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頭因為一時好奇被困在了四諦伽藍，到現在仍然后悔不已，不過臉上卻仍然笑嘻嘻的，與包圍自己的五名高僧槍舌劍，毫不落下風。

“我真替住持和尚不值啊，辛辛苦苦養這麼大一座廟，臨到被強盜劫持的時候，居然沒人出手搭救。好一群道貌岸然的高僧，好一招借刀殺人計，除掉現任住持，你們這是要給誰鋪路？”

四名僧人極開口，只是各守一方，垂頭低聲誦經，只要木老頭稍有異，立刻就會出手阻止，只有法沖愿意回答木老頭的胡質問。

“木老頭，你氣數已盡，束手就縛吧，住持的命無需你來心。”

“老和尚，你不臉紅嗎？說是辯論，卻使這種招。”

“正是，你我二人的辯論尚未結束，請你繼續說下去。”

木老頭的辯論是用來炫耀的，上如一走，他就失去了全部興趣，目四轉，尋找擺困境的機會。

這是一座小小的院子，東、南兩邊有房，北邊是一堵墻和進出門戶，西邊聳立著藤蔓叢生的山崖，朝任何一個方向逃跑都可以，木老頭個人比較傾向于山崖，相信憑自己的輕功，能夠輕易攀上去，將滿寺的和尚拋在后面。

大概是瞧出木老頭的用心，兩名法字輩高僧守在西邊。

木老頭已經嘗試過好幾次，單打獨斗，他不怕五僧當中任何一個，可和尚以多圍，令他施展不開手腳，貿然出手只會浪費功力。

木老頭一邊想辦法一邊嘿嘿冷笑，“四諦伽藍下賤無恥。五個打我一個，還有什麼可辯的？當然是你們贏，大贏特贏，今后江湖傳言‘五禿欺一矮’，可算是一段佳話，諸位定可威名遠揚啊……”

想激怒和尚可不容易。連法沖也不再開口回應，只是垂目站立，雙手合什，寸步不。

木老頭也有說煩的時候，干脆盤坐在地上，大聲背誦《道德經》以及玉清派各項典籍，非要過和尚們的氣焰。

這一比就是兩個時辰，眼看天大亮，和尚們毫無疲態。院門聚集的僧人越來越多，木老頭沒耐心了，怪一聲，喝問道：“老禿兒們，還等什麼，上來決一死戰！”

外面的上百名僧人同時發出響亮的贊嘆時，不是贊嘆木老頭，而是贊嘆本寺高僧更有定力。

木老頭不管這些。死死盯著法沖，他發出挑戰。卻沒有一個和尚行，“喂，你們到底想拿我怎樣？咱們就這麼對峙到死嗎？”

法沖搖搖頭，“木施主罪孽深重，上施主委托我們務必廢掉你的武功，最好將你留在伽藍里。”

“好狠毒的小婦。”木老頭大怒。也不上如“好姑娘”了，眼珠轉了轉，突然哈哈大笑，“諸位，我可真佩服你們。鐵山對四諦伽藍燒殺搶掠，你們跟綿羊似的逆來順走，偏偏對無怨無仇的木老頭死纏爛打。嘿，瞧你們一個個半死不活的模樣，比鐵山的施青覺可差遠了，那小子有前途，還俗沒幾天就去院開葷，老頭不才，就是我帶他去的。啊，不愧是養蓄銳二十多年，簡直是虎撲食，經驗富的老都招架不住，一個個哭爹喊娘敗下陣來，連換十個人。最后你們猜怎麼著？那十名希再來一遍，不要錢！哈哈。”

木老頭的話真真假假，用上七轉魔音，開始描述諸多細節，繪聲繪，好像當時他就站在床邊親眼目睹。

圍住他的五名高僧聽而不聞，院門口的和尚們卻不是個個定力高深，不人臉紅心跳，原本恨施青覺骨，這時卻羨慕起來，還算清醒的人立刻掩耳離開，剩下的人想聽不敢聽，想走不了腳步，漸漸墜魔道。

木老頭上不停，眼睛卻在五名老僧上掃來掃去，只要有一個開口與他對抗，或許就能出破綻，讓他逃得生天。

法沖等人不，門口卻有人怒喝一聲，仿佛晴天霹靂，震得眾僧耳轟響，連木老頭的七轉魔音也為之一滯，“妖魔邪道，休得污言穢語，無關者退下，讓師叔專心除魔！”

眾僧立時醒悟，個個面紅耳赤地逃離小院，回自己的房間，不免有人誠心懺悔，有人胡思想。

木老頭指著怒喝那人，“原來是蓮青啊，好久不見，看來你在四諦伽藍混得不錯嘛，都能喊一嗓子了，你讓別人退下自己不走，是想讓我跟你說點更有意思的容，還是覺得自己比別人定力都深？”

蓮青出家不過幾年，定力不強，但他從前是強盜，璧玉城花天酒地的生活全都經歷過，木老頭的描述在他聽來就顯得過于虛假了，他有自知之明，也不回話，就在門口空地上打起拳來。

人、酒、骰子，接連幾個話題都沒能令蓮青心，木老頭不服氣了，非要想一個出來不可，“有了。蓮青，怪不得你要在四諦伽藍出家，你跟這里還真是脾氣相投，一個是被強盜欺負到頭上都不敢反抗，一個是背負殺親之仇就跟沒事人一樣，嘖嘖，這是什麼神功？教給我好不好？”

蓮青的親兄弟死于龍王刀下，他在師父的化之下，好不容易才忘掉仇恨，再被木老頭提起，心中仍有怒氣升起，上不說，拳腳卻越發虎虎生風。

木老頭知道自己終于找出了，“莊橫，誰讓你在龍王面前‘裝橫’？死得好慘啊，更慘的是你的一母同胞，跑到四諦伽藍出家，學了一武功，天天‘裝強’，就是不敢找龍王報仇啊，讓我替你哭兩聲吧。”

莊強是蓮青俗家姓名，木老頭只聽過一次，居然記住了。

蓮青仍不開口，上下牙齒咬得的，也不肯認輸逃離，強迫自己專心打拳。

木老頭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有仇不報……有仇不報……我莊橫死不瞑目，困在間沒辦法托生啊。嗚嗚……我可沒得罪龍王，卻平白無故被殺，尸沒人收，被野狗咬得支離破碎。我有兄弟，就跟沒有一樣。你起碼替我問一聲，龍王到底為啥要殺我啊？”

蓮青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跳起一丈多高，落地之后大步走向木老頭，“來來來，咱們先打一架！”

木老頭大喜，只要一位老僧分神制止蓮青，自己就有機會。

事不遂人愿。搗的人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和尚息怒，不要中計。”上如從院外一躍而止，正好擋住蓮青。

蓮青怒目而視，脖子上青筋畢，突然想起師父法延一功全都轉給了眼前的子，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合什行禮，退到院門口站立。臉漸漸平和。

木老頭長出一口氣，“好姑娘。你總算回來了，我知道你說話最算數，我可是聽你的話跟著你來四諦伽藍的，現在和尚們強行留客，你得說說他們了。”

上如向五名老僧深施行禮，謝他們的幫忙。然后對木老頭說：“獨步王打敗了。”

木老頭一愣，轟全城的大消息，他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低聲說了一句“不可能”，隨后抬頭笑道：“好姑娘。這可是佛門凈地，說謊比平時要罪加一等……獨步王真敗了？”

“嗯。”

“瞧你的模樣，獨步王看來還活著嘍？”

“沒錯。”

“恭喜恭喜，好姑娘可以得意了，父親跟郎全都安然無事，你是整個西域最幸福的人，也是最有權勢的人。”

上如臉上微紅，沒有回應木老頭的譏諷，說：“木老頭，你死心吧，金鵬堡自顧不暇，不會派人來救你，你自廢武功，從此改過自新，我還能救你一命。”

“哈哈。”木老頭站起，仰天大笑，笑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龍王怎麼打贏的？他的死人經又有突破了？”

上如不想回答，尋思片刻還是開口，“龍王棄刀不用，純以掌法和功打敗獨步王。”

木老頭目瞪口呆，“你……你沒騙我？”

“滿城皆知，我騙你又有何用？”

木老頭眉頭鎖，低頭苦想，斷然搖頭，“絕不可能，龍王的功我最清楚不過，跟獨步王差著一大截。我從鞠王后那里拿到兩章無道書，送給獨步王，換取了前七章，他還幫我恢復功力。無道書第章效用無窮，你父親手中只有殘篇，對照之后證明無誤才開始修煉，他的功更強了，龍王……不可能，肯定哪里出錯了，獨步王是假裝戰敗另有詭計吧？”

上如搖搖頭，“整個金鵬堡都做好獨步王大獲全勝的準備，他的失利完全是個意外，而且他與龍王比拼之后，力全失，現在比普通人還不如。”

木老頭再次目瞪口呆，好一會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抬臂指天，“龍王，真有你的，竟敢出此險招，就憑這一點，獨步王敗得理所應當。哈哈，你一直假裝對死人經劍法興趣，原來是在騙我，讓我向獨步王傳遞虛假消息。我也認輸，心服口服。”

上如嘆了口氣，“木老頭，你還是先想自己吧，我問你，是否愿意自廢武功？”

木老頭扯起臉上松的皮，說：“瞧，我都老什麼樣子了？卑躬屈膝、腆事人的活兒再也不想做了，能在四諦伽藍大戰一場，我也值了。”

上如面若死灰，不再多說，退到一邊。

五名老僧也隨之退下，他們只是牽制木老頭，絕不會手殺人。

越來越多的俗家武人走進小院，很多人直接從房頂上跳下來，就連山崖上也守著幾個人。

木老頭認出中原人和龍軍衛兵，還有一些無歸屬的刀客，人越多他臉上的笑容越燦爛，不住地點頭，最后他看到龍王和屠狗，更是興至極，高舉中手中長劍，里發出一聲痛快淋漓的呼嘯，隨后喊出四個字。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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