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衡有一段時間沒過刀了，想當初，他雖然算不上高手，也是每天刀不離，現在看到滿屋子的兵，卻到心中發。

“事有點麻煩。”他說。

這里是護軍府的兵庫，擺放著數量眾多各式各樣的刀劍，以及量的長柄武，龍王獨對一桿長槍興趣，握在手里鑒賞了很長時間。

“你聽到什麼了？”顧慎為剛剛從城外軍營來到南城，雖然相隔只是二三十里的距離，傳遞報還是顯得太慢，他決定親自坐鎮南城，以應對不測。

第一個向他報告況的不是許小益，也不是龍翻云與胡士寧，而是此刻應該在北城參加談判的鐘衡，丞相對龍王的公開去向總是了若指掌。

“不人都說是龍王劫走了孟家的財富，一直藏不，現在急需用錢，所以開始拿出來使用了，那個巫宣的捕手拿著的金塊就是龍王付給他的報酬。”

“我有那麼急著用錢，連上面的孟家印記都不去掉？”

“謠言從來不注重細節，全城洶洶，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尤其是那些商人，正打算向龍王要債呢。”

過去的幾個月，尤其是去年秋天，龍軍大肆收購糧草，許多商人接賒賬，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相信孟家的財富都落在龍王手中了，一旦聽說有人從龍王這里拿到錢，他們不免蠢蠢，誰也不想最后一個開口，畢竟孟家的金銀也是有數的。

“讓他們找蕭釵和呂奇英吧。”自從找來這兩位幫手，顧慎為就沒在金錢上花過太多心事。

鐘衡沉默片刻，引起龍王的注意他才說：“我擔心他們兩個就是最大的麻煩。”

“哦？”顧慎為想起來，丞相對蕭呂二人一直不太信任。此前就曾經提醒龍王，說這兩人私自向北城居民收取賄銀，承諾龍王掌權之后保護他們的安全。

“我得到一些消息——不是打聽到的，是幾位朋友向我的……”鐘衡加上解釋，防止龍王以為他不務正業多管閑事，“呂奇英私下里向某些重要的商人說龍王缺錢，想要債就得盡快，蕭釵的手握得特別，許多該付的錢也都拖欠著。引起不怨言。”

顧慎為放下長槍，說：“我知道了，不過龍軍的確缺錢，要不是商人肯接賒賬，早就難以為繼。丞相可有什麼辦法？”

龍王似乎不太著急，鐘衡稍意外，“實在不行，干脆將孟家的錢拿出來，反正熔化之后誰也分不清來源，就讓大家猜去吧，實在不行。就說是北庭人留下的財寶，比如老汗王陵墓。”

在西域，老汗王陵墓只是一座塞滿金銀珠寶的大墳，不有任何神圣。有機會盜墓，只會令人羨慕，而不是憤恨。

顧慎為搖搖頭，“把孟家的錢拿出來大手大腳。孟明恕不會高興的。”

龍王安排劫財的時候，鐘衡不在璧玉城。因此這是他第一次比較明確地聽說，想了一會說：“孟明恕最近跟龐靖很是切，我只怕他早已一切。”

“有可能，孟明恕不是能吃苦的人，可我更擔心另一件事，你不覺得龐靖跟璧玉城里的許多人都很親嗎？”

鐘衡心中一，本能反應是為自己辯解，“龐靖跟誰都像是老人一樣，就連我……”鐘衡閉上，這是龍王，跟他玩弄套話既無意義也無作用，“我想龐靖大概就是想讓龍王產生這種印象。”

“我也是這麼猜想的，孟家的金塊推波助瀾，會讓我與璧玉城之間產生更多的不信任。”

鐘衡明白龍王的意思了，躬行禮，“是我多事了，不該落陷阱，在這種時候向龍王講述自己人的不是。”

顧慎為從架子上挑出幾柄刀，“丞相并未多事，蕭釵、呂奇英跟你不一樣，他們是商人，講利益不講面，我正需要有人幫我盯著他們，只是不要打草驚蛇。”

明知龍王的話只是拉攏部下的小伎倆，鐘衡竟然還是不自有些，龍王沒把他當商人，算是巨大的肯定，于是深施一禮，“是，我這就回北城，還有，城主比武的事快要弄妥了，只差比武地點沒有確定，龍王可有指示？”

“我相信你的判斷。”顧慎為說。

鐘衡離開護軍府，路上暗自分析這位年輕的主公，知道有許多事自己被排斥在外，關于孟家的這一大筆錢，龍王必定制定了反擊計劃，而他無緣參與。

想起孟家，鐘衡眼前浮現夸張的金山銀山，心里也有點發熱，于是理解了那一小塊金子何以會在璧玉城引發如此廣泛的關注。

顧慎為捧著幾柄刀走出兵庫，將它們給等在外面的胡士寧，然后兩人一塊走進附近的小小院。

五名年正垂手等在這里，見到龍王立刻單跪下，他們都接過胡士寧的訓練，上不可避免殘留金鵬堡的影響，單下跪已屬妥協的方式，胡士寧沉默寡言，用實際行表明自己對大雪山立而不跪那一套不興趣。

“這五位勇士最近一段時間表現突出，值得嘉獎。”胡士寧說，對“勇士”這個稱呼還是不太習慣。

顧慎為命令五人起，從胡士寧手里接過刀，分別贈與勇士。

這是胡士寧強烈建議龍王應該做的一件事，殺手的忠誠深藏不，正因為如此，他們比普通人更希得到主人的關注，否則的話，他們的不忠也同樣深藏不。

胡士寧一一報出五人的名字，顧慎為都有印象，對每個人都簡單地表揚一下，字斟句酌，對最后一位年，他說：“你是新人。”

“秦夜明。”胡士寧報出年的名字，“加勇士營還不到兩個月。”

顧慎為認得年，這是初南屏救出來的得意樓弟子，“很好。”他說。

嘉獎儀式結束了，雖然其他勇士沒有旁觀，但他們很快就會聽說消息，從而生出競爭之心。

年勇士魚貫退下，只有秦夜明站在原地捧刀不。

“退下。”胡士定嚴厲地命令道。

秦夜明卻再次跪下，這回是雙膝著地，“我一直希……”

胡士寧對年的好印象然無存，手去抓他的脖子，打算將其扔出院子。

顧慎為止住胡士寧，“你想見我？”

“是。”秦夜明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聲音卻在明顯發抖，“讓我給龍王當仆人吧，端茶倒水、鋪床疊被、灑掃清潔，我什麼都會做。”

胡士寧愣了半晌，忍不住說：“你是殺手……你是勇士，堂堂男兒，怎麼盡想做人的活？”

“我不想當勇士。”秦夜明低聲說，連頭都不敢抬。

“那你為什麼加勇士營？你可是自愿來的。”

秦夜明向胡士寧磕了幾個頭，“對不起，我想再見龍王一次，可是找不到機會，所以想……”

“所以想在勇士營立功。”胡士寧冷冷地說，心中惱怒，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名小孩子給利用了。

秦夜明又連磕幾個頭，他沒有別的辦法再見龍王，初南屏救了他，只是當作一條普通的生命，不可能隨時向龍王引見。

顧慎為看著卑微的年，心里不是很喜歡他，疑心也順理章地冒出來，秦夜明從前是金鵬堡外圍的學徒，還沒進堡就被野馬收得意樓，因為親眼看到韓無仙殺人而嚇得魂飛魄散，背景極為復雜，他的種種舉要麼暗藏謀，要麼證明其本人意志不堅。

顧慎為邊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侍者，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需要，于是說：“世上的路還有許多，你可以退出勇士營。”

顧慎為向外走去，他有很多事要做，不想在一名年上浪費時間。

胡士寧已經想好罰手段，秦夜明必須離開勇士營，但是得付出慘重的代價，以警示其他同伴。

秦夜明大概知道自己正在失去所有依靠，因此站起，不顧一切地大聲說：“龍王，是你第一個在璧玉城頒布殺之令，現在我想放下刀，你卻不接嗎？”

顧慎為停住腳步，轉看著年，說出令胡士寧大吃一驚的話，“跟我來吧。”

一名不想再刀的殺手學徒，顧慎為突然覺得他或許會有用。

秦夜明更加吃驚，直到龍王快要走出院門，他才醒悟過來，將配刀與龍王賜與的刀全都小心地放在地上，向胡士寧深鞠一躬，一溜煙地追趕龍王，跟在三步距離之外。

許小益、龍翻云正在等候龍王，他們帶來不消息，看到龍王后跟著一名陌生的年，都很意外，誰也沒有過問。

“殺死巫宣的兇手找著了，已經押至護軍府，龍王隨時可以審問。”許小益略顯得意與興，抓人是護軍府的事，這麼快找到人可是他的功勞。

“兇手找著了，中原人也快來了，準備迎接貴客吧。”

龍王的話讓許小益到迷，“貴客？是風帥嗎？他沒那麼快知道……”

話音未落，從堂外匆匆跑進來一名刀客，“西域都護龐靖龐大人已經進南城，很快就會趕到護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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