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寺門口，龐靖指著不遠的一名衙役，“他會帶顧公子進去見犯人，我就不陪同了，你還有什麼要見的人，可以先告訴我，趁著還有時間，我可以再去聯系。”

顧慎為覺得有點奇怪，“我要見犯人，不去牢房，來大理寺衙門做什麼？”

“哦，牢房太臟，我讓他們把犯人提出來，而且……大概他們也希你能問出點什麼，所以安排在衙門里問話吧，這里更正式一些。”

龐靖沒能忍住語氣中的酸意與譏諷，因此出最大的破綻，顧慎為馬上明白，大理寺衙門里有陷阱在等著自己，于是手抓住龐靖的馬匹韁繩，“請駙馬跟我一塊進去。”

“我？”龐靖臉稍顯慌，很快掩飾過去，“在我的職責里可不包括這一項，而且這也不符合慣例。”

“才四天而已，哪來的慣例？我想見過這名校尉之后再決定接下來見什麼人，你跟我進去，能省下不麻煩，時間不會很長。”

“咳嗯……”龐靖不安地在馬鞍上扭兩下，“我等在外面吧，我這個宗正卿是臨時任命的，公文還沒走過，衙門不好接待……”

顧慎為堅持不放韁繩，“衙門能接待我，自然也能接待你。”

龐靖無可推，勉強下馬，向一名隨從使眼，隨從一溜煙跑向大理寺門口的小吏，向他耳語數句。

門吏過來迎接，與駙馬見禮，對顧慎為則假裝看不見。這個西域人才是令衙門真正頭疼的人，誰也拿不準與他打道時該用何種禮節，更不知道十天期限之后他會立下大功還是為首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大理寺門吏顯然不看好龍王。

走進庭院之后，門吏第一次對顧慎為說話，“府堂重地。不得攜帶兵。”

顧慎為等了一會，解下狹刀遞過去，門吏雙手接過，稍一用力，沒有奪過來。驚訝地看著客人。

“我用慣了這把刀，出來的時候還得要回來。”

“當、當然。”門吏有點不高興，“我們不會強留你的東西。”刀鞘上的力道一松，他終于接過了狹刀，發現它比正常的單刀還要輕些。

這時已經是下午了，大理寺正堂空無一人。門吏說：“我去提犯人來。”轉捧著狹刀離去。

龐靖故作輕松地四張，“這里不知審問過多犯人，我還是第一次來。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有殺氣。”

“什麼？”龐靖臉刷地變白了。

“我說這里有殺氣。”

“這里經常對犯人用刑。”龐靖局促不安，轉了一圈，大聲道：“大理寺真是無禮，員不出面也就算了。連張凳子也不提供，就讓我們站著審訊嗎？”

犯人來得很快，門吏沒有現，由兩名獄卒和一名像是師爺的人押送犯人。

犯人顯然吃過不苦，一進大堂就癱在地上，師爺一布，三綹胡須垂。手里握著折扇，前趨一步，先對龐靖說：“駙馬怎麼親自來了？可巧上司赴朝公干，不得親迎，駙馬休見怪。”

龐靖急忙扶住準備下拜的師爺，“先生不必多禮，呃，這位是西域來的顧慎為，顧公子，這位是大理寺幕賓，陸先生。”

陸先生向顧慎為拱拱手，指著地上的犯人，“這就是顧公子要見的人，羽林校尉張智，有話盡管問，他若，著人打他，只要不死人，任憑顧公子置。”

“很好。”

陸先生握住龐靖手腕，要帶他走，覺得不妥，笑道：“在下多日不見駙馬，已久，想私聊幾句，顧公子留他在這里有事嗎？”

“沒事。”顧慎為臂，做出請的姿勢，突然出招，左手握住龐靖，右手抓住陸先生，稍一用力，這兩人都疼得出聲來。

陸先生顯然不會武功，龐靖曾經對武功很興趣，可是駱啟康死后，他就將練功荒廢了，這時不比普通人強多。

兩名獄卒大吃一驚，拋下犯人，便要沖上來救主，顧慎為厲聲喝道：“退下！”兩人互一眼，竟然不敢上前。

龐靖氣急敗壞，“顧慎為，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先生也苦笑道：“顧公子手輕些，想要駙馬留下，開口就是，小可一介書生，比不得腕力。”

“你喜歡比膽量。”顧慎為不理龐靖，只看著這位陸先生。

“顧公子太高看我了，陸某小小一個幕僚，看見刑都害怕，怎麼敢跟你比膽量？”

顧慎為上前一步，對兩名獄卒說：“以兩位的手，當獄卒實在太屈才了，不如去西域吧，我保舉你們當將軍。”

獄卒呆住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目不由自主投向了陸先生。

陸先生嘆了口氣，說：“這里沒你們的事了，退下吧。”

兩名獄卒躬稱是，慢慢退出大堂。

“顧公子知道我是誰？”陸先生問。

“羽林將軍駱琮。”顧慎為肯定地回道。

“呵呵，顧公子好眼力，看來我應該聽從建議，讓別人來穿這布。”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公主敢做敢為喜歡冒險，不會武功的將軍自然就得以犯險，而且你不該穿軍靴。”

駱琮神有些僵，低頭看了一眼與布不相搭配的皮靴，他是堂堂羽林將軍，統管十萬將士，居然困在一名西域人手中，傳揚出去可是一樁大丑聞，“顧公子打算怎麼辦？一直扣押我們兩人嗎？”

顧慎為松開手，“相請不如偶遇，我本來要見的是校尉，能與將軍談一談當然更好。”

“哈哈。”駱琮輕輕著手腕。“這次偶遇很好，因為我也正有些事要問顧公子。”

龐靖站在一邊，臉鐵青，他企盼的場景是顧慎為被一群高手圍住，就在這大理寺正堂上招供一切罪行，而不是一場平等的談，只要有了供詞。皇太后也不會再保這個西域人了。

“你是羽林校尉張智？”顧慎為發問，駱琮與龐靖互視一眼，都沒敢邁步走遠。

犯人一直在發抖，讓他害怕的不只是刑訊拷打，還有頂頭上司駱琮。這位文人將軍在顧慎為手里毫無反抗之力，對羽林孫校尉來說卻是生殺予奪皆在人手。

“是，小人張智。”

“是你將殺手帶皇宮嗎？”

“不是，小人冤枉，我對殺手怎麼混進去的一無所知。”

“一個月了還沒招供，這在大理寺算是罕見的吧？”顧慎為問。

龐靖不吱聲。駱琮道：“張智的骨頭倒，他是我的部下，我相信他的話。”

張智砰砰地磕頭。“將軍救我，將軍救我，不是小人骨頭不招，實在是無可招供……”

駱琮雙手連擺。后退一步，“我相信你，可我干涉不了大理寺審案，不知什麼時候連我自己也會被下獄。你求我不如求顧公子，他是皇帝指定的審案人，你也看到了，連我和駙馬都制于他。”

張智將剛才的事看在眼里。聽到上司的點撥，爬到顧慎為腳邊，握住他的腳踝，聲淚俱下，“顧公子明鑒，暗殺一事與我沒有半分關系。”

“暗殺發生在皇城掖池附近，那里是你的巡視范圍，你總有失察之罪吧？”

“我早就說了，我那天接到命令，不準去掖池附近巡邏，說是……說是有宮中貴人要去那里夜游，自有侍衛保護。”

“宮中貴人？”

“大概是妃嬪一類的貴人。”

“誰給你的命令？”

張智抬起頭，滿臉的迷與驚恐，這一個月來，他就是頻繁栽在這個問題上，“宮、宮里的一位大人，說是嚴常侍的口諭，我看他是宮里出來的，邊跟著好幾位侍衛，就、就沒有多問。”

駱琮口道：“張智骨頭，耳朵卻，一個口諭就讓你撤去衛兵？愚蠢，太愚蠢，怪不得大理寺不相信你。”

張智滿面通紅，皇宮掖池占地廣大，向來不是重點巡視區域，羽林軍對宮中閹宦也向來惟命是從，只是沒想到在他這里出了大事，可他連蕭王世子何時住皇宮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想到當晚會來刺客？

“事發之后，你到過現場嗎？”顧慎

為繼續問。

“沒有。”張智更加愧了，他在大

牢里消息不暢，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當晚的

全部事實，只知道蕭王世子和幾名隨從遇

害。

“他說嚴沁下達過手諭，大理寺查問

過嗎？”顧慎為問駱琮。

駱琮低頭沉思，又邁出一步，“沒查

問過嚴常侍本人，可是四座宮門以及主管

宦的記錄都清楚地顯示，那一整天沒有

宦者外出。”

“有一個，的確有一個。”張智大聲

道，事關命，他也顧不得上司在場了

，“再見到他，我一定能認出來，他長著

四方臉，眼小，鼻子也小，年紀不大，就

二十幾歲，個子不太高，臉上著，我

能認出來。”

“宮里有這個人嗎？”顧慎為又問駱

琮。

“事關羽林軍的榮譽，我對這件案子

也很關注，大理寺仔細查過，一共從宮中

找到三名相貌類似的人，可都有不符的特

征，而且他們全是普通雜役，本沒有出

宮傳令的權力，更不可能有侍衛跟隨。”

“讓我看一眼，我能認出來。”張智

道，這是他的全部要求，卻一直沒有得

到滿足。

“嚴常侍不準宦者出宮，可是現在…

…或許有轉機吧。”駱琮顯然已經聽說嚴

沁遇刺的消息。

顧慎為退后一步，擺張智的雙手，

四周掃了一眼，“讓其他人退下，駱將軍

可以向我提問了。”

駱琮尷尬一笑，揮揮手，七八名勁裝

護衛從后堂、屋頂、桌下現，向將軍行

禮，退出大堂，順便將犯人張智也抬走。

“我是羽林將軍，只關心一件事。”

駱琮不覺得今天的計劃完全失敗，他還有

后招，“那就是京城的安全。十方教出現

在城外，我很奇怪，可是越來越多的江湖

。 20:41:08

人向京城聚集，更讓我到奇怪，這些人

不是聲稱向你尋仇，就是要跟你聯合，這

讓我簡直夜不能寐。顧公子到底有何神通

，能使得整個江湖都圍著你轉來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