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034章 法門
明明是自己暗中創立的木刀之,怎麼會是死人經?上如百思不得其解,可知道龍王不會在這樣的事上撒謊。
四諦伽藍響起悠揚的晨鐘,似遠非遠,上如驀然驚醒,出歉意的微笑,“抱歉,和尚,我走神了。”
天已經亮了,昨晚的場景仍清晰留在上如腦中,尤其是荷臨走前坦然古怪的神,還有龍王激憤的質問,那是在龍王臉上從來沒見過的神,即使是在兩人敵對緒最濃烈的時候,也沒見過。
法沖一向嚴肅,此時也不例外,看著上如,長長地嗯了一聲,“你沒有走神,你在想你應該想的事。”
上如搖搖頭,“可我想不明白。”
“跟蓮青過過招,讓我看看你自創的刀法。”
坐在一邊的蓮青立刻跳起來,他聽上如介紹了況,跟一樣迷不解,還多了幾分好奇,一套武功是什麼就是什麼,怎麼會創立者一個想法,旁觀者卻另有看法呢?
這可真是稀奇事,蓮青迫切地想要查出真相,比上如還要積極。
上如猶豫著起,“我沒有木刀。”
蓮青推門而出,走到院中樹下,恭敬地合什行禮,隨后躍起,折下一長短細皆適中的枝條,手掌如同鐵鏟,幾下就將上面的枝葉清理干凈,“這個可以當木刀。”
上如走進院子,法沖跟在后,站在門口觀看。
樹枝的重量、形狀跟金鵬堡木刀都不太一樣,但是勉強可用,上如掂了兩下,說:“當時荷手中有劍。我這套刀法本來目的就是專破劍法的。”
蓮青撓撓頭,正要再折一樹枝,又改了主意,“我可不太會使劍法,我用金剛指吧,沒準跟劍法更像一點。”
蓮青顯得很興。金剛指是他新學不久的武功,早就想試用一下。
上如點點頭,“荷持劍刺我心口,我是在劍式剛的時候做出判斷的,于是還了一招,當然,招式并不重要,死人經劍法有攻無守,勁力極為剛猛。我應之以空,希將勁力化解于無形。嗯,開始吧,請你先出招。”
蓮青不住點頭,其實只是一知半解,聽到“出招”兩字,立刻跳起,左手托住右肘。右手握拳,單食指。短脆地喝了一聲,點向上如心口,這是商量好的比武,因此他也不講那麼多避諱了。
上如左腳后退,手中樹枝同時刺出,正好與蓮青的手指連一線。
蓮青食指正中枝頭。只覺得前方的阻力若有若無,于是勢如破竹一路前行,枝條像是水凍而,在外力的迫下一段段化為齏。
蓮青不由自主使出更多功力,眨眼間食指已經突破至上如手邊。
上如微一側。手中仍然握著短短一截枝條。
蓮青沒想使出全力,可功力卻不控制地傾泄而出,以至于他竟然收不住腳步,與上如而過,向前連跑十幾步,才在法沖面前勉強止住,看看自己的手指,又回頭看看上如,大不解,“咦,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上如卻大為驚喜,“沒錯,這才是我想達到的效果,可是荷的劍法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上如形容不出來。
法沖點點頭,轉回到禪房,上如和蓮青跟在后面,都覺得這位高僧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法沖坐在團上,閉目想了一會,睜眼問道:“面對可能是天下最凌厲的劍法,你卻示之以空,恐怕這不全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上如黯然垂頭,“我就是在這件事上到不安,其實我的很多想法……來自木老頭。”
蓮青忍不住口道:“這個木老頭還真有點本事,小姑娘,你的木刀之可不只是能用來破解死人經劍法,對付一切武功也都有效,只是……你得隨帶很多木吧。”
上如笑了笑,“我可不想到跟人打架。”然后轉向法沖,“木老頭向我講過許多武學道理,其中幾句話印象特別深,當我想……怎麼對付死人經的時候,就給用上了。他說‘以道家論,世間武功無非就是兩種,兩儀變化,生出千千萬萬的套路來,相生相克,學武的時候看重相生,比武的時候卻要利用相克,這就是為什麼有人習武一輩子,招式一不茍,獨自演練的時候人人好,一上場卻敗得稀里嘩啦,那是因為只有相生沒有相克。’”
蓮青不自覺地點頭,“很有道理啊,比如金剛指,練的時候以剛為基,對敵的時候卻要……”蓮青及時閉,發現自己對邪魔外道的看法十分贊同,心中大懼,急忙低頭默念經文,再也不敢出聲了。
法沖也點點頭,“死人經劍法舍命相攻,所以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示之以空、舍命不守,讓對方勁力用老,不戰自敗。”
“嗯,就是這個意思,這是死人經嗎?”
法沖沒看過死人經劍譜,也拒絕觀看,但他已經明白問題所在,“是,也不是。”
上如皺起眉頭。
法沖問蓮青:“和尚,你的禪定功夫怎樣?”
蓮青恭敬地答道:“短則一刻鐘,長不過一個時辰,實在是差得很。”
“如何得禪定?”
“需持戒,戒乃法門,不從此門,不禪境。”
法沖轉向上如,“空好比禪定,你知道它好,卻不可能一蹴而就,想練這一招,也得有相應的法門。”
上如恍然大悟,隨后呆若木,好一會才說:“原來如此,示之以空只是一個道理,我懂別人也懂,木老頭更是一清二楚。可他們面對死人經劍法時卻都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們沒有法門,而我所用的法門就是……就是死人經。”
“我更希你它大覺劍經,南柯伐棱是古語死者往生的意思,在古人看來,覺悟乃是往生的必經之途。”法沖雖然沒看到全本死人經。卻對最后一段怪文有了解。
對上如來說,什麼并不重要了,原來龍王說得沒錯,的確用上了死人經。
以為自己創立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武功,可是為了達到目標,不知不覺借用了死人經的劍意。
金鵬堡武功重實踐不重玄理,上如的武學基礎一部分來自木老頭,更多的卻是劍譜中的經文,那些文字與歡奴糾纏在一起。早已深深印在的腦海中,在努力理解歡奴的過程中,也理解了死人經。
真相如此簡單,上如納悶自己為何早沒有看破。
“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怎麼會練……大覺劍經?”上如已經相信法沖的解釋,只有這一仍不明白。
劍譜中說得清清楚楚,怪文也加以深闡釋,劍法無法獨自修煉。必須在殺人過程中逐步提升。
“如果死亡是一種覺悟,那麼覺悟也是一種死亡。”法沖說。大覺劍經不符合佛法,他只是在向上如闡明一個道理,“龍王與荷以殺練劍,你以不殺功,殊途同歸,皆可悟道。”
上如似懂非懂。蓮青卻糊涂了,“殺與不殺皆可悟道?那我還出什麼家、修什麼禪?繼續當強盜不就好了?”
法沖對蓮青可就不客氣了,抓起邊的木魚錘,在他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法延老和尚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
蓮青頭上立刻腫起一大塊。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捂頭說道:“師父生前說由強盜而出家是上山,世人迷茫,走的是下山之路。我明白了,雖說殊途同歸,可龍王與荷沉迷于路邊風景,停在半山腰,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悟道,上如卻在不停攀登,終有登頂之時。”
“那也未必。”
法沖一句話,又將蓮青從欣喜打迷思,垂頭不語,仔細思量。
上如覺得自己明白了,向法沖行禮,說:“原先說好的事我可能做不到了。”
法沖點點頭,閉目不語。
上如退出禪房,輕掩門戶,走到樹下,止步悵然若失,打敗了荷,證明自己有實力在接下來的比武中阻止龍王,可法沖卻給一個提醒:武功越高,信心越足;信心越足,癡迷越深。
從前對自己“創立”的木刀之沒有太多信心,在與荷手之前從未在任何場合施展過,現在,卻在考慮該不該用這套武功阻止龍王與父親比武了,會不會有這樣一天:自己再丟不掉手中的木刀,要依賴它解決一切難題?
那時,也會停在半山腰了。
還有荷,上如無法向和尚準確描述當時的況,荷明明勁力已老,卻沒有像蓮青一樣繼承前行,而是陡然收力靜止不,還有荷的神,好像暗示著什麼,上如怎麼也讀不懂。
向院外走去,剛出院門就聽到一個聲音說:“恩主、恩主,救您再幫我一個忙。”
上如扭頭看去,發現一名坐在地上的和尚,樣子很陌生,直到對方雙手撐地向前移,才想起來,這是有天夜里跑到鯤社門前求助的殘疾刀客,“高楊,你是高楊。”
“恩主還記得我。”高楊靦腆地笑了,臉上的兇相卻沒有減太多。
“你在這里還好嗎?要我幫什麼忙?”
“全拜恩主所賜,我一切都好,只有一件小事,我當初之所以想要出家,是一位還俗僧人的影響,他施青覺,聽說現在鐵山當軍師。我一直想要當面謝他,卻無緣得見,我的腳……唉。”
上如明白了,“你要我幫你傳話?”
“恩主的大恩大德,我還一直沒有報答,又無端提出這樣的要求……”
“沒關系,鐵山營地離這里不遠,我替你傳話,軍師施青覺,對他說什麼?”
“就說高楊甚是想念,希能再見他一面。”
在上如所面臨的所有問題當中,這是最簡單最輕松的一個,所以沒有理由拒絕,全然不知高楊話中的真實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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