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鴻的尸在護軍府滯留了一個白天，夜之后被送回曉月堂，擺在冷的小房間里，兩蠟燭搖曳著昏黃的，偶爾一閃，映照得尸就像活了一般。

荷站在影里，已經觀察了一會。

尸上，護軍府的人顯然做過清洗，幾傷口清晰可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新傷舊傷。

“這個人跟上鴻沒有仇恨。”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顧慎為從對面的影里走出來，“他第一次沒能殺死上鴻，所以第二次一定要得手。”

荷抬頭看了龍王一眼，繼續盯著尸，“曉月堂有大門。”

“也有墻。”顧慎為說，門是用來繞開的，墻是需要躍過的，這是殺手的習慣。

荷冷笑一聲，“我的反應還讓你滿意嗎？”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即使刺客用的是死人經劍法，你也不懷疑我？”

顧慎為已經仔細檢查過上鴻的尸，發現致命傷口有著明顯的死人經劍法的風格，從細微程度上判斷，刺客的劍法已是高手水準，上鴻甚至沒來及拔出腰間的劍。

“我找不出你殺死上鴻的理由。”

“曉月堂弟子都是瘋子，做事不需要理由。”荷冷冷地說，對“瘋子”的說法顯得很驕傲。

“我只想找出兇手。”

荷沉默了一會，“這都是你的錯，你在菩提園地宮里把死人經講得那麼詳細，保不齊有人領悟，從而為高手，也是兇手。”

“是你把死人經四傳授。讓曉月堂幾乎人手一份的。”

“是你最先把死人經傳給手下的‘有功之臣’，連從來沒用過劍的士兵都不例外。”

“那只是一部分劍意，不是死人經本。”

“我也沒向野馬出全文，你邁一小步，我邁一大步，僅此而已。”

荷看著尸。顧慎為看著，兩人語氣平淡地互相指責，給冷的房間增加了些許的熱度。

顧慎為嘆了口氣，“我不是來跟你爭執這件事的。”

“你想找兇手？我建議你多調查一下自己邊的人。至于曉月堂弟子，他們的命都屬于我，不準你。如果刺客真是他們當中的一位，就更不準你，那樣的高手正是我所需要的。”

“你的傷好了？”顧慎為問，選擇避讓而不是針鋒相對。

荷第二次抬頭看了龍王一眼。語氣一點沒變，“好了，我欠你一個人，隨時可以還，你想殺誰，中原人還是獨步王？”

“我只想找出兇手。”顧慎為重復道。

荷輕輕地哼了一聲，“你的人一個沒死，何必著急？這該是我跟獨步王心的事。”

“我不喜歡躲在暗的人。無論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因為你想自己躲在暗。”

顧慎為點點頭，每個人都想獨占好。他也不例外。

荷突然深吸一口氣，說：“跟我來。”

上飛真不想離開護軍府一步，昨天對他來說還很安全的璧玉城，今天卻是布滿陷阱的叢林，守在一個地方不，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他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孟夫人溺他，但也很嚴厲，如果知道他沒有赴約，會非常生氣。

他已經違背母親的一項計劃，前往曉月堂之前本應先面見龍王。可因為一起暗殺，龍王一整天都很忙，上飛不敢打擾也不想打擾，時間就那麼一點點蹭過去，直到龍王出門。

上飛拎著包袱出門，在一條街以外的客店里租了一間房，先四觀察，確定周圍沒有監視者之后，開始細致地易容化妝，把自己打扮人，先是畫了一張艷麗的面容，對著鏡子自賞自憐，然后忍痛抹去，再畫一張中年婦人的平庸模樣。

他甚至不想再照鏡子。

上飛從窗戶跳出去，地走出兩條街，發現自己毫無破綻，沒有任何人向他多看一眼，于是放心大膽地正常行走，直奔東邊的曉月堂。

一路上他都在埋怨羅寧茶，那個人實在是太無條理，約好今晚在曉月堂與荷會面，卻沒有留下暗號什麼的，自己面目全非，怎麼進曉月堂的大門？

剛一進曉月堂所在的街道，就從黑暗中轉出兩名男弟子來，上飛著嗓子說：“我是邀來的。”他想好了一大套說辭，實在不行，只好出本來面目，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居然就有效果，兩人退下，此后再無人阻攔。

走在黑黢黢的街上，上飛后悔了，只是想到母親的嚴厲表，才不得不繼續前進。

夜里的曉月堂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掛著兩盞燈籠，森森的嚇人。

院子里站著一名弟子，指向后院，后院空的，只有東廂的一間房亮著燈。

上飛突然想起一件事，上鴻的尸此刻就停在這所宅院里，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汗直豎，都了，不得不站在原地停了一會，才走向亮的房間。

曉月堂都是瘋子，他想，站在門口咳了兩聲。

“進來。”里面的聲音說，很像荷。

上飛推門而，看到坐在桌邊的人果然是荷，急忙躬行禮，第一句話就是解釋自己的扮相，“我想曉月堂弟子比較多，我還是裝人來拜訪比較合適。”

“嗯。”荷對此沒有任何評價。

“呃，羅夫人呢？還沒到嗎？”

“快了。”

站在荷面前，上飛渾都不自在，上的裝連他自己也覺得難堪，“我其實是很愿意為眾師做事的……”

“嗯。”

“上鴻死得真是不巧，他今晚應該為曉月堂爭取一場勝利的，不過他連暗殺都躲不過，未必是北庭人的對手，莫林從前是老汗王翼衛……”

上飛沒話找話，荷開口打斷了他，“上鴻昨天晚上去找過你？”

“什麼？”上飛故作驚詫，“上鴻？找我？干嘛？”

“他想殺你報仇。”

“眾師……不會同意吧？”上飛臉上青紅不定。

“我允許他嚇唬你一下，你不會怨我吧？”

“當然不會，反正他也沒來得及手。”上飛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原來上鴻給他吃的毒藥并不致命，可一想到自己弄臟子的窘迫經歷，他沒辦法心平靜，只是不好意思承認，也不敢表出來。

“先說一句，殺他的人可不是我。”上飛補充道：“我連他的人影都沒見著。”

“那就好，我給上鴻的迷藥雖然不致命，但是每晚子夜前后都會發作一次，你沒有服用，自然也就無需我的解藥。”

上飛撲通跪下了，“眾師，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撒謊，上鴻的確找到我，給我吃了……那種藥，我實在是于啟齒，絕無它意，求眾師開恩。”

“上鴻是我的得力手下，不明不白地死在護軍府，你還想讓我開恩？”

“可他真不是我殺的，我、我當時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真的，他可把我嚇壞了，我暈過去了，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你的膽子還真是小。”

“就是就是，我膽子小得可憐，怎麼能一刀殺死上鴻？”

“誰跟你說上鴻死于一刀？”

“我、我猜的。”

“你還猜到什麼？”

“這個……”上飛心一橫，“上鴻說龍王留了一條進出護軍府的通道，所以我猜……大概是龍王回來，兩人正好相遇，上鴻蒙面，龍王沒認出是誰，順手一刀，就這樣了。”

“有點道理。”

“但我想這是一樁意外，龍王不是有意殺死他，更不是向眾師挑釁。”

“嗯。”荷打量著癱在地上的上飛，“幾年前，你設計殺死上雨時那一招，讓我意外。”

“誤打誤著。”上飛對那件事一直也很得意，現在卻覺得是個累贅。

“那你就再誤打誤著一次吧。”

“我不明白。”

荷不吱聲，UＵ看書 www.uukansｈu.com好像在用沉默責備上飛裝糊涂。

“眾師是說我妹妹？這事……得從長計議，我一個人肯定不行。”

屋外傳來兩聲手掌拍擊的脆響，荷說：“那個人到了，你跟從長計議一下吧。”

“眾師……”

“我待會過去，你們提出一個計劃，我提出一個計劃，公平合理。”

上飛不敢追問，也不敢要解藥，勉強撐起，退出房間，抬頭月，祈禱子夜之前能想出辦法讓荷滿意，他可不想當著羅寧茶的面出丑態。

荷沒什麼不滿意的，“瞧，這就是你邊的人。”

顧慎為從里間走出來，“這在我的預料之。”

“龍王總是能想在敵人前面。”荷語帶諷刺。

顧慎為對自己的計劃嚴格保，對鐘衡、方聞是等人都沒有提起過一句，可他覺得有必要向荷一點，“很快，會有更多的人選擇背叛我，對他們，有一些我會假裝看不見，有一些我會嚴懲不貸，有一些我會利用他們做點事。”

荷扭頭看著龍王，懷著幾分悲哀與喜悅，發現自己還是能迅速地猜出他的心事，好像這是他們兩個一起商量出來的計劃，“你想到擊敗獨步王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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