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老宅離皇城不遠，顧慎為約記得位置，信步走去，慢慢地對周圍景終于產生一悉，只是與記憶中差別頗大，好像這是一座仿制卻完全走樣的城市。

蘇藹小聲說：“跟在后面的人更多了。”

“我打賭，這些人很快就會消失。”顧慎為收整心緒，他可不是來故地重游抒發鄉愁的。

“真的？”蘇藹睜大眼睛，差點要回頭觀，強行忍住，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了兩聲，他的臉一下子紅了。

兩人整個上午水米未進，龐靖與公主都沒想過要款待客人。

“等一會吧，這附近沒有酒樓飯莊。”顧慎為早已習慣忍挨，本沒考慮過午飯的問題。

蘇藹的臉更紅了，“我帶了一些干糧，顧公子要不要吃點？”

“你想得真是周到。”顧慎為微詫異。

“上教頭跟我說過顧公子不在意生活瑣事，所以……所以我就準備了一點干糧，我猜公主若是真想管飯，會提前告知的。”

蘇藹是名聰明的青年，他已經領悟到中原貴族與香積之國貴族相似的一面：都不接驚喜，沒有提前通報的拜訪和沒有邀請的宴席，都是失禮之舉。

“嗯，我也有點了。”顧慎為的腦海中浮現出上如耐心教導蘇藹的場景，忍不住微微扭頭瞧了他一眼，蘇藹正小心地從懷中掏出裝有干糧的小布包，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作，他也做得極為認真，好像——十多年前在石堡里學當殺手的歡奴。

街巷漸漸熱鬧，沒有了深宅大院門前的健仆，多了些來往行人、小商小販。

顧慎為記得這條后街。商販都是流的，專賣時興果蔬，午后不久就會撤攤，再拐個彎就能看見從前的顧宅了。

蘇藹買了幾只梨，回來之后高興地說：“京城的東西比璧玉城便宜，真沒想到。”

璧玉城一切都很昂貴。因為每個人都得拿出一部錢用來保命，即使經過戰火摧殘，也沒有完全改觀。

干糧和梨吃完，這條街也走到了盡頭，蘇藹又跑到一座攤前看了看，什麼也沒買，回到顧慎為邊，滿懷敬意地說：“跟蹤者真的全沒有了。”

顧侖準備遷往西域之前，已經將老宅售賣。顧慎為約記得，當年為這件事父親和大哥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在大哥看來，顧家后人早晚還是會回到中原，應該在京城留一落腳點。

不管誰買了這坐宅院，過后不是轉賣，就是沒機會住，甚至沒有留人打理，顧慎為眼前的宅院衰敗不堪。門墻傾圮，雜草漫生。與繁華的京城格格不，倒像是香積之國的都城。

蘇藹屏息寧氣，好問的他沉默不語。

“你留在外面。”顧慎為說，獨自從一缺口撥開草叢，走進舊家，心里還是沒有多。他對這里幾乎毫無印象，卻對西域的莊園以及金鵬堡記憶深刻，現在想來仍歷歷在目。

他真的變“西域人”了。

由于無人看守，院的房屋幾乎被人拆了，能用的材料一無所剩。極目去，顧宅就是一片荒野，只有個別地方還沒有被野草占據。

這里也是私下談的理想之所。

顧慎為轉，看到了老胡子駱平基和不知名的長胡子。

那個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失寵侍從不見了，仍是一灰，仍是須發蓬，此時的駱平基卻像是微服私訪的將軍或者深藏不的高手。

那個在公主面前張牙舞爪的寵侍從也不見了，長胡子換上一灰，畢恭畢敬地站在駱平基邊，真正展現出一個晚輩該有的順從。

“我想我欠龍王一個人。”駱平基說，一步步走近，上沒有攜帶兵，“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親侄子，駱啟虹。”

“駱家的人不喜歡欠人？”顧慎為早料到會有這次見面，也只有駱家能將各門派的跟蹤者勸退，他沒有理睬駱啟虹。

“與駱家無關，這個人是我欠下的，由我償還。”駱平基必須強調這一點，“說吧，你想從我這里了解什麼，我會盡可能說實話。”

作為償還人的舉，駱平基誠意可不太多。

“當年你奉公主之命去往璧玉城，順便還去了一趟疏勒國。”

“嘿，駱平英多說了一句話，就讓龍王猜到了。”

駱平英在講述駱家與楊元帥的恩怨時，曾經提到派人去西域“探”過楊元帥，時間與駱平基大致相符，顧慎為由此猜出真相。

“龍王想知道什麼呢？對了，聽說現在另有一位新龍王。顧公子想知道什麼呢？”

“楊元帥。”

“想不到，顧公子對楊元帥的興趣比家仇還大嗎？”

“因為我想聽你‘盡可能’的實話。”

駱平英揚頭輕笑，“的確，關于楊元帥，我的實話會更多一些，至于相信哪些不相信哪些，就由顧公子自己決定吧。”

“從哪里說起呢？楊元帥當年名江湖，顧公子肯定聽過不傳聞，用不著我再復述一遍。嗯，就說盜書這件事吧，那不是駱平英臨時編造哄騙你的，十幾年前他就堅持這種懷疑，聽說我要去西域，于是要求我順便探訪楊元帥。”

“結果真讓他猜對了，我親眼看到楊元帥在修煉乾坤推移，發現我之后，楊元帥非常愧，但他是大俠，沒有殺我滅口，而是選擇死在金鵬殺手的刀下。要我說，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楊元帥癡迷武功，畢竟沒對駱家造太大損害。可駱平英耿耿于懷，總覺得楊元帥是為顧家盜書，駱家絕技因此外傳，等到顧公子在西域殺出一番名堂，他就更加確信無疑了。其實我做過詳細調查，顧公子的武功雖然奇特。但是與乾坤推移無關。”

“駱平英從來就不喜歡楊元帥吧？”顧慎為問。

“當然，你肯定聽說過楊元帥替人出頭與駱家比武的事，沒錯，被打敗的那名駱家劍客就是駱平英，當時他還不是客，過后沒臉見人。才躲起來專心習武。”

駱家人也不是鐵板一塊，駱平基提起同輩武功最好的駱平英，語氣中并無敬意。

“駱平英為什麼總懷疑楊元帥盜書之后給了顧家？顧家與楊元帥可是多年沒有往了。”

“據說，我沒親見，令祖跟一位駱家劍客比過武，敗得很慘，過后抑郁而亡，臨終之前仍不服氣，說顧家的合和勁不可能弱于駱家的乾坤推移。楊元帥過令祖的恩惠。因此立誓要盜出駱家絕學，拿來與顧家心法比一比。就是這樣，早年間的事，誰也說不清，駱平英這麼宣稱，別人不在乎，也反駁不了。”

顧慎為沒有問題了，雖然駱平基的話未必可信。但是的確解開他心中幾個疑。

駱平基拱手準備告辭，最后說道：“駱平英不代表駱家。他是客，未得家主命令就向你尋仇，已經惹怒不人。駱啟康死得很可惜，但駱家人并不恨你。可你若是想對公主下手，駱家與你就是誓不兩立的敵人，明白嗎？”

“那就請你們看好公主。”顧慎為轉向宅外走去。

駱平基叔侄看著他的背影。也草叢，消失無蹤，荒涼的宅院依舊荒涼一片。

蘇藹背對院墻缺口，警惕地左右張，聽到后的腳步聲。立刻轉，“剛才有人過來，后來又走了。”

“嗯。”顧慎為沒有詢問，順手解下狹刀，連鞘遞給蘇藹，“替我拿一會。”

蘇藹接過刀，臉微有些蒼白。

兩人離開顧家老宅，在巷口拐彎，又回到那條商販聚集的街道上。

商販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長長的街上只剩下兩人正在收拾品，這里的買主大都是附近府邸中的有錢奴仆，過了晌午，很會出來閑逛。

蘇藹注意到，街道收拾得非常干凈，連一片菜葉都沒有。

一名五十來歲的老頭子遠遠看見又有人走來，立刻出期待的目，他還剩下幾只品相不好的果子，希能賣出去。UＵ看書www.uukanｓhu.coｍ

可惜，這兩人不像是買主，年輕的后生還帶著刀，老頭子沒敢開口攬客，低頭繼續收拾攤子，打算將水果送給鄰居。

幾十步之外，鄰近街角的地方，還有一名沒走的貨郎，正往筐里裝東西。

此人三十歲左右，看樣子貨已經賣，對潛在的客人不興趣。

“你的東西怎麼賣？”顧慎為偏偏走過去問價。

貨郎驚訝地抬起頭，又扭頭朝筐里了一眼，“呃，一兩銀子，你都拿走。”

“太貴了。”

“我這都是稀罕……”

顧慎為邁出一步，似乎是要檢查筐中的品，突然出左手，直拿貨郎手腕，貨郎的反應極快，翻手反拿，雖只一招，既已架勢不凡。

顧慎為兩手空空，卻沒有使出劍氣，左手吸引貨郎，右手閃電般出擊，正好扼住對方的咽。

蘇藹愣了一會，馬上行，走到筐邊，正好擋住遠老頭子的目。

貨郎要害落敵手，心中大駭，雙拳猛擊，希迫敵人撒手。

顧慎為右手用力，那兩只拳頭已經到他上，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蘇藹心慌意，他上過戰場，見過腥，可是在一座繁華安寧的城市里，突然就向街邊的假冒小販出手，他對此毫無準備。

貨郎眼珠暴起，臉上紅艷滴，可最讓蘇藹到恐懼的卻是殺人者：顧慎為的冷靜與貨郎的痛苦形鮮明對比，就像一名練的耍蛇人在擺弄一條無牙的毒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