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一起謀不比施展一套倏忽掌法更輕松，紫鶴真人有一種類似于熬夜過頭的興：明明很累很困，卻怎麼也睡不著覺。

他拿起桌上的涼茶抿了一口，又吐了出來，“這是茶還是漱口水？怎麼有奇怪的味道？”

秦夜明去哪了？誰替他收集報？這是顧慎為最重要的兩個，無需仔細琢磨他就知道，這次的“實話換”不公平，紫鶴真人說了許多，可是全都無憑無據，顧慎為的一旦泄，卻會給許多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危險。

說到謀詭計，顧慎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比對面的八十歲老者年輕，“秦夜明在替我監視一個人，不到必要的時候他不會現，所以連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至于那些收集報的‘小東西’，他們藏得很好，真人不用擔心。”

紫鶴真人居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不住地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隨便殺人的莽夫，我有計劃，你也有計劃，很好，很好。”

顧慎為靜靜聽他說完，“有一件事真人還沒有提起？”

“什麼事？”

“那群金鵬殺手。”

“這還用說，他們肯定都藏在駙馬府里，整個暗殺事件就是公主的謀。”

紫鶴真人說得太肯定了，顧慎為無法接，“證據呢？殺死皇帝對公主有什麼好？”

“證據？”真人撓撓頭，好像從沒聽過這個詞，“明擺著嘛，皇帝無后，一旦駕崩，就得從諸王子孫當中選立新帝。有幾位王爺是一直站在公主這邊的，完全可以從中選擇一個聽話的小孩登基，自己在幕后縱。更直接的證據也有，你還沒見過羽林校尉吧？”

“沒有。”

“守衛皇宮是羽林軍的職責之一，暗殺事件發生之后，當晚值班的羽林校尉立刻被下獄拷問。他的倒是嚴，可這事與他不了干系。羽林軍最聽公主的話，自然就是幕后主使。”

“皇太后干嘛不直接抓羽林將軍駱琮？”

“害怕打草驚蛇唄，駱琮很狡猾，他幾次三番主請罪，就是要試探皇太后的態度，皇太后暫時不敢他，必須將羽林軍的注意力轉到別的事上去，然后……”

“然后大將軍龐靖就會從邊境率軍進京。”

“差不多吧。”

“那個懷孕的宮呢？若是產下男孩。公主的計劃也就失敗了。”

“呵呵，聰明如你，偶爾也會失誤，你那些收集報的小東西被騙了？”

“沒有宮懷孕？”

“皇帝若還在，今年二十一歲，他要是有本事，早就該生下三四個兒子和五六個兒了，哪那麼巧。從皇后以下，幾十名嬪妃生不出一兒半。偏偏就有一名宮悄悄懷孕了？皇太后故意散布這條謠言，好讓華平公主以為將賭注都押在了這上面，其實暗中向大將軍龐寧求救，北邊數十萬大軍，只要有一點借口，就能揮師南下。十萬羽林軍自會風而降。”

顧慎為長長地嗯了一聲，“好計劃，由我挑撥公主和駱家劍客，迫使駱琮用羽林軍，然后大將軍龐寧以此為借口率軍進京。皇太后到時公布皇帝死訊，選擇一名年聽話的王孫繼位，繼續聽政，真人立下大功，崆峒派在朝中的靠山更穩，還除掉了江湖中最強大的對手——河東駱家莊。”

“對啊。”真人跳起來，“所以我說要賭把大的嘛，當然我也說了，計劃不會這麼順利，肯定有各種樣的障礙，一個一個地清除就好。”

“眼下就有一個障礙。”

“哦？什麼障礙？”

“我。首先，你高估我了，我一個人對付不了所有駱家劍客，公主和駱琮本無需用羽林軍。其次，你低估我了，整個計劃當中，除了殺人，我什麼好也沒得到。”

“嗯，看來我沒說服你，這還真是一個障礙。”真人好像剛剛想到這個問題，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隨后展笑容，“我不著急，反正公主和駱家肯定要殺你，我相信你會反擊的，而且會嚇大家一跳，我可沒有高估你。至于好，報仇不是好嗎？報仇之后不懲罰反而有功，這不是更大的好嗎？”

“這麼說這就是你的真面目了？”顧慎為冷冷地問，他在想，紫鶴真人老小孩似的外表，究竟是一種掩飾還是真實格，或許這個老人將謀也當了游戲。

“真面目？”真人指著頭頂，“戴上它怎麼可是真面目？哦，你是說我的計劃，我開始就跟你說過，實話很危險：不說清楚，顯得虛偽；說清楚，顯得自私狠辣。我問一句，如果換你，將心中所想所愿全都說出來，會是怎樣的面目？”

顧慎為愣住了，在疑心與冷漠背后，他是什麼面目？那必然是一副殘破不堪、暗扭曲的模樣，連他自己也會厭憎。

他終于醒悟，實話果然很危險，人們已經習慣假面示人，突然見到真面反而會嚇一跳。

他站起，恭恭敬敬地向紫鶴真人拱手行禮，“請恕晚輩無禮，晚輩一雙濁目，看不世間真假，真人說了實話，晚輩不能說，也不敢說。”

“呵呵，沒關系，咱們不一樣，我老了，再怎麼修飾也還是丑，不如省點事，出真面目來，你這副假面不錯，干嘛要拋掉呢？何況在整個計劃當中，我看中你的就是假面，你是殺手，那就去殺人吧。”

即使佩服真人說實話的勇氣與豁達，顧慎為還是沒辦法喜歡他，“皇太后給了我十天時間，今天才是第三天，不著急，我會盡可能找出金鵬殺手的下落，證明他們是被公主收買的。到時你們自有借口，用不著非借我的刀不可。”

“雖然殺手肯定藏在駙馬府，想找證據可不容易，還是殺人更簡單一些。”

顧慎為搖搖頭，“我有我的計劃，這就告辭。真人要同行嗎？”

“不了，我得在這兒休息一會。”紫鶴真人看樣子是累了，連接著勸說顧慎為的意愿都沒了，“你先走吧，記住，計劃總得變通，有些事是你不得不做。”

顧慎為出門招呼蘇藹離開客店。

“這位老神仙有意思。”蘇藹在路上說，雖然只有簡單接，他還是形了自己的看法。“糊涂里裝著聰明，聰明里又夾雜著糊涂。”

“他八十歲了。”顧慎為說。

蘇藹茫然，沒明白八十歲與此有何關系，心想老神仙果然有點本事，只不過談一會，連顧公子說話也變得玄奧起來。

兩人回到懷西館時才是下午，終于有機會見到還沒睡覺的眾人。

方聞是正在庭院里來回轉圈，見到顧慎為與蘇藹。長出一口氣，幾步跑來。“真是麻煩，驛館不允許我們隨便出，想找人報信又不知道你們在哪，真是麻煩，你們總算回來了，快把我急死……”

“出什麼事了？”顧慎為打斷他。

方聞是引路。三人走進正廳。

“上教頭被華平公主帶走了。”

“什麼？”蘇藹失聲道，邁步就要向外面跑，馬上又訕訕地止住腳步，紅著臉低聲說：“方先生先說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正在說嘛，你著什麼急？”方聞是許煙微影響。對這個“心懷鬼胎”的年青人不是很喜歡，“不是公主帶走，是公主派人來將教頭請去了，說是久慕的大名，盼一聚。我們都建議教頭不要自投羅網，可說見見無妨，就帶著紅蝠進城了。”

顧慎為一下子明白紫鶴真人竹在的原因是什麼了，崆峒派掌門或許不知道公主的計劃，但是肯定猜到公主將會主出擊。

“走了多久？”

“大概一個時辰，他們有馬車，估計這時候已經到公主家里了。”方聞是頓足嘆息，“教頭干嘛要接邀請呢，完全沒必要嘛，公主權勢再大，還能搶西域來的使節嗎？”

“自有理由。”顧慎為其實更希上如能置事外，的參與會讓事變得更復雜。

“那就好。”方聞是向蘇藹使眼，示意他退下，目送他離開之后，說：“龍王……哎，順了，總是改不過來，顧公子，事進行得怎麼樣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幫忙，可是參謀一下總可以吧，我又不出門惹事。”

“嗯，我還真有一件事要請方先生幫忙。”

“你說。”方聞是急忙整理一下上的裳，擺出軍師的架勢。

“告訴我，你們到底為什麼來中原？”

“按慣例朝貢，求得一枚印璽，王位就算是得到承認了。”

實話很危險，真面目很丑惡，可顧慎為還是更喜歡真實，“你在說謊，朝貢用不著這麼多人，西域戰事方平，沒理由拋下不管。”

方聞是神尷尬，嘿嘿干笑數聲，“你還是老樣子，對什麼都不相信，有人跟你說過什麼吧？肯定是鐵玲瓏和小初，他們兩個曾經替疏勒太子向上教頭求助，遭到拒絕之后很不高興，干脆投靠了康王尚遼，你說這不是小孩子氣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這個……”方聞是后悔自己多事了，支吾了好一會才說：“上教頭這六年過得很艱難，你知道，璧玉城朝不保夕，憂外患層出不窮，肩上的擔子比誰都重。所以有個想法，希能幫你徹底報仇，了結你的心結，然后……然后勸你回西域，就可以退了。”

“希替我報仇？是因為這個原因接公主邀請的嗎？”

方聞是臉一下子白了，“不會吧，教頭是個聰明人……”可是親眼目睹上如六年來的變化，方聞是還真猜不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