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第1131章 揣
(不全,湊活先看看)
服侍一名權宦是件困難的活兒,當這名權宦年紀老朽、脾氣古怪、渾是病的時候,帶來的就只是折磨了。
小閹十四五歲,長得眉清目秀,服侍中常侍快一年了,幾乎不知道這位天下最權勢的閹人長什麼模樣——從進宮的第一天起,他就被告知不可正眼瞧人,對地位更高的人,則不能有任何抬頭的作,主人的一手指、一聲咳嗽甚至毫無聲響,都是命令。
至于這命令的意思,他得揣。
小閹的主管上司曾經以無限崇敬的語氣闡述這個詞,“揣,一生一世也領悟不完的玄奧大道、人間至理,保立命的本,初口時酸,越嚼越有滋味,它就是你手中的武,沒有刀劍,卻能殺伐隨心,沒有文章,卻能驚艷天下,最奇妙的是,這里沒有任何規則可供學習,從頭至尾,你都得自行領悟。”
小閹似懂非懂,但是當時他“揣”到了主管的意思,于是跪下指天發誓,他會永遠忠于主管,通風報信在所不辭,但凡有一點機會,也要在中常侍面前言幾句。
主管至此才肯定此子乃可用之才。
小閹迅速中常侍嚴沁不可或缺的工,無論走到哪,都要帶著他,小閹揣出了自己的實際地位:他是一會走的拐杖,同時兼負諸多職責,唯一不準有的是。
他還沒混到開口詢問的資格,更不用說“言幾句”。
離中常侍下達最后一道命令已經半個時辰了,小閹傾盡自己近一年來所學到的全部技巧與領悟,還是沒能從一墻之隔的主人那里揣到任何信息,這是不常見的事,他已經學會從細碎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中判斷主人的緒與需求,可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屋子里沒傳出一點聲音。
安靜,不同尋常的安靜,小閹第一次到這種況,相信這預示著什麼,可他卻揣不出來。
揣像一柄過于龐大沉重的巨刀,小閹使盡全力氣也揮舞不,在越來越強的力之下,他遵守強烈的本能與預,丟掉巨刀,邁腳步,輕輕推門而。
如果主管在這里,定會為此發出嘆息,小閹已經通過重重考驗,偏偏在最后時刻做出錯誤判斷,他應該去找地位更高的人開門才對。
即使走進屋子里,小閹仍然揣不到主人的任何緒,于是,服侍中常侍近一年來,他第一次稍稍抬起頭,他首先看到一張皮松弛的丑陋臉孔,與他想象中的主人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但這張臉沒有給他任何命令,接著他才看到那個再明確不過的信息。
驚恐萬分的慘聲穿幾道墻壁,清晰無比地傳到前面的大廳里,仿佛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直刺聽者的心臟。
張佑抖得太厲害了,手中茶杯掉在地上,人也從椅子上摔落,看他的樣子,似乎要往桌子底下鉆,馬上又站起,有些惱怒又有些可憐地看著顧慎為,“顧公子稍等,后面……這群小猴子沒一個省心的……”
張佑連滾帶爬地跑到后院,沖進房間,看到小閹已經暈倒在地上,對面的中常侍嚴沁,坐在椅子上一不,前著一柄匕首。
“親娘啊。”張佑一坐在門檻上,硌得生疼,他卻不了。
顧慎為沒有等在前廳,就站在張佑后,看著死去的閹宦,嚴沁看上去已經很老了,而且狀況很差,從五到皮,每一寸都在下垂,即使沒有那柄匕首,他好像也活不了多久。
很難想象,這就是服侍過幾代皇帝、權傾天下的中常侍嚴沁,更難以想象,他曾經派人前往西域雇用金鵬殺手,事后又幾次反復,莫名其妙地想要留顧慎為一命。
在他心里裝著最多的,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柄匕首正好在他的心口上,一切都隨著這一刺煙消云散。
“時間不長。”顧慎為說。
張佑悚然回頭,這才看到顧慎為,他沒有憤怒,而是像看到了救星,出雙臂想要抱住,被躲開了,“顧公子,龍王,不關我的事,這、這是怎麼回事?我該怎麼辦?””
“不要移尸,該通知誰立刻就去。”
張佑被“尸”這兩個字嚇了一跳,但是顧慎為的鎮定與命令語氣還是讓他清醒過來,騰地站起來,跑到院子中間大呼小,那些因小閹慘而躲藏不出的閹侍與普通仆役,一個個聚過來,聽候指示,他們都沒看到尸,但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顧慎為走進房間,過暈倒的小閹,仔細觀察尸,手在上面輕輕按了兩下,然后在屋子里走了兩圈。
小閹幽幽醒來,看到尸驚一聲,看到顧慎為又驚一聲,然后他認出這人是中常侍今天請來的客人,他想站起來,四肢得像棉花一樣,只得跪在地上。
“你一直在服侍主人?”
小閹的腦子開始轉了,立刻從客人的問話中揣出危機,努力控制自己的舌頭,辯解道:“不、不是,我、我守在外面,剛剛進來,就看到、就看到……”
“你一直守在外面?”
“嗯……不不,大概半個時辰之前,我到前面迎接顧公子,回來向中常侍稟報,然后才守在外面。”
“那時他還活著?”
“活著……”小閹的語氣急轉直下,當時嚴沁什麼也沒說,子也沒,小閹將這當一道命令,于是出屋關門,接著他又想起什麼,“肯定活著,中常侍大人上沒有匕首。”
顧慎為掃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與打開的藥盒,“在你之前,誰在服侍他?”
小閹剛要開口,張佑急匆匆地跑進來,他已經恢復冷靜,突然明白過來,向顧慎為求助是錯誤之舉,將他留在現場更是錯上加錯,“請顧公子到前面稍坐,發生這種事……唉,這怎麼可能?肯定又是那群殺手干的,無法無天,這可是京城,從來……”
顧慎為回到了前廳,張佑一改之前的冷淡態度,親自奉茶,雜七雜八地閑聊,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發生這麼大的事,這所宅院里的所有人都不能走,即使是客人也不能走。
沒過多久,一隊士兵到來,大部分進后院,另有五人走進前廳,領頭的是一名配劍武士,張佑幾步迎上去,“高大人可算來了,天降大禍,怎麼就你一個人……”
高大人四十歲左右年紀,材健碩,相貌威嚴,裹在鮮明盔甲和紅披風里,就像是從壁畫中直接走出來的伽藍,看著張佑,說:“拿下。”
兩名士兵立刻上前,將張佑按倒。
張佑又驚又怒,“憑什麼抓我?中常侍遇刺與我無關,你一個小小的東門司馬……”
高司馬冷冷地說:“宮中命令,要捉拿所有相關人等,下違逆不得,請張公稍安勿躁。”說罷使個眼,兩名士兵托著張佑向外走去。
顧慎為的父親顧侖曾經擔任過皇帝的侍衛,所以他對皇宮守衛稍有了解:最外圍由羽林軍巡視,之前發生皇宮暗殺的臨水宛囿,就歸羽林軍警戒,當晚值班的校尉因此獄,再往里一層才是真正的皇宮,其安全由衛尉總管,東南西北四座宮門各有一名司馬看護,宮門司馬穿著華麗,職務并不高,也就難怪張佑怒氣發,走出好遠還在嚷。
高恩賜帶著兩名士兵前行數步,略一拱手,說:“下東門司馬高恩賜,拜見顧公子。”
“將軍要來捉拿我嗎?”顧慎為坐在椅子上沒有起。
“不敢,顧公子是此間客人,應與刺殺無關,我接到命令,只想問幾句話。”
“請問。”
“顧公子與嚴公約好在此見面?”
“是。”
“中間經由華平駙馬龐大人介紹?”
“是。”
“顧公子在這里一直都有人陪同?”
“是。”
“很好,下沒有可問的了。”高恩賜似乎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對顧慎為十分客氣。
“我可以走了?”
“當然,顧公子來去。”
顧慎為站起,經過高恩賜邊時說了一句,“嚴沁是被毒死的。”
高恩賜面愕然,隨后說道:“多謝顧公子指教。”
“刺客選擇在宮外下手,說明皇宮守衛得非常安全。”
“那是當然,就算是一只蒼蠅,也休想隨意進出。”
顧慎為離開嚴沁外宅,在巷子口正遇見龐靖。
龐靖坐在馬背上,笑地看著他,“我都有點害怕你了,還在璧玉城的時候就是這樣,你到哪哪就有死人,UU看書 www.uukanshu.com希不要應驗在我上。”
顧慎為跳上另一匹馬,“死亡常常出其不意。”
龐靖干笑兩聲,“咱們去大理寺吧,那邊說了,顧公子隨時可以見犯人,希這回不要死人。”
兩人走了一段路,顧慎為問:“十方教潛京城,羽林軍一定很張吧?”
龐靖臉微變,“我怎麼知道。”尋思了一會補充道:“不過就是幾名妖人而已,又不是大批軍隊,還用不著出羽林軍。”
“嗯,這就奇怪了,今天早晨,有一位羽林校尉因為十方教的事要見我。”
龐靖臉再次變化,“也有可能是陛下怒,所以指派羽林軍追捕,這跟皇宮暗殺有關系嗎?”
“現在看沒有。”
“那就不要再問我了,我跟羽林軍也沒有聯系。”
顧慎為卻打算問到底,“你在巷口看見那群士兵了?”
“見著了。”龐靖冷淡地回道。
“帶頭的是東門司馬,可士兵當中有羽林軍。”
“呃,好像吧,我沒注意,羽林軍來這兒做什麼?這種事又不歸……”龐靖閉上,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顧慎為覺得自己找到了那條貫穿所有麻煩的線索,卻非常憾不能從嚴沁這里問出更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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