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靖大怒，騰地一躍而起，差點撞到帳篷頂，椅翻倒在一邊，手指著張楫，“你、你說什麼？十萬騎兵？戰爭？”

張楫向龍王投去無奈的一眼，好像兩人存有默契，而中原人卻是不懂規則的壞孩子，然后向下擺擺手，“龐大人莫急，坐下說話，事已至此，大家還是商量一個辦法為好。”

龐靖剛剛還以為西域的變化不會影響到自己，沒想到金鵬堡就在背后捅了一刀，那十萬騎兵自然不是地里長出來的，而是來自北庭。

龐靖馬上發現自己反應過頭了，這是三方談判，太早暴底線是一件愚蠢的舉，會讓龍王有恃無恐，于是笑了幾聲，搖頭道：“哈哈，璧玉城還真是變化多端，我都有點跟不上了，其實沒什麼可商量的，明天我就帶兩萬中原軍隊逃命去，等你們折騰完了，我再回來。”

龐靖低頭看著倒下的椅，深為難，甚至比正在接近的十萬騎兵還麻煩，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自己扶起過任何東西，偶爾到這種形，早有隨從手，甚至不會讓主人覺到椅子曾經倒過。

張楫和龍王都在抬頭看著他，龐靖咳了兩聲，“這里太氣悶，我去出走走，反正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管不著，也不上手，等你們商量出結果，告訴我一聲就好。”

說罷，不等兩人開口，龐靖邁步走出帳篷，重重地甩下簾幕，整個帳篷都因此搖晃不止。

衛兵與隨從站在遠，看到主人出來，立刻有人要過來服侍，龐靖頭也不抬地擺手，他想自己靜一靜。

龍王的衛兵像是一尊尊不的雕像，龐靖也沒將他們當活人，就在帳篷前面慢慢踱步。

當初來璧玉城的時候他可是滿懷野心，事也一度非常順利，不知不覺間，一切都在失控，他不僅沒能按照公主的吩咐殺死龍王，還同時失去了金鵬堡的表面效忠，駱啟康之死更是一個重大打擊，念及此，龐靖仍到心痛如絞，木老頭的死亡毫不能平息旺盛的怒火。

一敗涂地，龐靖默默地哀嘆，十萬北庭騎兵一到，無論誰勝誰負，中原在西域的策略都會暫時挫，回到京師之后他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為自己開，可他曾經幻想過的功勞與聲卻從此與己無緣，他又變那個無能的皇親國戚。

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他想，不僅低估了龍王和獨步王，還定下太多的目標，在心之人死后又變得意氣用事，一錯再錯，以至于從璧玉城局勢的掌控者漸漸退化旁觀者。

龐靖在衛兵群中自我反思，希找出力挽狂瀾的計策，偶爾抬頭觀，看到兩個人慢慢走近。

那是初南屏和龍王邊的護衛，龐靖允許自己稍微走下神，再一次嘆世上會有如此完的容貌，相形之下，所謂的西域第一羅寧茶不過是脾氣暴躁而又愚蠢的潑婦，好在初南屏并非自己喜歡的類型，免去一段可能的傷心事。

大概是發現談判尚未結束，初南屏與調轉方向，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龐靖突然想起，此前與初南屏一塊離開的可不是，而是經常跟在龍王邊的一位小個子。

龐靖想不起小個子的姓名了，可他還記得那人離開帳篷時臉上的絕表，因此恍然醒悟，小個子死了，被初南屏和秉承龍王的意思給殺死了。

龐靖渾一懔，掠過暮春季節的最后一寒意，這幾天來，璧玉城死傷無數，有一些就發生在他的邊，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對這一次同。

他做出最終決定，心想有些事或許還可挽回。

他回到帳篷里，發現椅仍倒在原，于是上前隨手扶起來，微笑著小心坐下，“一個好的夜晚，希我沒有打斷兩位的談判。”

“龐大人明天還要率軍離開璧玉城嗎？”張楫問。

“哈哈，不怕兩位見笑，其實西域都護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調軍隊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需要樓蘭國幾位將帥的同意，等一切安排妥當，十萬鐵騎大概已將去路封死了。我還是等等吧，沒準兩位已經達妥協，一切太平呢。”

“龍王拒絕了。”張楫平淡地看著龐靖，好像經驗富的教師在觀察學生是不是在作弊。

“抱歉，我出去了，龍王拒絕什麼了？”龐靖驚訝地問。

“龍王拒絕退兵，他說龍軍作為璧玉城城主最重要的盟友，有義務幫助龍翻云抵一切外敵。”

“這話有理。”龐靖贊同地點點頭，“問題是十萬騎兵是璧玉城的敵人嗎？”

顧慎為也發覺了龐靖的變化，這位中原貴戚悄悄地放低了姿態，好像變了一個人，“不管怎樣，龍翻云是璧玉城第一任城主，自然要接管通天關和千騎關，至于張先生所言的十萬騎兵，想進關就是敵人，停在關外，就只是騎兵。”

“何則這次談判與鐵山和獨步王無關嗎？”龐靖略顯詫異。

“鐵山之前的所作所為城主無權過問，可是在龍翻云為城主之后，鐵山劫掠四諦伽藍，綁架了獨步王，還想闖出千騎關，龍軍不能坐視不管。”

龍王原來也會打腔，而且不比中原的老油條差多，龐靖不住點頭，“很有道理，龍王一切行都在城主的權力范圍以。”

張楫站起，他已經完任務，也達到了目的，無需再聽言不由衷的套話，“我先要告辭了，龍王是個講道理的人，想必會允許金鵬軍通過千騎關。”

張楫話中帶著諷刺，因為千騎關眼下還在金鵬堡的控制之下，想要通關無需龍王的允許。

顧慎為也站起，正式地說：“嗯，我代表璧玉城城主，允許全金鵬軍通過千騎關，前提是不準挑釁鬧事。”

張楫微微點頭，轉要走，龐靖沒有起，說：“我想留下跟龍王談些事，張先生不會產生誤解吧？”

“當然。”張楫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走出帳篷，不一會，外面響起遠去的馬蹄聲。

龐靖嘆了口氣，“張楫不是來談判，是來示威的。”

顧慎為重新坐下，嗯了一聲，張楫心里很清楚龍王絕不會放過獨步王，他更知道金鵬堡眼下于弱勢，再不加上一點籌碼的話，很快就會輸得干干凈凈，他想穩定軍心，想要恢復兩王爭霸的平等態勢，所以提前亮出羅羅的十萬騎兵。

“不知道龍王怎麼想，我覺得這事很簡單，明天就開戰，一舉消滅金鵬軍和鐵山，什麼獨步王、張楫、金鵬殺手，一律斬草除。十萬騎兵是借來的，借主沒了，他們自然也就退了。”龐靖出了一個主意。

“中原不是希兩強并立嗎？”

“時移事易，金鵬堡公開勾結北庭，中原干嘛還要支持獨步王？”

顧慎為心中冷笑，就在不到一年前，張楫帶回來規模更大的北庭軍隊，也沒見中原對此表示過憤怒，“龐大人愿意與龍軍聯手？”

“我馬上就能下令，調來后方的所有將士，兩萬中原軍隊，龍王盡可隨意調遣。”

顧慎為尋思了一會，“龐大人的提議很好，就有一個問題，鐵山以東直到千騎關，沒有龍軍的一兵一卒，咱們與金鵬軍開戰，鐵山到驚嚇，將會帶著獨步王一路逃到關外，殺死張楫卻掉獨步王，于事無補。”

“鐵山很容易說服吧？”

“我只是不想冒險。”

龐靖笑了，龍王還跟從前一樣多疑，想說服他相信自己，可不是幾句話就能功的，“龍王擔心兩萬中原軍隊不好控制吧？”

“既然龐大人挑明了，我也沒必要裝糊涂，我信任中原軍隊，不信任你。”

龐靖點頭表示接，“這是應該的，我與龍王爭搶孟氏的家產，上背負著公主的令，還有駱啟康的事，龍王的確不應該信任我，可我能做個解釋嗎？”

“請便。”顧慎為倒是產生幾分好奇。

“龐氏在中原是一個大家族，我姐姐貴為皇太后，哥哥是權傾朝野的大將軍，妻子是大權在握的華平公主。”龐靖以介紹家世作為開場白，然后嘆了口氣，對顯赫的出沒有毫得意之，“可我什麼都不是，我擁有幾十個虛銜，跟當朝丞相走在一起也不會低他一頭，可我仍然什麼都不是。我說出的話，有人聽但沒人當真，我做的每一件事，有人看但不會有任何影響。我就是一個養尊優的驕子與玩。”

顧慎為沒有開口，他相信，在絕大多數人眼中，龐靖實在沒理由抱怨，他過的是人人期的生活。

“西域之行是一次機會。”龐靖考慮不到那麼多，只想清晰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我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返回中原之后才能取得切切實實的權力，我需要權力，就跟龍王想要報仇一樣，為此，我可以放棄公主的任務，可以忘記駱啟康的遇害，至于金錢，從來就不是我看重的東西。”

“所以你跟蕭王一樣，必須擊敗這十萬北庭騎兵，取得一次軍功。”

龐靖攤開雙手，這就是他的決定，他要前所未有地坦率一次，以取得龍王的信任，這是他整個計劃的核心，“龍王的仇人不只是獨步王，源頭在中原，下命令的人是公主，或許還有其他人，為了表示誠意，我愿意將公主到龍王手里，讓龍王痛快地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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