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010章 偃旗
方聞是翻下馬,在乎乎的額頭上抹了一把,對聶增嘆息道:“唉,見過像我這樣疲于奔命的軍師嗎?什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都跟我沒關系。改天你也教我點武功得了,好追得上龍王。”
聶增茫然地笑了一聲,“我就見過方先生這一位軍師,不知道別人啥樣。”
方聞是搖搖頭,“聶增,你也不如從前純樸了,當心,這世上盡是騙子,尤其是人,敬而遠之最好。”
聶增臉一紅,方聞是沒有注意,他此刻心里想的是許煙微,怎麼都覺得自己到了污辱:人生中第一次求婚,居然遭到一名jì的拒絕,面盡失啊。
走進帳篷的一剎那,方聞是拋掉了心中的種種抱怨,換上一副敬佩萬分的笑容,“聽說龍王獨闖敵營,憑一己之力平定叛,令三千鐵山將士俯首耳,可喜可賀。璧玉城沸沸洋洋都快炸鍋了,上至北城富貴,下至南城販夫,無不翹首以待,等著跪拜龍王,加龍軍呢。”
帳篷里人不多,只有十余名大雪山的將領,他們對龍王的敬仰可是真心實意的,聽到軍師的話,無不點頭稱贊,七八舌地附和。
顧慎為令眾將退下,只剩下兩個人時,說:“軍師有話可以直說了。”
方聞是又開始搖頭,一搖就停不下來,他那些諷刺的贊賞,大雪山劍客聽不懂,龍王當然不會誤解,“那我就直說了,龍王名諱‘慎為’,請問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軍師還在繞圈子,顧慎為神緩和,這算是他最接近微笑的模樣了,“軍師想錯了。”
“我想錯了?難道龍王沒有孤犯險,全是路人編造的謊言?”方聞是氣勢洶洶,決定利用這次機會向龍王說個明白,“眼下形勢大好,龍王絕不該進行無意義的冒險,即使功九十九次,只要失敗一次,就會前功盡棄,龍軍四分五裂,我們這些人不是被殺,就是亡命天涯,可沒有第二個人能繼承龍王的地位。”
“我完全同意軍師的看法。”顧慎為說,連語氣也謙和起來。
方聞是一愣,好比蓄力已久的一刀,結果砍在了虛空,反而讓自己一個趔趄,“那……那……”
“不怪軍師有誤解,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向軍師提起,在外人看來我是在冒險,其實鐵山軍營里至有一百名將士早已暗中向我效忠,有他們的支持,進營有驚無險,即便事發萬一,他們也能保護我,等獨孤將軍帶兵攻營地。”
方聞是張大了,他這一刀不僅沒砍中地方,連出招的理由都是錯的,“區區一百人而已……”
“叛逆者更,不過數十人,更多的是旁觀者。”
“還是有點冒險。”方聞是仍然搖頭,可語氣不再咄咄人,“旁觀者支持誰沒有定數,這就是危險。”
“旁觀者向來支持強勢一方,我相信拿戈在這一點上不如我。”
方聞是就此偃旗息鼓,只是不肯承認,轉而問道:“這麼說龍王早就知道拿戈等人要叛,所以派那個假和尚混進鐵山當ān細嘍?”
“對拿戈的歹心,我有一點耳聞,但沒想到他會這麼早起事,施青覺不是我派去的,他是意外,整件事都是意外,可要不是有他,我在鐵山的安排也就付諸東流了。羅寧茶一死,拿戈第一選擇投奔中原,第二是重返金鵬堡,他不喜歡龍軍。”
“這個施青覺什麼來頭,沒聽說過他啊?”
“他從前是四諦伽的和尚,前些rì子剛剛還俗,是個有野心的人。”
方聞是知道,在龍王的話語里,“野心”通常是一種贊賞,“接下來龍王打算怎麼辦,直接將鐵山吞并嗎?”
“我想聽聽軍師的意見。”
“呃。”方聞是心中其實已有想法,只是從質問到獻言之間的轉變過快,他一時適應不了,“完全吞并不好,鐵山現在是一dú lì的勢力,所以才能在兩支中原軍隊之間扎營,如果完全并龍軍,就得讓出那快關鍵的位置,龐靖沒準還會要求龍王削減璧玉城外的駐軍,以符合一萬之數……”
方聞是的長篇大論才開頭,羅寧茶從外面沖了進來,已經睡足了覺,jīng力充沛,連龍王的衛兵都攔不住,“怎麼就只殺了一個拿戈?就算不殺,也得除掉一半,讓剩下的人老老實實。”
“他們都是大頭神留給你的產。”顧慎為說,同時示意尷尬不已的衛兵退下。
“狗屁產!”羅寧茶發起怒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不如給我多留點金銀珠寶,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男人都不可信,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鐵山都是白眼狼,我一個也不要了,誰愿意要……”羅寧茶突發奇想,“我就賣給誰,沒錯,龍王,你做得太對了,西域各國都想要士兵,我把鐵山賣出去,整要可以,零買也行,哈哈,大頭神還真是留給我一批好產。”
方聞是默默地站在一邊,他承認自己是好sè之徒,自然也承認羅寧茶的貌天下罕有,可是借著龍王的,他有機會看到這個人的另一面,心中由此發出慨:老天公平,世上沒有完人,如此麗的人,偏偏……
方聞是不自覺地搖頭,羅寧茶這時才發現帳篷里還有一個人,厲聲道:“這是誰?”
“在下方聞是,龍王的軍師,以前見過羅夫人……”
“出去,我在跟龍王說話。”羅寧茶才不管什麼軍師不軍師。
方聞是當著龍王的面可以冷嘲熱諷,在羅寧茶面前卻了木訥的書呆子,臉上紅撲撲的,只好向龍王尋求指示。
“我在跟軍師商量正經事。”顧慎為無意與羅寧茶私下討論,“鐵山不能賣,也不能送,我保證它現在對你是安全的,但是你仍可以選擇,或者住在軍營,或者在北城另尋住。施青覺不是你封的大博士嗎,可以暫時將鐵山給他掌管。”
聽到大博士的稱號,方聞是心中暗笑,沒敢表出來。
羅寧茶本應該大發雷霆的,可心里有愧,皺眉想了一會,說:“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不行。”顧慎為直接拒絕,“你可以在龍軍營中暫住一段。”
“我……”羅寧茶再一次下怒火,“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你到聯絡人想要反對我的事?是,我聽說了。”
羅寧茶難得地臉紅了,“是你讓我兩面討好……非得讓你的軍師留在這兒嗎?我瞧他賊眼兮兮的,不像好人。”
方聞是臉也紅了,這可是璧玉城乃至整個西域最有名的,雖然人蠢了一點,可他方聞是只在乎皮囊,不探究心,怎麼能不借機瞄幾眼?
“軍師可以留下。”顧慎為說。
“是你讓我討好中原人的,忘了嗎?”羅寧茶毫無必要地低聲音,“龐靖讓我替他收買人心,我能不做嗎?”
“你做得非常好,每個人都這麼對我說。”
羅寧茶眼珠轉來轉去,想了一會明白龍王的話是在譏諷自己,又又惱,一甩手,“你什麼都知道,還用得著我親自說?哎呀,我頭痛了,有事以后再說,反正鐵山叛徒不能就這麼放過,你得替我多殺幾個才行。”說罷居然轉走了。
方聞是這回可以放心大膽地搖頭了,心想這個人虧得不會武功,否則就是另一個無恥的木老頭。
“龍王妙計,讓無無基的還俗和尚掌管鐵山,再加上龍王支持者的制衡,可以保證鐵山軍隊不會輕易落他人之手。”
“嗯,這是權宜之計,城主比武之后,我再將鐵山并龍軍,一塊參加天山以北的戰爭。”
龍王對一切都有計劃,并非耽于冒險的莽撞刀客,方聞是沒什麼可抱怨的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如此甚好,今晚的比武是荷與莫林,下一場該是獨步王出面了吧?UU看書 www.uukanshu.com如果龐靖給他安排的對手是駱啟康——說明獨步王這就要退出比武了。”
“駱啟康肯定會比獨步王先退出。”顧慎為極為肯定地說,雖然沒有提計劃,方聞是卻安心不。
顧慎為來獨孤羨,理了一些軍務,與方聞是一同返回南城護軍府,他仍要觀看今晚的比武。
在軍營大門口,他遇到了意外了送行者。
韓芬牽著上的手,神有些失,“龍王這就走了啊?還沒跟你聊天呢?你又見過眾師嗎?是不是瘦了?上回走的時候的胃口一直不好。”
“以后還有機會。”顧慎為說,沒有下馬,低頭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兒,心里沒什麼特別的覺。
“是你自己要來的,說句話啊。”韓芬催促道。
上也低著頭,小臉通紅,憋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什麼,誰也沒有聽清。
“好好保護他。”顧慎為說,拍馬離開軍營。
上松了口氣,莫名其妙地有點失,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見龍王,也不知道想從龍王那里得到什麼,可龍王的形象就是從這一天起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韓芬跪在地上,仔細打量那張嚴肅的稚臉孔,突然笑了,“你這個小娃娃,不笑的時候還真有點像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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