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頭的愿實現了，他與四五十人一同從山崖上跌落，還沒撞到地面就已面目全非，最后碎骨，與眾多尸混在一起，就算是神仙，也無法將他從中揀出來。

圍攻木老頭本該是一場輕松的戰斗，卻落得如此結局，小院里污穢滿地，無從下腳，崖上的人只能從別慢慢爬下來，期間還有一人失足跌落。

中原人與西域人互相埋怨，都覺得對方礙手礙腳，才讓木老頭如此猖狂，于是來到地面之后，發生了幾場打斗，十幾人傷，好在龍軍士兵阻止及時，沒有再添死人。

木老頭在地面上殺過一些人，尸仍是完整的，親友們忍著惡心進院抬尸，幾名僧人前去幫忙，奇跡就是他們發現的。

同樣從懸崖上跌落的蓮青，尸居然是完整的，他恰好撞在另一尸上面，雖然全骨骼碎裂，仍大致能看出生前的樣子。

這被當佛祖顯靈、蓮青得道的證據，在璧玉城乃至整個西域傳揚，并被記錄在一些書籍當中，多年以后，當木老頭的名字為烏有的時候，蓮青仍被銘記，只是形象發生巨大變化：他仍然是強盜出，但是殺弟之仇消失不見，他完全是自生悟而出家，憑借聰慧與悟迅速為一代高僧，墜崖時誦經不止，落地瞬間圓寂證果，全沒有一跡，宛若生時，火化后產出若干蛋大小的五彩舍利子，云云。

當天，這件事卻只在僧人當中引起波瀾，眾多武人全不在意，悻悻地返回璧玉城，心中只是憾兩萬兩黃金居然沒有人能得著。

在山頂向木老頭發起進攻的數人當中還有兩名幸存者。他們似乎最有資格領取賞金，可是許多人都愿意作證，聲稱這兩人本沒著木老頭一汗，木老頭最后完全是自愿跳崖。

在當時的眼來看，整個圍攻過程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人好像只有木老頭。

顧慎為是純粹的旁觀者，他像普通人一樣。被木老頭當螻蟻，親眼目睹其他螻蟻的死亡，他當時想，從高俯瞰地面的腥場面，大概只是一灘不起眼的跡。

過后，法沖希執行諾言，幫助龍王去除無道神功，并助他提升須彌芥真氣，這是早在城主比武還沒開始的時候。通過上如達的協議。

“沒必要了。”顧慎為說，出手臂，接法沖的檢視。

法沖很快發現龍王傷嚴重，無道神功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一道須彌芥真氣護衛心脈，臉微變，嘆息道：“的確沒必要了，龍王若是愿意在四諦伽藍停留數日。老衲仍能助龍王一臂之力，令經脈恢復如初。”

顧慎為還是拒絕了。他更愿意接孫神醫冒險的治療方法。

上如不知所蹤，山崖之上許多人都看到了，屠狗更是與相隔不遠，可是下山之后卻沒再見著，“肯定沒事，大概是自己回城了。”

屠狗心不在焉。木老頭之死給他帶來不小的沖擊，整個回程路上都顯得恍恍惚惚的，幾乎所有人都影響，但他表現得最為明顯。

南城護軍府冷清不，差不多一半人都跟著龍翻云去了北城。剩下的人在等待龍王，尤其是許氏姐弟和方聞是。

孫神醫先是一通抱怨，覺得龍王不該出門，著他喝下五六碗補藥和十幾枚丹藥，診脈又用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嗯，還好，龍王沒有用真氣，況還好，明天試試我的法子，先說好了，與不都有可能，龍王可別降罪于我。”

回到房間時，夜已經很深，顧慎為獨自躺了一會，發現自己怎麼也睡不著，于是命令秦夜明將許煙微等人來。

這一天的等待實在是太長了，許小益和方聞是全都心懸不落，一看見龍王就跪在地上，只是磕頭，不敢說話。

許煙微沒有跪，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下跪，不是那種頭腦敏捷的人，過去的幾個時辰里，兩個男人經難以言喻的煎熬，卻越想越多，越想越不服氣。

“王后服毒自盡，用軍師的話說，薨了。”許煙微抬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發現自己還是沒記住這個古怪的字。

“我知道了。”顧慎為平淡地說，掃了一眼自己的軍師，方聞是渾一，臉上忽紅忽白，沒有半點謀士的風采。

“就這樣了？”許煙微詫異地問，“你不想知道王后為什麼自殺？”

“背叛了我，死有余辜。”顧慎為的聲音略顯疲倦，這疲倦是真實的，可他就是無法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里不停地錘打，著他保持清醒。

許煙微然大怒，關于如何向龍王坦白罪行，方聞是之前出了不主意，許小益也提出幾項建議，沒一個跟許煙微現在的模樣沾邊，像一只護崽的母，羽豎立，個頭雖小，卻表出不顧一切的架勢。

方聞是覺得要壞事，沒等他想出辦法阻止，許煙微已經暴發了。

“死有余辜？是石國公主，也是你的王后，不是大雪山劍客，更不是你從香積之國帶回來的野人。”許煙微握雙拳，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龍王。

“你想說什麼？”顧慎為問，他以為這三個人是過來認罪的，沒預料到會有一場質問。

許煙微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尋思了一會才說：“算了，現在說什麼也是多余，我弟弟背叛了你，他才是死有余辜，你把他殺了吧，隨便把我也殺了，我們姐弟膽子小，想自殺一直下不了手。”

許小益發出一聲傷野狗似的哀，他還以為姐姐真有什麼奇招，結果卻是認罪伏法，而他一句辯解也說不出口。

顧慎為沒看許小益，他現在只對許煙微開始的那幾句話興趣，“該死的總會死，不用著急，你先說清楚，難道王后死得冤嗎？”

許煙微急促地呼吸，頓了一會才說：“你從來沒當是真正的王后，冷落、忽視，甚至不與同床，這些都算了，誰讓你是龍王，你就是這樣的人，王后嫁給你，就得認命。可是有一件事，我覺得龍王做得不對。”

顧慎為沒說話，冷冷地看著許煙微，等說下去。

許煙微扭頭看了一眼弟弟，繼續說道：“我想清楚了，你一開始就知道王后會泄那個什麼無道書，你知道但你不說，眼睜睜看著做出背叛你的事，其實只要你早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句暗示，都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這說明從一開始就沒想忠于我。”

“哈，好大的罪過，王后沒忠于你嗎？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想盡一切辦法討好你，可是都被你拒絕了，為了從一堆破書當中整理出那兩章無道書，王后幾天幾夜沒睡覺，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讓你開心。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從前不是教給八許多‘道理’嗎？你不是告訴人的權力來源于父親和丈夫嗎？王后也是人，孤苦無依，希討你的歡心，無非是想從丈夫那里得到一份安全的保證，可你給過嗎？”

許煙微腦子有點了，呼呼地氣，說不出話來。

顧慎為明白的意思。

鞠王后從小生活在張不安的氛圍中，貴為一國公主，卻一直人挾制，龍王對來說，不過是另一個挾制者。的確，曾經花過很多心思討好龍王，大概是希能在這次挾制當中爭得一點主權，當頻頻遭到拒絕，心中開始失的時候，也跟羅寧茶一樣，另辟蹊徑，想要得到一點真正的權力。

“我對王后本有安排。”顧慎為的語氣稍稍緩和。

“我知道。”許煙微的語氣也弱了下來，“如果我是王后，就會待在石國，耐心養親侄兒，相信自己早晚能擁有大權，可王后——跟我不一樣，不了解龍王，甚至不怎麼認識你，怎麼可能信任你？你又總是表現得冷冰冰。龍王把王后來接管錢財，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開心至極，可一切都晚了，已經做出背叛之舉，想彌補，龍王不肯給機會。”

顧慎為發現自己居然無話可說，王后在他眼里總是一名陌生但又很有心機的人，他習慣地將當投靠自己的部下，觀察、考驗，一旦發現背叛的跡象，心中就開始存有警惕，開始摒棄、利用。

這是龍王對待部下的手段，向來都很有效，許小益就是這麼被他看穿的。

“你們是夫妻。”許煙微聲道，王后是個可憐人，龍王也很可憐，他從來就不懂得如何跟正常人打道，“你知道王后決定自殺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嗎？”

許煙微看著方聞是，軍師茫然地啊了一聲，沒想到還會到自己說話，許煙微踢了他一腳，“當初給王后毒藥的膽子哪去了？”

方聞是面若死灰，聲說道：“王后……王后說，寧愿以龍王王后的份死去……”

“瞧，王后將份看得比什麼都重，可龍王本沒將當回事……”

許煙微的慷慨陳詞被打斷了，聶增匆忙地跑進來，沒注意到屋子里的微妙氣氛，激地說：“獨步王在逃亡路上被抓了。”

顧慎為騰地站起，這才是他睡不著覺的原因。

“被鐵山抓住了。”聶增補充道，語氣中顯出幾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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