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073章 麻煩
如果要在京城評出一批遵紀守法的典范,綢緞鋪的小林掌柜絕對會是最無懸念的選者之一,因此當他惹上麻煩的時候,著實讓相識者們大吃一驚。
小林掌柜年近三十,看上去還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渾都是干勁兒,有時候熱得不像是一鋪之主,對客人禮貌周到,對雇工平易親切,對鄰居有來有往,對如何打點府更是深諳其道,從最低級的衙役到王公貴族,都從他那里得到過好,愿意在必要時刻賣他一個人。
按理說像小林掌柜這樣的人,即使惹上麻煩也能輕松化解,那年春天麻煩剛頭的時候,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事緣起于小林掌柜的妻子林姜氏。
這天上午,小林掌柜去給老主顧家里送一批新到的綢緞,出門不久,就有一位客人上門,出手豪闊,張口要買上萬兩銀子的貨,把伙計嚇了一跳,自己不敢做主,希等掌柜回來再談,客人卻很不耐煩,伙計急得沒辦法,只好進后院去請自家主母。
林家不是深宅大院,林姜氏偶爾也會幫助丈夫打點生意,尤其是有貴族眷上門的時候,更是要由接待,這次多了個心眼,堅決不肯出面,甚至對伙計說:“客人若是太著急,就請他去別家看看吧。”
伙計雖然舍不得到手的買賣,但還是如實傳達主母的意思,客人深憾,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此告辭,聲稱幾天后還會再來。
小林掌柜回鋪,聽說此事之后。覺得妻子做得很對,也贊揚了伙計,表面上事就這麼過去了,只等客人再度上門。
小林掌柜表面稚,心事其實極為縝,能一擲萬金的豪客。即使在京城也沒有太多,而且這位客人竟然沒有留下姓名,更是不合常理的怪事,他相信事沒有那麼簡單。
他從伙計那里問清了客人的相貌,暗中發自己數年來編織的關系網打聽,只用半天工夫就弄清此人的來歷。
客人居然是蕭王世子。
蕭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這位世子比皇帝年紀略長,是京城里有名的浪人,只是地位太高。與綢緞鋪沒有多集。
小林掌柜更納悶了,他跟蕭王府有生意往來,世子想要買綢緞,只需吱一聲,全京城任何一家鋪子都會顛顛地送貨上門,任其挑選,何至于世子本人親自上門?
次日一早,小林掌柜親自揀選了最好的幾匹綢緞。派伙計送到蕭王府,免費贈送給世子。
這是一種試探。世子的反應非常得,收下禮,表示謝,當天下午派來合乎份的王府管事,真的收購一大批綢緞,做一筆大生意。
伙計們對掌柜的能力佩服得五全投。事后也都得到不賞銀。
小林掌柜也放下心來,世子那天親自上門大概只是突發奇想,并無特殊目的。
五天之后,那名王府管事派人送來請柬,邀小林掌柜在酒樓一聚。
小林掌柜當然明白邀請的含義。封了一份重禮,打算送給管事,增進與蕭王府的生意關系,結果事與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世子竟然又一次不顧份地親自到場,那是一名英俊的年輕人,長著跟父親幾乎一樣的鷹勾鼻,舉止高貴,態度卻極為親切,他說自己在朝中并無職,除去世子份,無非也是一介平民,因此不喜歡跟達貴人來往,云云。
小林掌柜再次到不安,表面上卻不聲,無論世子怎樣拉攏,也不肯與對方平起平坐,每次舉杯都表現出該有的謙卑。
酒過三巡,世子先行告辭,王府管事先是對主人一通贊,然后借著酒勁埋怨小林掌柜不知好歹,最后終于說出世子的真實目的。
那還是一個月前,正月十五元宵燈會,四閑逛的世子看到了同樣出門賞燈的林姜氏,從此茶飯不思。
林姜氏并非絕世,只是有個臉紅的習慣,讓蕭王世子一下子記在心里,覺得這名子與自己平生所見佳麗截然不同,天然純真,仿佛深谷幽香無意間錯繁華世界,那天晚上,他跟行了幾條街,直到林姜氏回家關門閉戶,才悵然而歸。
京城是天子腳下,就算是蕭王本人也不敢胡作非為,當街搶人這種事,世子連想都沒想過,他以為那只是一時沖,過幾天就會消散,沒想到那張時不時微紅的面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時間越久樣子越清晰。
世子再也忍不住,打聽到小林掌柜不在店鋪,親自上門,假借買貨,其實只想再見林姜氏一面,卻未能如愿。
王府管事將整個過程講述得哀委人,從始至終沒提世子到底想要什麼,好像純粹是羨慕小林掌柜有一位麗的妻子。
小林掌柜靜靜地聽完,強按心中怒火,將準備好的厚禮端到桌面上,只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后,本店不做蕭王府的生意。”
王府管事臉驟變,可是不等他發作,小林掌柜已經拱手離席。
小林掌柜沒將此事告訴妻子,次日命人將蕭王府的銀子一錢不地退回去,已經賣出去的綢緞全當禮送給了世子。
他想,這該是明確無誤的回答了,世子若是再糾纏不清,就只能魚死網破了,他雖然只是一名綢緞鋪掌柜,卻也有本事將事捅到各個衙門甚至皇帝面前,偌大的京城,總有人能管得了蕭王府。
蕭王世子大概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收回銀子,就此中斷了與綢緞鋪的聯系,倒是王府管事又努力了幾次,通過中間的人勸說小林掌柜把握住機會,沒準就此能夠飛黃騰達得個一半職,遭到嚴辭拒絕之后,他也放棄了。
接下來幾個月平靜無事,小林掌柜再次放下心來。雖然往不多,但他了解那般王公貴族,凡事就圖個新鮮,久無進展自然會失去興趣。
林姜氏從來沒向丈夫詢問過此事,但好像明白了什麼,再沒邁出宅門一步。連前面的店鋪也不進了,若有事全都安排丫環去做,這讓日子顯得更加平靜。
因此這年秋季的某一天,一隊士兵闖進綢緞鋪抓人的時候,小林掌柜甚至沒將此事與蕭王府聯系在一起。
士兵們來得極為突然,事前沒有任何警告,他們抓捕小林掌柜,搜走一大批簿冊,對金銀綢緞等反而一件未。
小林掌柜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并未顯驚慌,臨走前安妻子無需擔心,對伙計下達了簡單的命令,然后跟著士兵離去,未做任何反抗。
有資格在京城抓人的衙門不,小林掌柜經營多年,在每一座衙門里都有人,這是他不怎麼驚慌的最重要原因。可士兵們卻將他帶到出乎意料的地方——駙馬府。
朝中駙馬不只一位,但是說起駙馬府。人人都知道是指華平公主的住。
華平公主的夫婿龐靖親自提審了小林掌柜,這也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龐靖雖然一度聲名顯赫,很有希在朝中掌握實權,但是因為出使西域慘敗而歸,已經失去皇帝與皇太后的寵信。為無職無權的大閑人,由他抓人并審問,可不合乎規矩。
“林山,嶺南人士,離京城可夠遠的。這麼多年了,你不思念家鄉嗎?給我說幾句嶺南話吧。”龐靖年輕不算太大,鬢角卻已有了白發,顯然他的日子不算好過,但他今天心很好,笑地看著犯人,有竹。
小林掌柜戴著腳鐐手銬,行不便,“離家太久,已經不會說了。”
“哈哈,你忘了嶺南話,大概還記得西域話吧?”
小林掌柜明白,自己的真實份再也藏不住了。
“林小山,西域璧玉城人氏,七年前奉龍王之命潛中原,花錢買了籍貫,在京城做起綢緞生意,結廣泛,最打聽先帝往事和朝中聞。”
“如果駙馬大人再多做一些調查,就會知道我是逃出西域的,至于我的好,純粹是為了做生意。”
龐靖的好心很快就沒了,林小山雖然承認了真實份,卻堅稱這些年來與龍王沒有任何聯系,事實上,他一直在盡可能躲避與龍王有關的人,從來不跟西域人做生意就是證據之一。
審問持續了三天,龐靖在使盡一切手段之后,不得不承認自己高估了這名犯人的重要,從林小山這里得不到任何龍王的信息。
林小山被送到京城府衙的大牢里,沒有罪名,也沒有釋放期限,唯一的好是終于能見到家人了。
姜已經花了不錢,卻只換來短暫的見面機會,林小山從前結下的人雖然都很爽快地收下銀子,但沒有一個人能給出救人的保證。
林小山傷痕累累,UU看書 www.uukanshu.com仍花心思安痛哭不止的妻子。
“蕭王府或許有辦法救人。”姜猶豫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蕭王府有人去找你了?”林小山問。
姜點點頭,“不是蕭王府的人,是隔壁的薛掌柜,他說他跟蕭王府……”
林小山握住妻子的手,急切地說:“別上當,害我的人就是蕭王世子,只有他才會心積慮地調查我的過去,帶上新兒逃走,立刻,你知道哪里有我藏好的東西。等你消失之后,我才有獲救的可能。”
林新是兩人五歲的兒子,姜哭著離開,心里猶豫不決。
整個秋冬,林小山沒再見過妻子,他想姜一定是帶著兒子遠走高飛了,心里安定不。
次年春末,事隔半年之久,龐靖再一次提審林小山,直截了當地說出兩件事:“你妻子去年已經死了,龍王前幾天在京城附近出現,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你年的兒子安排后路,他還活著。”
林小山木然無語,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龍王為什麼花了整整六年時間才來到京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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