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車廂外面偶然飄過的行人聲音，陳錦克知道，他們又回到京城了。

車廂被遮得嚴嚴實實，陳錦克與林小山仍然被拷在一起，只是份發生了變化：如今崆峒派弟子是俘虜，龍王部下倒為他的保護者。

一名黑人曾經非常直白地向林小山提出建議：“把他的手砍掉，你就自由了，過兩天我們再想辦法給你去除鎖鏈。”

林小山拒絕了，事實上，他仍不相信這些人是救兵，每次有人面，他都會嚴厲地質問：“你們到底是誰的人？”

黑人同樣拒絕回答，很快他們換了服，看上去跟普通的中原百姓沒有區別，臉上居然也會出笑容，其中一位最常面的人自稱張守玄，三十歲左右，好像很洗臉，額上總有一塊淡淡的青，胡子極修剪，更添風霜之，就是這個人，笑容最多，給了林小山一點提示：“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放心，你已經安全了。”

林小山的安全就是陳錦克的不安全，他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就怕睜眼之后發現林小山已經不見蹤影，邊只有黑舉著鋒利的狹刀。

但他從未向林小山開口乞求，份落差變化得太大，作為名門弟子，他無法接，只能沉默以對。

有幾次，他們被蒙上雙眼，換到另一輛車上，行程臨近結束的時候，他們還曾經換乘一段時間的小船。

終于，兩人被送進一間小小的屋子里，摘下蒙眼的黑布，張守玄和氣地說：“這里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但我不建議兩位出去。”

作為建議的保證。房門從外面的鎖住了，過隙，只能看到空的小院。

“謝謝你這一路上的照顧，可我是崆峒派弟子，永遠不會背叛師門投靠龍王。”陳錦克覺得需要表明態度了。

“如果真是龍王要殺你，我不會替你求。”林小山語氣冷淡。

陳錦克有點臉紅。所謂的“照顧”不過是沒有惡語相向而已，就是現在，他也仍然覺得林小山是犯人，“聽你的意思，龍王是個很嚴厲的人。”

“沒錯，龍王很嚴厲，他會替我報仇。”

林小山的聲音冷酷無，抑著極大的憤怒，陳錦克沒有追問下去。他聽說過林小山妻子的遭遇，能理解這仇恨，可仇恨的對象是蕭王世子，遠遠超出一伙西域人的能力范圍。

西域的殺手們第一次襲獲得功，必定已經引起江湖公憤，他想，等到各大門派真正警覺發力的時候，再多的殺手也沒有生存機會。

一個時辰之后。天漸暗，張守玄親自送來飯菜。說：“有個人待會來見你，或許你會更相信他一點。”

小半個時辰之后，林小山驚訝地看到一位人走進來，“鐘……鐘丞相！”

陳錦克以為“丞相”是個人名，好一會才明白這是職，中原朝廷早已廢棄的稱在西域仍被使用。

鐘衡坐在兩人對面。“這都多年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龍王可是將大家都給騙了。”

林小山臉上一紅，當年在逍遙海石國，他與鐘衡往頗多。可是逃離西域的時候，他沒有留下任何暗示，“龍王……”

鐘衡笑呵呵地打斷他，“龍王行事總是出人意料。”

意外過后，林小山想起許多事，他雖然極與西域人往，但在中原京城還是能聽說不數千里之外的消息，“鐘丞相不是……”

“我早就不是丞相啦。”鐘衡隨意的語氣里出一失，“嗯，我在西域打了敗仗，丟掉了所有軍隊和地盤，這是事實。”

陳錦克聽得一頭霧水，他連西域有哪些國家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那些遙遠的戰爭，他只是到驚訝，眼前的這位“丞相”著簡樸、相貌刻板，居然曾經帶兵打仗。

“禍兮福之所倚，誰能說戰敗就一定是壞事呢？”鐘衡繼續說下去，聲音變得灑了，“我在璧玉城一敗涂地，只能退到草原深自保，就是在那里，我與龍王恢復聯系。”

“你見過龍王？”林小山半信半疑，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聽說龍王的丁點消息。

“不是龍王本人，是他派來的使者，我相信這位使者，而且他還帶著信。”

林小山心中原本只有不到一的信心，一下子增到了七八，結結地說：“那些金鵬殺手……難道、難道龍王……”

“龍王給我的旨意就是收攏四逃散的金鵬殺手，將他們重新組織起來，悄悄滲中原。”

林小山的懷疑全都消失了，鐘衡說得沒錯，龍王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此前覺得龍王不可能接收金鵬殺手，其實反過來一想，這的確是極合理的招數，龍王放棄了軍隊，總得掌握其它類型的力量。

“龍王仍要報仇？”林小山激地問。

鐘衡嚴肅地點點頭，“當然，龍王已經找出當年滅門的幕后主使，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布置，就要手了。”

林小山拍案而起，陳錦克不得不跟著一塊站起來，尷尬不已，“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龍王？”

“不到勝券在握的時候，龍王是不會面的。”

林小山一時沖，差點想將心中的話都說出來，最后強行忍住，“鐘大人能替我向龍王傳句話嗎？”

“當然，我與龍王使者定期有來往。”

“請告訴龍王，我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林小山相信龍王會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鐘衡仍跟從前一樣謹慎，絕不過問多余的事，只是鄭重地承諾：“你的話會一字不差地傳給龍王。”

林小山坐下，興得有點手足無措，“接下來龍王要我做什麼？”

鐘衡看了一眼陳錦克，說：“龍王要你今晚報仇。你準備好了嗎？”

林小山的左拳按在桌面上，“我早就準備好了。”

鐘衡沒有泄計劃，拱手告辭了。

“這個‘鐘丞相’不可信，龍王干嘛要聯系一個打敗戰的人？”鐘衡剛一離開，陳錦克就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不了解龍王。”林小山還是那句話，從見到鐘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確信一切事都是龍王的計劃。

陳錦克閉上，不祥的覺揮之不去，但他找不出明顯的破綻。

又過了多半個時辰，陳錦克發現自己的功力居然開始恢復了，那群黑人顯然已經停止對他們下藥。

林小山也恢復了，“瞧，沒什麼可懷疑的。”

陳錦克想勸說林小山跟自己一塊逃跑，就在這時，黑人又來了。

一共五個人。蒙著面孔，開口說話的人是張守玄，“換上服，出發。”

換頗費了一番周折，兩名殺手上前幫忙，才給兩人穿上夜行，林小山得到一柄狹刀，陳錦克還是赤手空拳。

外面漆黑一片。走出小院，陳錦克發現他們一條僻靜的街道上。兩邊草木繁盛，房屋卻沒有幾座，跟蕭王府后花院倒是有幾分相似。

陳錦克猶豫不決，心中策劃了幾個逃跑方案，最后都放棄了，因為每一種方案都免不了要奪刀砍斷林小山的手腕甚至殺人。他做不出這種忘恩負義的惡行。

五名黑人對路徑極為悉，走走停停，時快時慢，有時還會躲進附近的樹叢里，但他們一路上沒到任何人。

約一個時辰之后。他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眼前是另一座獨立的小院，張守玄示意眾人止步，兩名殺手先行翻墻而，過了一會，從里面打開院門。

其他人走進去，院門立刻關閉，陳錦克一眼就看到地上躺著兩尸，殺手們已經替林小山清場了。

張守玄出手臂，用極低的聲音說：“該你了。”

林小山拔出刀，順著張守玄指示的方向，直奔中間正房。

門戶虛掩，一推就開。

五名殺手都留在外面，沒有跟進來。

陳錦克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他覺得應該制止林小山的行，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兩人走到床前，上面有人正在酣睡，林小山用刀在睡者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鼾聲停止，床上的人睜開雙眼，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騰地坐起，看著直抵前的利刃，驚恐萬分，聲道：“你……你……”

林小山傾向前，“還記得我吧？”

“小林掌柜？”那人驚呼一聲，“你怎麼會在這里？我、我……沒過你妻子，也沒過，、是自殺。”

“我知道。”林小山說，左手用力，狹刀刺進對方的膛，這就是他的復仇。

陳錦克目睹這一幕，心臟幾乎快要從里蹦出來，他不認識床上的人，可他能猜出來，這就是蕭王世子，名義上是他的主人之一。

可他不明白，蕭王世子怎麼會住在如此簡陋的房間里，守衛又如此松懈，林小山被劫走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京城，蕭王沒理由不提高警惕。

太多的事不可理解，林小山全不在乎，他對蕭王世子恨之骨，終于親手報仇了。

兩人退出房間，陳錦克深深地自責，他是蕭王府的家丁，理應保護世子，卻什麼也沒做。

五名黑殺手站在院子里，筆直的軀顯示出某種類似于敬意的東西。

陳錦克心慌意，仍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進院的時候他明明看到兩尸，現在卻變了三。

淡淡的月之下，陳錦克看到，多出來的尸飾與眾不同，尤其是頭上的帽子，更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式。

“這是誰？”他輕聲問道，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變了。

“無關要的人。”張守玄回道，帶頭離開。

七人沒有返回原來的住，而是拐彎抹角來到水邊，乘上一條早已準備好的小船，劃向對岸。

天邊微亮的時候，一行人棄船登岸，陳錦克突然醒悟，這里不是城外，而是城，能擁有如此一大片水域和廣大花園的只有一個地方。

“皇宮。”陳錦克的想法口而出，“咱們剛剛在皇宮里殺了人？”

張守玄扭過頭，淡淡地說：“龍王無所不能。”

陳錦克的僵住了，莫名多出來的尸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知道那絕不是普通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