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075章 聚會
“在下陳錦克,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閣下是……哦,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快請里面走,范師叔已經恭候多時了。”
陳錦克今天不是蕭王府的普通家丁,換了一裳,恢復崆峒派弟子的份,站在宅院門口,接待陸續上門的京城江湖人士。
這所宅院是崆峒派在京城的落腳點,不大,位置卻極佳,周圍盡是王公貴族的府邸,與蕭王府只有一街之隔,任何人都不會對它產生輕視。
站在大門口,陳錦克覺自己像是高了一頭,并且深刻理解了江湖與朝堂的界限:在蕭王府,即使是師叔也屬于底層的仆役,甚至沒資格面見外人,可是在這里,他是崆峒派弟子,邀登門者不乏朝中員,這時卻都按江湖規矩與他互相拱手行禮。
陳錦克非常珍惜這次機會,盡一切可能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印象,門派提供了江湖的基礎,但是用好這一基礎仍需本人的努力。
他事先得到師叔的指點,對今天上門的人心中已然有數,知道哪些人請進去即可,哪些人需要自己陪同,哪些人則必須立刻通知宅的師叔,給予更高的禮遇。
但范用大并沒有將事完全說清楚,陳錦克心中懷著極深的疑:瞧師叔的架勢,一下子請來了三十幾位京城最知名的江湖人,分明是要對龍王“群起而攻之”的意思,與蕭王“好好談談”的要求并不相符。
陳錦克將這當一道考題,希憑自己的聰明找出真相,于是細心觀察,不放過任何蛛馬跡。
首先,他發現今天的客人層次復雜。九大門派當中的七家派來了代表,十一家幫會的頭目以及京城最知名的三家鏢局的總鏢頭親自到場,另外還有若干位知名豪客,雖然無門無派,在黑白兩道卻都很吃得開,其中一位不肯通報姓名。陳錦克懷疑此人是府正在懸賞通緝的一名大盜。
其次,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此次聚會的目的,不客人對“龍王”的了解不比陳錦克更多,一進門就互相打聽,但他們仍然邀而來,對范用大客客氣氣,卻沒有向他尋求解答。
直到程屹程九爺登門,陳錦春總算解開心中的一個疑:原來師叔也要借用別人的面子。
程九爺既無顯赫家世,也沒有名門大派做靠山。自稱一介布,卻是天下最知名的布,人稱“舍命君”。
若說起他最大的本事,那就是知遍天下,最令人稱道的是,他沒有任何門派基,從十幾歲結街頭混混,到三十多歲出府。與各大派掌門稱兄道弟,整個過程幾乎全憑一己之力。
這樣的人。簡直就是陳錦克的偶像。
可是程九爺走到門前的時候,陳錦克差點沒認出來。
那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頭兒,材中等,其貌不揚,布布鞋,既無華車駿馬。也沒有前呼后擁,走路的時候微低著頭,像是剛從鋪子里走出來的賬房先生,心里仍在計算這一天的賬目。
陳錦克很謹慎地上前迎接這位不起眼的客人,拱手問訊。未失禮數,“在下陳錦克,崆峒派第十七代……”
老者笑了笑,沒有回答,徑直向院走去。
陳錦克剛要追上去阻止,恰好看到師叔范用大從里面快步跑來,立刻猜出此人來歷不凡,于是趕幾步,恭敬地在前面引導。
“程九爺,好久不見……”范用大的腰低低地彎下去,行的是晚輩之禮,聲音卻熱洋溢,好像兩人是往多年的至友。
程九爺上前一步,雙手扶起范用大,哈哈笑道:“可不是,鶴老神仙還好吧?聽說前些日子仙欠安,我還記掛著呢。”
“掌門無恙,九爺派人送去的人參可幫了大忙……”
崆峒派掌門道號紫鶴真人,多年不曾面,陳錦克為十七代弟子都不曾見過本人。
程屹一到,人就算齊了,范用大示意師侄關門。
江湖聚會的講究一點也不,比世家貴族還要更復雜一些,單是安排座次就有不名堂,范用大不放心給別人,自己親自上陣,客人們不了互相謙讓,最后還是按照范用大的意思落座。
范用大堅持讓程九爺坐主位,自己坐陪,隨后客人們一一上來拜見,程屹顯出真本事,三十幾位客人,他對每一位的態度都不同,或親切,或贊揚,三言兩語就將對方的師承來歷、近段時間的顯赫事跡說得清清楚楚,好像對其關注已久,絕無半點的敷衍輕視,卻也不跌份。
陳錦克守在大廳門口,耳聞目睹,敬佩得五投地,心想不管那個所謂的“龍王”有多麼與眾不同,跑來京城惹事,實在愚不可及,他得罪的可不只是蕭王,而是整個中原江湖。
拜見過程持續了近半個時辰,看上去枯燥無趣,陳錦克卻當大好的學習機會,據每一位客人的事風格,對其做出評判,比如他就發現青城派仍與本門隔閡頗深,邀而來的弟子雖然表明上禮數周到,但是沒有提起兩派的任何一位長輩。
門派長輩就像是一份江湖往的碼,程九爺地位高,所以上來就能問起崆峒派掌門紫鶴真人的狀況,其他人則只能對其他長老或是用字輩弟子表示關切。
也有人逾越界線,以親切地語氣提起“鶴老神仙”,結果得到平淡的回復,眾人的目也出不屑與恥笑,陳錦克由此判定此人狂傲自大,是個莽人,果不其然,在此后的商議過程中,這人幾次口都被大家有意忽視,最后只能訕訕閉。
怪不得總有人說江湖深不可測,師叔也提醒他要清“大小深淺”,陳錦克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就算明白了規矩,想真正融江湖。也需要持續不斷的努力,他甚至有點后悔自己出師門太晚,如果將苦練武功的時間用來結朋友該有多好?
這麼一來,他連龍王是誰都不怎麼關心了。
京城規格最高的一次江湖聚會終于進正題,眾人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龍王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如此大干戈。居然需要程九爺親自出面,請來黑白兩道的大人?
范用大在取得程九爺的默許之后,起回答這個問題:“龍王是西域的一位君王……”
陳錦克吃了一驚,西域的君王行為再過分,也該由朝廷出面解決,何為會為江湖事件?念頭剛起,青城派弟子就冷冷地進一句:“偽王,他可不是真正的君王。”
范用大笑著稱是,“龍王的確沒有得到本朝的承認。我還是他的真名吧——顧慎為,原先也是中原人,父親顧侖,乃是前朝武,顧氏刀槍雙絕,在座諸位或許還有印象。”
“哦……”大廳里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為中原人,他們對西域知之甚。也不關心,非得提起京城顧氏。才能理解“龍王”的背景。
“顧慎為在西域學了一武功……”
“邪派武功。”青城派弟子打定主意要糾正關于龍王的每一個錯誤說法。
范用大照樣點頭稱是,“顧慎為學的是殺手武功,的確有點不正統,后來他叛出門派,糾集一批山民,立軍隊。幾年間居然越來越壯大,最后攻克了從前的門派。”
背叛師門乃是江湖中最為大逆不道的惡行,這對龍王是一項非常不利的陳述,青城派弟子沒有提出異議,包括陳錦克在的眾人。立刻將顧慎為歸為“魔頭”的行列。
“不知道諸位是否記得,大概七八年前,有一批中原武林人士奉命進北庭,結果遇到危險,當時曾經得到過顧慎為的救助。”
有人點頭有人茫然,對這件事都沒有特別深的印象,只有青城派弟子再次口,“他也殺死不中原人。”
程屹一直在聽,這時開口,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他沒有使用“顧慎為”這個普通的名字,“青城派上代掌門就是在北庭殞命于龍王刀下。”
這回大家都明白青城派弟子為何對龍王如此不敬了,但是也都吃了一驚,青城派上代掌門柳青圃在江湖中威名顯著,迄今不衰,幾年前突然去世,沒多人知道他去了北庭,死在一名西域人手里。
陳錦克對龍王的興趣又恢復了,他想,能讓程九爺當回事,這個人肯定不簡單。
范用大等眾人的議論聲減弱之后繼續說道:“顧慎為在西域占據不小的地盤,可奇怪的是,六年前當他正于巔峰的時候,卻放棄一切,就此失蹤,部分下分崩離析,戰持續數年。”
西域的事在中原江湖引不起波瀾,范用大因此不做詳述,轉到眼前的問題上,“六年了,顧慎為竟然在京城附近現。”
“他來中原做什麼?”一位客人忍不住問道,聽了半天,他還是不明白這個龍王跟中原江湖有什麼關系。
青城派弟子忍不住了,起厲聲說道:“顧慎為是中原大敵,他不僅暗殺了本門多人,還襲駱家莊‘神算一劍’,而且他是個瘋子,公開聲稱皇帝陛下是他的仇人。”
“神算一劍”駱啟康的名聲可比青城派掌門大多了,即使六年過去,他的綽號仍能引起一片。
陳錦克終于明白師叔遍邀江湖同道的原因,也明白了蕭王那句“好好談談”是什麼意思——龍王就是那種不守規矩的魔頭,想讓他坐下來談談,必須先將他生擒活捉,甚至殺死。
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的心一下子熱切起來,決心好好利用這次“群起而攻之”的機會,為自己在江湖中搏得一份地位。
他甚至有點激龍王了,沒有魔頭,哪來的英雄呢?
(今天本來應該恢復兩更的,可還有點虛,試了一下,力不從心,只能等兩天再恢復正常了,抱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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