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匹馬追了上來，與車箱并齊，騎士揮起長刀砍向車頂上的年。

顧慎為來不及細想襲者們為何專要殺自己，左手仍然扣住邊條，整個子橫飛出去，在空中轉了半圈，穩穩落回車頂。

騎士展右臂，保持刀揮到一半的姿勢，下的馬繼續行駛，接著，先是長刀落地，沒幾步，人也摔落，腳還別在馬蹬里，被馬拖著又跑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一起上，別落單。”追兵喊道，四匹馬追了上來。

留人巷是南城唯一筆直的街道，沒有多長，顧慎為殺死第一名追兵，許煙微已經馭馬跑到了頭，拐進曲折的巷路迷宮。

四匹馬沒辦法并架齊驅，顧慎為趁著一次急轉彎殺死了一人，另有兩人站在馬背上，縱跳到車頂，最后一人跟在車后。

騎士們都是普通的刀客，兇狠無卻缺乏技巧，到了車頂還要站直了進攻，顧慎為左手摳著邊條，像貓一樣弓著，第一刀揮出，斬斷一人的腳腕，第二刀刺中另一人的大。

兩名騎士慘著從車頂跌落，第四名騎士見狀不敢再追，放慢速度，與后面的同伴匯合。

顧慎為連挫兩撥襲擊者，卻沒能活捉一人，他的訓練全是如何殺人，不包括被人追殺時如何生擒活捉敵人。

又一名騎士追了上來，只有一個人，眨眼間到了車后，突然間形暴起，躍在空中，從顧慎為頭頂飛過，落在車頂另一邊，靠近車夫的位置。

騎士面容滄桑堅毅，看不出年齡，大概在三十至五十之間，目冰冷，甫一落下，也和顧慎為一樣，摳住車箱邊條，同時長刀揮出。

這人是名高手，顧慎為心里想著，手中的刀已經先發制人，砍向敵人的小。

幸好這人并非石國騎士那樣的高手，長刀狹刀相，勢均力敵。

金鵬刀法適合襲暗殺，講究的是一招見效，面對面地搏斗就顯得捉襟見肘，兩人在顛簸的車頂廝殺，大部分招式都用不出來，只是一味求快求狠，傾刻之間對拼了數十刀，鳴聲不絕，誰也沒占上風。

追兵大部趕到，一人試圖攀上車頂時摔了下去，剩下的五名騎士力求穩妥，跟在車邊，偶爾劈出一刀，令顧慎為手忙腳，不久就落了下風。

馬車拐另一條街巷時，顧慎為上已經多了兩道傷口，雖不致命，卻讓他的行更限制。

車頂上的騎士大概是覺得時機已到，大喝一聲“納命來”，長刀連劈，如急風暴雨，顧慎為只能招架，騰不出手來反擊。

追趕的一名騎士突然加速，超過了車箱，他想殺死車夫，顧慎為離得較遠，本無暇援救。

眼看大勢將去，諸多意外同時發生。

駕車的許煙微一聲尖，卻沒有中刀，與并駕的騎士頭上中了一箭，像只麻袋似地摔在地上。

從兩邊的房頂上接連跳下數人，人到刀隨，車后的四名騎士全部中刀跌落馬上。

車頂上的騎士見形勢逆轉，有點手忙腳，接著慘聲不絕，一支箭矢從車穿出，直騎士的腳心。

顧慎為瞅準時機，合撲上，抱住騎士，刀柄連敲數下，將騎士擊暈。

馬車減速，停了下來，原來許煙微繞了一個圈子，又回到了留人巷，正趕上追殺襲擊者歸來的學徒們。

車箱的許小益已經醒了過來，他觀察了半天，終于找著機會將一支利箭騎士的腳掌。

顧慎為坐在車頂，出了一冷汗，他原以為刺客只會是一兩個人，暗中下手，沒想到竟是大批刀客，狙殺的主要對象也不是他設下的餌，而是他本人。

有些事還是發生了偏差，顧慎為怎麼也想不明白。

學徒們聚攏在一起，有人抗著一尸，另有人押著一名傷的俘虜，上雨時臉頗為不善。

死者是留奴，殺手學徒之一，曾經是歡奴、荷暗殺小組中的一員，人很聰明，刀法不算太好。

對金鵬堡來說，在行中損失員乃是不小的失誤，上雨時為殺主，回堡之后必須得有一套合理的解釋，所以，也就怪不得心緒不佳、怒氣旺盛了。

“笨蛋，當初就不該選他。”

他是指歡奴，學徒們保持沉默，他們都是東堡殘殺的幸存者，與住在宅里的雨公子是兩路人。

“他們最好能說出點什麼，否則這一切責任都由你負，是你想出了這個行，事前甚至不跟我商量。”上雨時又抬頭對歡奴發起了脾氣。

“我負責。”顧慎為掏出繩子將暈過去的騎士捆好，跳下馬車，與其他學徒將兩名俘虜塞進車箱。

馬車一停下，許家姐弟就跳到地面，遠離所有學徒，雖然年齡相仿，這群年在兩人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人，比那些獷兇惡的刀客還要可怕。

“他倆怎麼辦？”有學徒問道。

上雨時剛要開口，顧慎為急忙搶著說：“他倆都為金鵬堡做事。”

上雨時還在猶豫，作為殺主，完全有權力下命令殺死這兩個餌，這也更符合金鵬堡的殺手原則。

顧慎為推姐弟倆，小聲說，“去‘南墻’，找那個瘸子鐵寒鋒。”

此刻的南城危機四伏，姐弟倆極為不愿單獨行走，不過他們看得很明白，留在這群殺手學徒中間更加危險，于是點點頭，轉倉皇奔跑，直到再一次離開留人巷，才稍微放下心來。

學徒們重整隊形出發，車里裝著兩尸和兩名俘虜。

襲擊者再未出現，年學徒們的實力似乎震懾住了幕后的指使者。

過橋的時候遇到一點麻煩，北城口的守衛堅持按章辦事，不可通融，檢查每一個人的腰牌，不準他們帶兩名俘虜進去。

學徒們剛剛在街上殺過人，一時間很難接北城嚴苛的規章，只要上雨時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守衛。

上雨時沒有下令，十分清楚北城南城的區別與界限，這些守衛來自璧玉城各方勢力，其中有金鵬堡的人，比地位更高的人也得罪不起。

北城是進金鵬堡的唯一通道，無路可繞。

“把尸拋掉，殺一名俘虜，剩一名用留奴的腰牌。”上雨時命令道。

兩名學徒手，將尸扔到南城的街道上，兩名俘虜這時都醒著，傷的俘虜嚇壞了，帶著哭腔哀求道，“放了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一句“什麼都不知道”將他送進鬼門關，一名學徒拔刀刺死他，尸照樣扔到南城那一邊。

北城的守衛們看著這一幕，見慣了殺人流的他們，也不心驚膽戰，馬上開門放行。

年學徒們一次普通的暗殺行，由此變了轟璧玉南城的火并，等他們有機會再進南城時，將會發現“年殺手”已經了婦孺皆知的大人，而這次戰斗也為更大規模殺戮的預演。

俘虜被給了“洗心院”，接下來，每一次事的發展都出乎學徒們的意料。

上雨時指揮的暗殺行雖然靜過大不夠完，接著還折損了一名員，卻沒有到責難，反而獲得了嘉獎，鼓勵在危機關頭表現出來的領袖能力。

在一連串的邀功名單上，沒有歡奴的事，他被藏在文字的角落里，沒過兩天，連參加行的學徒也都忘了歡奴曾經救過他們所有人的命，只有荷等數幾人明白，對他更加尊重。

俘虜開口了，進“洗心院”沒人能夠守口如瓶，招供的證辭卻和堡任何人都無關，他是一群流浪刀客的頭目，雇傭他的則是另一位不知名的刀客。

調查到這里就結束了。

幾天之后，有傳言說真正的雇傭者是北城孟府的五公子孟明適。

顧慎為花了一點時間，才搞明白這位孟五公子與自己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事的起源是許氏姐弟的父親“大肚佛”，他死前自稱是“孟府的人”，這話沒錯，他是孟明適的手下，也是主子奢華生活的領路人，他的死，對剛剛品嘗到南城味的孟五公子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孟五公子脾氣有名的暴躁，他從許氏姐弟那里拿到大量錢財，所以放過兩人，只對下手的人耿耿于懷，金鵬堡清描淡寫地罰歡奴，讓他極為不滿，竟然策劃一連串的謀。

孟府是金鵬堡最重要的金主與盟友，既然是堡的殺手學徒首先惹事，“獨步王”決定不再追究，至于雙方如何順利解決這個問題，不是外人所能了解到的。

顧慎為再一次領教了“解決問題”與“追查真相”的區別。

他不相信郭先生與此事毫無關系，那份暗藏殺機的文書絕不是孟五公子能炮制出來的，上家族部矛盾的錯綜復雜也讓他困，大主、郭先生與孟夫人不和，卻又與孟府子弟暗中勾搭。

他將懷疑深深埋藏在心中，只與荷商量過，荷也認為孟五公子是郭先生的工，兩人暗中與個別學徒接，想要進行一次報復行。

這次行尚未開始就遭到終結，鐵寒鋒發現了徒弟的小謀，命令他立刻停止，并且教給他重要的一課。

顧慎為終其一生都將記得師父的這番教誨，他今后的每一次暗殺每一個謀，都嚴格遵守這一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