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051章 上酒
屋子里的擺設都已清空,只在門口留有一張桌子,上面豎著一小小的蠟燭,昏暗的線甚至照不到十步之外。
“很高興與你談。”上伐說得很隨意,卻沒有顯出輕視,他繞了一個小小的圈子,以確定屋子的大小與格局。
這樣的舉更像是一種尊敬,表明他已經將龍王當值得認真對待的敵人。
顧慎為對督城府邸很悉,無需查看,他提前拔出五峰刀,將刀鞘放在桌子上,燈照在他的左手上,映出一大的青筋,像條蜿蜒爬行的小蛇。
“我也很高興。”顧慎為說,轉走到正堂中間,輕輕揮了幾刀。
上伐走到門口桌子旁邊,右手扶著桌角,離刀鞘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你接過我右手一掌,待會試試我的左手掌,當心,如果你發覺掌風襲來,一切就已經晚了。”
顧慎為點點頭,“我會盡量先出刀,我在黑暗中尋找目標,靠的不是眼睛也不是耳朵。”
上伐也點點頭,“你有特別想照顧的人嗎?只要他老老實實,我可以放他一馬。”
顧慎為認真地想了想,“沒有。”
“嗯,沒錯,如果這個人不愿為你的死亡報仇,為什麼要照顧他?如果他非要替你報仇,照顧也沒有用。很好。”
兩人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殺手,甚至不像懷有深仇大恨的敵人,從始至終,誰都沒有提起幾年前的那次滅門屠殺,對上伐來說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次行,無需任何解釋,而顧慎為也早已在實際行中表明態度。實在沒必要再做口頭威脅。
上伐抬手掐滅蠟燭,昏黃的燈留下最后一道殘影,同一瞬間,屋子里的兩個人從原來所站的位置消失。
庭院里,數十人側耳傾聽,龐靖甚至命人將街上的居民攆走。以減雜音,結果此舉純多余,就連耳力最好的人也聽不到什麼,足足一刻鐘之后,大家都放棄了。
龐靖不解地問:“璧玉城的比武都這麼悄無聲息嗎?”
一名胖子上前笑道:“據說殺手之間的比武第一招最重要,所以都不愿意貿然出手,而是努力藏自己的行蹤,尋找對方的破綻,里面沒聲音。就是還沒人出招。”
“那要是誰也找不著對方可怎麼辦?”龐靖愕然問道。
“呃,這不好說,據我所知,曾經有殺手比了幾天幾夜,就看誰更有耐心更能堅持了。”
“幾天幾夜?”龐靖皺起眉頭,覺得自己又上當了,早知如此就該規定最長時限,“那咱們也別干坐著了。全城狂歡,大家都該樂呵樂呵。來人,上酒。”
龐靖一揮手,忘記了自己并非此府的主人。
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命令的有效,他的部下急忙去找酒,墨出示意府的仆人端酒出來,其他觀眾也都用各種方式向外面的隨從傳遞命令。
又是一刻鐘過去。正堂里仍然沒有任何聲音,原本用來比武的庭院已經擺上盛的宴席,數十種酒佳釀壇地堆在邊上,各式新奇的果品點心像變戲法似地冒出來,甚至有櫻桃、西瓜這些夏季才會產出的水果。
龐靖邊品嘗邊贊嘆。提供者往往紅滿面地站出來,像是贏得了一場重要的比賽。
屠狗站在大門口,搖搖頭,“這可是龍王與獨步王的比武,怎麼會……怎麼會變這個樣子?”
初南屏看不到里面的形,但是聽到的聲音足以解釋一切,“本來就該這樣。”
“什麼意思?”屠狗驚訝地看著初南屏。
“習慣了殺戮,又沒有資格參與殺戮的人,會將殺戮視為游戲。你瞧,不是每個人都在飲酒作樂。”
屠狗去,果然,四周的衛兵們仍在盡忠職守,其中不人不只是在執行命令,還充分利用每一次機會向正堂遙,顯示出強烈的關注,就連中原人,尤其是那些武人,也在嚴肅地切切私語,似乎在爭論最終的勝利者會是誰。
真正關心比武的仍是數,街道上的人群已經先一步變醉鬼,東倒西歪地游,含糊不清地嚷著豪言壯語,莫名其妙地打人與被打,早已忘今晚的比武,說到底,那對他們沒有直接的影響。
屠狗的目落在龐靖上,那是他的仇人,也是歡樂氣氛的主導者,然后對初南屏說:“這麼說來,真不值得爭什麼城主。”
“這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如果認真對待每一場殺戮,璧玉城將年累月地愁云慘霧,沒人能得了這種折磨,這些尋歡作樂的人,在比武有了結果之后,將慷慨地奉獻金錢與忠誠,足以彌補他們的失禮。”
屠狗不由得對初南屏刮目相看,“瞧不出你比我這個老頭子看得還開。”
“老頭子。”初南屏展微笑。
“木老頭這個家伙。”屠狗搖搖頭,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痛恨還是敬佩那個“家伙”,“他肯定非常失,他希人人都怕他,可璧玉城只會將他當戲子。”
一名騎士順著街巷跑來,打斷了門口兩人的談,騎士跳下馬,直奔許小益,“龍王……比武還沒結束嗎?”
許小益認得這是一名疏勒國士兵,急忙問道:“怎麼了?西邊發生什麼事了?”
騎士尚未開口回答,又有一名中原士兵疾馳而來,下馬推開人群,大聲沖府的龐靖說:“啟秉大人,西邊的疏勒軍隊發生,好像是幾伙人打起來了。”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許小益一把抓住疏勒士兵胳膊,“到底怎麼回事?”
疏勒士兵滿頭大汗,“太子殿下和武將軍發生沖突,詳我不知道。”
“誰派你來報信的?”
“沒人,我發現事不對。立刻跑來了,我忠于龍王。”
這個時候不可能出龍王,許小益需要自行做出決定,他看了一眼不遠的金鵬堡參謀,低聲道:“太不是時候了,絕不能讓這個消息打擾龍王……”
庭院里。龐靖正喝到興頭上,舉杯大笑,“打吧,再熱鬧一點。龍王,聽到了嗎?你還沒死,底下人就鬧事啦!”
守衛府邸的龍軍將士聞言無不大怒,只是命令在,沒人敢公開駁斥,屠狗尤其憤憤不平。運起真氣,用更高的聲音說:“龍王放心,屠狗這就去平定。”
屠狗剛要離開,初南屏小聲說:“先去找龍翻云。”
屠狗點點頭,補充道:“好。”騎上疏勒士兵的馬,疾奔南城護軍府。
龐靖聽到“屠狗”兩個字,臉微變,心大影響。等他向大門口時,人已經不見了。他只來得及哼一聲。
酒宴仍在進行,除了龐靖,其他人都有點三心二意,臉上洋溢笑容的同時,開始考慮待會如何向獲勝者獻,才能在眾人當中穎而出。
大門口聚集著不人。都是府眾人的隨從,許小益低著頭,開始顯出不安,初南屏就站在他旁邊,低聲說:“別急。龍王不會影響的。”
“是,我不急,嘿嘿。”許小益茫然說道,抬頭看著初南屏,好像剛剛發現他的到來,“你不該出來。”
“沒關系,反正眼睛已經這樣,我早晚得出來習慣習慣。”
面對自己最好的朋友,許小益安靜下來,雖然從來沒有弄清楚小初近些年的變化,他仍然記得從前的快樂時,那時總是他拿主意小初照做,每次鬧別扭,也總是他想辦法緩解,“待會別離開我,我需要你的保護。”
初南屏到腰間的長劍,認真地點點頭。
四更過去一半,正堂里仍然毫無聲響,疏勒軍的似乎還在進行,消息卻不多,偏在此時,城東又有消息傳來:鐵山從四諦伽藍退卻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堆互相矛盾的傳言,有說鐵山慘敗是被打跑的,有說四諦伽藍被一把火燒的,有說鐵山的和尚首領被殺的,也有說上如和木老頭死于軍之中的,總之比城西的更熱鬧。
徹夜的狂歡已近尾聲,街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人,不分男,呼呼大睡,那些還保持清醒的人不想再喝了,從各慢慢又聚集到督城府邸以外,他們急迫地想知道結果。UU看書www.uukanshu.com
龐靖的酒興也消失了,他沒有倒下,只是哈欠連天,東西兩邊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傳來,他全當笑話來聽,沒有做出任何想要平息相的努力,之前派出的四千中原士兵,就在四諦伽藍不遠待命,一直沒有接到進攻的指示。
不知是誰最先抬頭仰,沒多久,越來越多的人做出這個作,指著天空,發出連串的驚呼,終于驚呼傳到了府,龐靖也抬起頭,驚訝地說:“好亮的星星,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那是神仙嗎?”
府府外,百上千人仰著那顆巨大而明亮的星星,漸漸心生敬畏,突然有人迷地說了一句:“那不會是石堡著火了吧?”
金鵬堡的參謀已經覺到不對勁兒,急忙來手下悄聲吩咐,面對眾人的詢問目,仍很鎮定,“不會,若是石堡著火,早就該有人送來消息了。”
“也可能是沒人跑出來。”初南屏說,惹來金鵬堡眾人憤恨的目,他自己毫無所覺。
“金鵬堡著火啦!”龐靖大一聲,然后發出醉鬼特有的放縱笑聲。
笑聲未落,正堂的窗戶突然破開,飛出一件東西,著龐靖的邊落在地上。
那是一柄刀,龍王的五峰刀。
龐靖的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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