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流匪莫名其妙地死在荒野中，一條細細的傷口從咽直通到小腹，人還沒來得及將他們開膛破肚。

三名年站在火堆邊，另一位在遠放哨，他們在等待五名刀客帶著馬匹返回。

約定的時間已過，或許刀客們不會再回來了，他們不是被敵人殺死，就是已經逃亡，顧慎為再一次失去信心，那個人上有某種瘋狂的氣質，說出的話也讓他氣餒，這不是普通的匪徒，專為金鵬堡而來，目標很可能就是上如。

他曾經盼著能遇到金鵬堡的對頭，好加他們為父母兄姐報仇，現在對頭出現了，他卻站在仇人這一邊。

為什麼偏偏在規劃好復仇的前景之后，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呢？

不，顧慎為在心中向那群看不到的金鵬堡對頭說，他拒絕，因為一切人都不值得相信，他已經走在自己的路上，還將繼續走下去。

顧慎為握住刀柄，恢復了信心，人的武功很好，但他有把握一刀殺死他，敵人料不到五名褐帶殺手的實力，這是他們取勝的關鍵。

野馬與流花一左一右站在附近，一個不會說話，一個很說話，對這名被指定的“頭領”，兩人都只是勉強接。

顧慎為無聲地看著兩人，猜測他們心中的想法，跑了這麼遠，只抓著一名俘虜，沒問出特別有價值的報，就被頭領一刀殺死，野馬與流花大概很不以為然。

“休息一會，敵人離這里不遠了，咱們要先發制人。”

顧慎為說道，隨后踢開兩尸，坐在他們屁下面的石塊上，接著馬上站起，拔刀出鞘。

挨著石塊還躺著一個人，一個活人。

這人蜷一團，服的與石塊接近，又被四條遮擋著，年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他們以為八名流匪都已死，自然放松了警惕，以至于站在這里好一會，也沒注意到那微弱的呼吸聲。

活人穿破爛長袍，比死去的流匪還要骯臟，但是材瘦弱，驚慌的臉上帶著一文氣，像是名讀書人。

他被繩子捆得的，瞪大了雙眼，僵得幾乎快要與石頭融為一，他嚇壞了，先是強盜，接著是妖怪一樣的黑鳥，最后是四名帶刀的年，他一夜沒合眼，卻覺得惡夢不斷。

顧慎為的刀尖指著被綁灰袍人，灰袍人再也不能假裝不存在了，“饒命饒命，別殺我，我不是強盜。”

顧慎為割斷灰袍人上的繩索，“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里？”

灰袍人哆哆嗦嗦地想站起，起到一半實在支撐不住，坐在石塊上，“在下姓方，名聞是，佛經常云‘如是我聞’的‘聞是’，本是一介書生，因為貪走近路，被這幾位兄臺攔路劫住，非要我贖金才放人，其實一看便知，在下乃是天涯淪落之人，無分文，不，有幾文，都被搶走了，哪里還得出贖金？誰想半夜又來了一位妖，見人就殺，好不兇殘，幸好幾位年英雄及時趕到，除去妖，救了在下一命。”

“年英雄”出現的時候，這位方聞是可沒有出聲，顧慎為哼了一聲，收起刀，這是一名不會武功的窮酸，沒必要多疑，“你可以走了。”

方聞是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挨個打量三位“年英雄”，突然深鞠一躬，起就跑，幾步之后摔了一個跟頭，爬起來又跑，看樣子，他跑不了多遠就得累癱在地。

“應該殺了他。”

沉默的流花竟然開口，聲音沙啞低沉，與他的相貌極為不符。

“不，讓他走在前面。”

顧慎為著還在跑的方聞是，沒準這名讀書人能引蛇出。

等方聞是跑出一段距離，四名褐帶殺手慢步跟在后面。

走出里許，對面跑過來幾匹馬，方聞是想攔住一匹，結果又摔了一個跟頭。

馬跑到近前，自停下，是年們的坐騎，一共六匹，其中一匹上面坐著孟家的刀客，躺著，顯然已經死了。

馬剛一停下，刀客就側跌到地面，出心口的箭矢。

流花單跪下，拈著箭桿仔細觀察，神嚴肅，好像書法大家見著一幅傳說中的名。

敵人果然不遠了。

四名年上馬，勒住韁繩，繼續慢步跟在方聞是數百步以外。

他們是褐帶殺手，不擅長面對面的大規模拼殺，他們要找到敵人，用暗殺的手段解決問題。

方聞是跑上一段斜坡，在坡頂回頭了后的追蹤者，突然坐倒在地上，再也不肯起來了。

四名年騎馬來到方聞是邊。

方聞是抬起頭，總共跑了幾里路，已經滿頭大汗，臉紅如，“你們是金鵬堡的人吧？”

“你怎麼知道？”顧慎為有點小小的意外，一名無縛之力的窮酸竟然也能一眼認出他們的份。

“肩上繡著鳥，黑，刀也和別人不一樣，腰帶有點特別，我沒見過，你們還是學徒吧？”

“你怎麼不跑了？”顧慎為沒有回答方聞是的提問。

“跑不了，肚子里沒東西，上沒勁兒，你們借我一匹馬吧。”

褐帶殺手們還剩余兩匹馬，由白駝牽著。

“不，金鵬堡從來不往外借東西。”顧慎為說，不知道堡里是不是真有這麼一條習俗。

“我知道，不如這樣，你們帶我一起走，我跟你們去見‘獨步王’，保證兩三句話就說得他心花怒放，王主自然會大大賞賜你們，我要是得勢，也絕不會忘記四位英雄的舉薦之力。”

如果不是在金鵬堡接過嚴酷的殺手訓練，四名年肯定會笑得不上氣來，不過，聽完方聞是的這幾句話，他們還是呆住了，半天沒人吱聲。

這個窮酸不是瘋了，就是臉皮太厚，竟然自吹能讓“獨步王”心花怒放，可他之前連八名流匪都說不服。

“你把這‘兩三句話’說給我聽聽，要是能讓我‘心花怒放’，就送你一匹馬。”

“你們聽不懂。不不，四位年英雄自然什麼都懂，不過……你們是殺手，關心的是怎麼殺人，對不對？那些合縱連橫爭霸天下的事，你們聽不進去，是不是？”

原來窮酸是一名說客，顧慎為拔出刀，“說客”唯一的用途是走在前面當餌，賴著不走就沒有價值了。

方聞是看著閃閃發的狹刀，一臉茫然，似乎一點也沒查覺到年上的殺氣，接著他說出一句話，不僅保住了自己的命，也開始了“說客”與殺手的一段友誼。

若干年之后，當顧慎為再提往事的時候，方聞是本不記得這一段，他固執地相信是自己的一番侃侃而談打了年殺手。

“你知道嗎，刀能殺人，謀士也能殺人，很多時候殺得更多。”

像一道閃電擊中頭頂，顧慎為想起了金鵬堡教書先生張楫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從前，最鋒利的刀是金銀，最厲害的殺手是謀士。”

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顧慎為堅信不移的，那就是張楫教給他的許多道理，那是未來報仇雪恨推翻金鵬堡的主要基，比他所學的一切武功都要重要。

落魄的方聞是竟然說出與張楫相似的話來，顧慎為立刻對他刮目相看。

前方就是神的敵人，他滿腦子想的卻是遙遠的未來。

方聞是還很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一臉的灰塵與窮苦相，仔細看才能辨出一說客特有的無所畏懼，在一般人來看，那是與厚臉皮一般無二的神。

“給他一匹馬。”

牽馬的白駝愣了一下，UＵ看書 www.uukanshu.coｍ還是遵守頭領的命令，將一匹馬的韁繩扔給方聞是。

方聞是比白駝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話竟然產生了效果，這可是他幾年的說客生涯中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你要帶我去見‘獨步王’？”

“不，我讓你上馬快點走。”

未來太遙遠，眼下最重要，顧慎為有過教訓，所以他還是要將方聞是當做餌。

方聞是猶豫著跳上馬背，回頭想要說點什麼，顧慎為用刀拍中馬，馬匹帶著讀書人疾馳而去，連翻幾道緩坡，蹤影不見。

四名年催馬小步前進，注意觀查周圍的一景一。

道路越來越難走，不遠出現一座大山，按倒三兒所言，穿過此山再行一日，就有可能遇到鐵山前哨，往南是一片連綿荒涼的丘陵，草木罕見，更遠依稀是廣大無邊的沙漠。

方聞是騎馬又回來了，臉蒼白，活像白日見鬼，來到顧慎為面前，“他們說，馬上回頭，和其他人一塊向南走。”

“他們？”

“嗯，三個看上去很兇惡的人，和那些土匪很像。”方聞是佝僂著，似乎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如果這就是說客的膽量，顧慎為可有點失。

四名褐帶殺手縱馬前行，方聞是勒馬兜了個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數里之外，年們停在一道坡頂，遠遠去，三名騎士攔在路上，都穿著氈，著半邊膀子，手持長弓，后背著長刀。

顧慎為向南方了一眼，不明白這些人讓他們去沙漠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