呼喝罵，氣勢頗足，聲音卻越來越。

昨晚那次不完的暗殺，已經將年們積蓄已久的殺推到了最高點，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渲泄口，撞到刀口上的襲擊者如同群羊闖狼窩，傾刻間飛濺。

顧慎為單跪在車頂，張地四張，突然發現守護車輛的四名學徒和上雨時都不見了，他們經不住鮮的，都縱躍上樓追殺最后幾名襲擊者。

湊的隊形瞬間瓦解，戰斗向外擴散到其它街面上，留人巷無人停留，只剩下孤零零的馬車，和唯一的守衛者。

一群人從街頭騎馬跑過來，每經過一幢小樓都要打破燈籠，像一片飛馳而來的黑云，即將籠罩整條街巷。

“跑！”顧慎為命令道，馬車卻還是一不，許小益完全嚇呆了，僵得如同木刀，抓住韁繩就是不松手。

顧慎為用刀背在許小益頭上拍了一下，許小益慘一聲，竟然向后暈倒了。

拉車的兩匹馬束太久，一旦韁，立刻沒命地跑起來，差點將車頂上的顧慎為顛下來。

顧慎為摳住車頂邊條，心里暗罵許小益無用。

馬車不控制地跑了幾十步，忽然又穩了下來，顧慎為探頭一看，是許煙微從車出來拽住韁繩，一副無力的樣子，事到臨頭，卻比弟弟堅強得多。

“別太快。”

顧慎為道，學徒們殺紅了眼，幾乎不留活口，只好他自己抓人了。

那群人越追越快，顧慎為已經能分清人影，一共十一個人，都拿著匪幫常用的長刀，沒有蒙面。

“就是他！”追兵中有人喊道。

顧慎為心中一震，這個“他”顯然是指自己，他們的主要目標應該是車的“知者”，何以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