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980章 無賴
起風了,漫天的塵土撲面而來,施青覺急忙跟著香客們一道躲進附近的小店。
四諦伽藍香火旺盛,因此吸引不商販來此做生意,在山門外形一片村不像村、鎮不像鎮的聚居區,嚴格來說,這片土地屬于寺產,所有店主都得接僧人的管理。
最后進來的香客匆忙關門,抱怨道:“哎呀,還不如冬天有層雪蓋著,這灰這土……呸呸。”
風沙還是順著門進來,說話的人吃了一,引起一片笑聲。
“真是要打起來了,第一場就是龍王的部下對獨步王的殺手,你們猜誰會贏?”
初南屏與方殊義都不算特別有名的人,前者多還有人聽說過,但是對他的相貌談論得更多。
施青覺只是旁聽,他沒見過初南屏的手,卻對方殊義印象深刻,不管是與高楊比武,還是追殺兩名細,那名殺手都顯得極為從容,將敵人當不的靶子,一招一式無不簡單直接。
施青覺簡直將他當了楷模。
面對突然間涌進十幾名客人,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店鋪掌柜都和善地打招呼,當他的目落在施青覺上時,神卻變了。
掌柜推開眾人,走到施青覺面前,一指門口,“請出去。”
施青覺甚至沒想到掌柜是在對自己說話,左右看了看,驚訝地問:“我嗎?”
“嗯,就是你,請出去,我這里不接待你。”
“你知道我是誰?”施青覺對掌柜臉,可他不相信對方會認得自己,四諦伽藍的僧人可有不。
“別讓我為難,小店兒,立足不易,請你出去吧。”
施青覺一下子明白了,哼了一聲,大步向外面走去,店門立刻就在后關上,約傳來一個聲音:“還俗的和尚,還有臉……”
施青覺頭發還很短,即使戴著帽子也掩飾不住,因此一眼就被認了出來。
背對一團一團的風沙,施青覺又輕輕地哼了一聲,重返四諦伽藍,打破了他的許多幻想,原以為寺廟與璧玉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地方,可諸多細節證明,兩者的差別沒有那麼大。
從前他是四諦伽藍的一名僧人,有名師作為靠山,很自然地取得相應的地位,自然到幾乎覺不到,可是在璧玉城,他跟那些從四面八方跑來討生活的人沒有區別,甚至更慘,他連最起碼的親戚朋友都沒有,只認得一個高楊。
施青覺相信,璧玉城里也有許多人就像四諦伽藍的僧人一樣,天生就有固定的地位,能夠到諸多好,無需接城市的暗一面。
涉世未深的還俗和尚生出串的慨,心中有后悔有惶恐,也有一難以言說的激,他可以在未知的世界的為所為了。
只要你的膽子足夠大,這是施青覺短短幾日得出的結論,他打倒了覺全師兄,不只是因為不守規矩地突然襲擊,他發現自己的武功與師兄的差距其實也沒有想象中大,從前打不過,最大的原因是膽怯。
風沙稍停,香客們從店鋪里走出來,繼續各自的行程,對一黃土的還俗和尚視而不見。
不遠的一片空地上,二三百名龍王衛兵也從馬匹圍的圈子里走出來。
著那些陌生的士兵,施青覺不到同一陣營的親切。
后有人撞來,施青覺下意識地向旁邊躲避,結果另一邊也有人,他的后肩被狠狠撞到,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五名壯漢經過,然后同時轉,其中一人用夸張的親切語氣說:“哎呦,這不是覺青師叔嗎?換了裝束,冷不丁還真認不出來了。”
施青覺站穩腳步,知道自己又遇到挑釁了。
四諦伽藍里某些僧人會私自收徒,寺廟從不承認,這些弟子也不在乎,全當結朋友的手段,許多人的武功甚至不錯,也愿向和尚聲師父。
覺全武功高強,名下俗家弟子不,這五個人都在其中,但施青覺只認得與他說話的這位。
“原來是老團,真巧。”施青覺說,又向龍王衛兵了一眼。
老團也跟著了一眼,用驚訝的語氣說:“聽說你加龍軍了,那些人是你手下的士兵嗎?”
其他四人放肆地大笑。
施青覺也笑了一聲,“你真能開玩笑,我自己也還是一個小兵而已。”
“不會吧。”老團的語氣越顯夸張,“聽說你現在不是一般人了,獨闖四諦伽藍廚房,腳踢一百火工,拳打八大高僧,這本事,嘖嘖,龍王怎麼也得賞你一個將軍當當吧?”
施青覺臉上依然賠笑,“越說越沒譜了,改天吧,咱們一塊喝酒,今天我還有事……”
“哈,覺青師叔說請咱們喝酒,這可真是稀罕事啊。”
“我現在施青覺,從前就不配當你們的師叔,現在更不配了。”
老團突然收起笑容,語氣也由夸張轉為鷙,“裝蒜,敢在四諦伽藍里使招打傷覺全師父,出山門反而沒膽子了嗎?”
一名壯漢幫腔道:“你不是從璧玉城學來絕招嗎?也讓我們見識見識。”
“對,我們在璧玉城混了這麼多年,指點你幾招也是應該的。”
四諦伽藍山門前的打架可不多,不路過的香客到惶,這時就有店鋪里的人小聲說:“還俗的和尚,回來鬧事。”
只此一句,再沒人同單獨一人的青年。
施青覺第三次向龍王衛兵,衛兵們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況,不人在張,但他們都不認識施青覺,自然不會有人過來幫忙。
老團佯裝驚恐地向后跳出一步,“覺青師叔不會生氣了吧?我們兄弟幾個只是找你切磋一下‘璧玉城絕招’,犯不著千軍萬馬吧?”
施青覺微笑道:“為什麼不呢?”
老團等人一愣,原認為對方要面子,絕不會當眾服,沒想到竟然真想人幫忙,一名壯漢說:“聽他吹牛,他才還俗幾天,龍王能看得上他?恐怕連加龍軍也是騙人的鬼話。”
五人圍上來,決定以真正的“璧玉城絕招”教訓施青覺。
施青覺突然舉起右臂,沖著龍王的衛兵隊高聲道:“喂!”
五名壯漢心里畢竟有些忌憚,聽到這聲招呼,全都回頭張,只要龍王衛兵做出一點反應,他們就會找借口離開,反正已經替覺全出頭,與面子都夠了。
施青覺沒想幫手,他加龍軍才幾天工夫,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協助龍翻云理護軍府的文書,認識的人極為有限,龍王衛兵不會有人認得他。
即使有衛兵看他臉,施青覺也不想求救,好不容易甩掉四諦伽藍的靠山與束縛,他不愿這麼快又回到舊路上去。
真正的力量必須掌握在自己手里。
施青覺一拳擊在老團的后腰上,趁對方膝蓋彎曲的時候,在他頭上狠狠揍了兩拳。
老團摔倒了,但他不是覺全,真懂一些“璧玉城打法”,而且遠比施青覺經驗富,他沒有試圖重新起,而是雙手抱住敵人右,腦袋盡量回,躲在,姿勢不雅卻極為有效。
另外四名壯漢一擁而上。
施青覺三兩招就打倒了另一個,結果左也被抱住了,接著眼前一片迷茫,對方居然撒過來一把沙土。
打架變了毫無章法的纏斗,施青覺拽著第三名壯漢倒地,閉上眼睛,也不管邊是誰,一律拳打腳踢,可他掙不束縛,另外兩名站立的壯漢逮著機會,下腳猛踹。
施青覺希自己向天山宗刀客方殊義那樣從容不迫,這很快就為奢想,他漸漸被怒火燃燒,沒頭沒腦地揍那個被他拽倒的刀客,全然不管其他人。
這場打架可沒有高手比武的風范,甚至不如普通刀客之間的拼命,謹慎的香客繞路而行,附近店鋪里的人站在門口看熱鬧,龍王的衛兵們指指點點,發出嗤笑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施青覺突然發現腳上的累贅沒有了,懷里挨揍的人也沒了,騰地爬起來,這才到全疼痛,好幾骨頭似乎都折了,一下子又跪在地上,仍然雙拳握,四尋找敵人。
老團等人跑得飛快,好像被猛犬追趕的兔子。
木老頭抱懷看著他,笑嘻嘻地說:“瞧不出你還打架的啊,嗯,有潛力,我喜歡,什麼時候咱們流流。”
龍王夫妻下山了,施青覺強撐著再次起,青腫的臉上又加一層紅,不久之前他還是向龍王進言獻計的可用之才,現在卻是灰頭土臉一傷痕的無能之輩。
鞠王后從轎子里向外張了一眼,輕聲說:“龍王怎麼會認識這樣的無賴?”
許煙微也了一眼,笑著說:“龍王就喜歡收羅這種人,沒準他還嫌這人不夠無賴呢。”
顧慎為騎在馬上,問道:“你知道錯在哪嗎?”
施青覺咬牙說道:“不夠狠。”
他要是早使出在南城酒館腳踢老刀客的力道,也不至于陷纏斗當中,可他對這幾名壯漢生不出深切的仇恨,他后悔了。
顧慎為點點頭,催馬與衛兵會合,自行離去。
施青覺一個人留在后面,在眾人猜疑與同的目中,彎腰揀起地上的帽子,狠狠地扔出去,頂著寸許長的短發,邁步追趕越行越遠的龍王。
力量得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再一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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