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藹終于等到顧慎為出來，急忙追上去，不知道是否可以說話，所以沖他點下頭。

“見到人了？”顧慎為問，他拒絕了崆峒派的挽留，執意要回懷西館，二更已過，兩人只能越墻而出了。

“見到了，教頭說一切都好，公主留再住一兩天，公主特別喜歡紅蝠，尤其是的名字。”

紅蝠的名字正來自于公主當年胡鬧時的外號，當然會喜歡。

蘇藹扭頭向墻上了一眼，今晚的跟蹤者比白天要多些，“教頭還說，駙馬府里絕對沒有西域人，顧公子想找金鵬殺手的下落，得從別著手。”

“對你說這些？”顧慎為有點意外，蘇藹在駙馬府見上如必然有外人在場，談似乎不能這樣直接。

蘇藹臉上微有些紅，“教頭在手背上寫字，我能讀懂。”

這不只是默契，還需要rì常相時的多次演練，顧慎為想了一會，說：“你上過戰場，有過潛行敵營的經驗嗎？” “沒有。”

蘇藹憾地回道，“殺手的那些技巧在西域快要絕跡了。”

他以為顧慎為要說什麼，結果卻一路沉默，快到城墻的時候，蘇藹覺得自己必須開口了，“那些人離得更近了。”

今晚的跟蹤者特別大膽，有幾位甚至就在屋頂上行走，俯視街巷中的兩人，幾乎與他們的并肩，相距不過數十步。

“不用理他們。”

顧慎為施展輕功向墻頭縱躍，被十幾雙眼睛盯著，他有意顯示真功夫，第一縱有兩三丈高，不算多驚人，隨后踩著墻壁，以極快的速度向上跑，如履平地，瞬間跑完了后半程，站到了城墻之上。

跟蹤者們顯然吃了一驚，迅速圍上來，有人抬頭觀看，有人躍躍yù試，蘇藹甚為尷尬，他的輕功是跟上如學來的，很不錯，但他從來沒有爬過這麼高這麼陡的墻壁，心中沒底，不好意思當著外人的面攀爬。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破釜沉舟試一次，面前垂下一條細繩。

有些東西顧慎為永遠都會隨攜帶，就像是上的服。

蘇藹拽著繩索快步攀上城墻，老老實實，沒敢顯任何技巧。

顧慎為收起繩子，城頭有士兵巡邏，此時正是空檔，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他們得盡快出城，與守城兵發生沖突終究是一個麻煩。

顧慎為從墻跳下去，右手扳住墻頭，整個人掛在空中，蘇藹也學他的樣子。

“一個時辰，甩掉跟蹤者去顧氏老宅，甩不掉，回懷西館。”

說罷，顧慎為另一只手出狹刀，向上稍稍一拋，拈住刀背，將刀柄遞過去。

蘇藹被這道意外的命令弄得有些慌，可還是接過狹刀，鄭重地點點頭。

說話間，已經有七八名跟蹤者躥上城頭，顧慎為轉了一個，手腳并用，像一只大型的壁虎，在城墻上橫向移，很快就與城墻的sè融為一。

蘇藹又驚又佩，他知道自己眼下的任務不是甩掉跟蹤者，而是替顧慎為吸引注意，于是子向上一躥，越過城頭墻，手中狹刀舞了一圈，隨即降落，墜到差不多一半高度時，左手在城墻上拍了一掌，借力斜著飛出，正好掉進護城河。

蘇藹憋住呼吸，一口氣從水下游出數丈，浮到水面回頭去，大部分跟蹤者都被他手中的狹刀吸引來了，他再次潛水中，順河而游，狹刀是個累贅，但他仍然牢牢握在手中。

不是每一名跟蹤者都擅長游泳，大都爬上岸在陸地上追趕，只有兩人自恃水下功夫了得，快速追蹤，雖然水下什麼也看不到，但是蘇藹每次浮起換氣的時候，岸上的人都會出他的方位。

這些人跟白天的跟蹤者不一樣，不只是想知道龍王的去向，而是懷著殺機。

游出多半里之后，岸上的一人跳進護城河，攔住了去路，后面的兩人也越來越近，蘇藹準備好狹刀，知道這場戰斗是避不開了。

顧慎為很快甩掉了最后三名跟蹤者，其中一個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實力，從城墻上掉了下去，另外兩人弄出聲響，驚了城頭的巡邏士兵，不得已自退出。

顧慎為重新回到城，至于蘇藹，必須自己想辦法擺危機了，這世上沒有完無缺的傳授方式，只有經歷真正的危險才能掌握必須的技巧。

京城的夜晚非常安靜，只有打更人與小士兵仍然行走在街上，他們的存在是一種jǐng示，倒不是真想捉拿什麼人，顧慎為輕而易舉地躲過他們，回到崆峒派落腳的宅院附近。

百興客棧，不大不小，在京城外沒有顯赫名聲，客人以南方的商旅為主，絕江湖人，左右皆是大店鋪，是一很容易讓人忽略的地方。

顧慎為觀察片刻之后跳進后院，數了數房間，來到東廂第一間房，直接推門閃。

“你真守時。”

黑暗中一個聲音說。

“希沒有讓你等太久。”

“還好，我正好有許多事要想，尤其是顧氏到底與楊元帥有多親近？” 屋子里很黑，顧慎為只能約約看到一個影坐在桌子對面，這比白天見高恩賜還要奇怪，好在他們已經見過面了，只是沒有說過話。

那是顧慎為初次在京城面，從幾大高手手中救下霍允的時候，對面那人就混在中原各派人當中，他看到了龍王，顧慎為則只能憑借秦夜明的描述在人群中尋找。

在楊元帥當年施以恩惠的人當中，這是另一位合乎顧慎為要求的人：行事低調，對人虧欠極為敏。

一個在朝堂，一個在江湖，顧慎為覺得有這樣兩個人已經足夠了。

“楊元帥為顧氏報仇而死。”

顧慎為回答對方的問題。

“我聽說了，這的確是楊元帥會做出的舉，不過我還需要更多證據。”

這人比高恩賜還要謹慎，雖然過去幾年來他已經提供了不信息，但他還是要弄清這件事，而不是隨隨便便地償還“義”債。

“駱平英聲稱楊元帥從駱家莊盜走了乾坤推移。”

“嗯，是有這樣的傳言。”

“他是為報答我祖父的恩而這麼做的。”

對面的人仔細思考這種說法，判斷其可信程度，“這麼說楊元帥將乾坤推移給了顧家，而你已經學會了？” “事比這要復雜一些。”

“哦？” “事實上，駱家的乾坤推移與顧氏的合和勁有著相同的來源，容基本相同，只不過兩家人極往，一個在江湖揚名，一個在朝堂為，誰也不了解對方的武功，直到我的祖父與駱家劍客比武戰敗之后，他才生出疑，至死也想不明白，他尤其不明白，基本相同的，為何駱家人會比他更厲害。”

“同樣一種，每個人能到的程度都不一樣。”

“當然，可是我的祖父自認為應該是得更好的那一個。”

“呵呵。”

那人輕笑，卻沒有蔑視的意思。

“楊元帥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他向病的老將軍承諾，將會想盡一切辦法為他拿到乾坤推移，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的確是楊元帥的xìng格，這麼說他離開顧氏重江湖，著力營造大俠的形象，其實都是為了接近駱家莊？” “嗯，唯一的知者是我祖父，可他很快就去世了，楊元帥因此到顧氏的誤解，連他的親弟弟也認為他是背叛者。”

那人又沉默了一會，“果真如此的話，楊元帥比我想象得還要令人尊敬，我早就有一種覺，他并不是真心實意想當大俠。”

“他與顧家關系切，若不走這條路，永遠不會得到駱家的信任，他功取得大俠的名聲，然后就一直等待機會。”

“等待與駱家有關的糾紛。

他為什麼不制造一起麻煩？嗯，駱家在江湖中神通廣大，任何yīn謀詭計都逃不出他們的眼睛。”

那人自問自答，聲音里流出歷盡滄桑的慨。

“他終于等到了機會，以為奴的名義進駱家莊，取得駱家上下的信任，除了駱平英。”

“嘿，臥心嘗膽，三年為奴，只有楊元帥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拿到了乾坤推移，然后呢？給了顧氏后人，也就是……你父親？” “沒錯，所以我父親知道真相，在最危險的時候讓我去投奔楊元帥，可惜yīn差錯，我跟他錯過了。”

“但是乾坤推移在你手里吧？” “曾經在我手里，我把它記之后毀掉了。”

那人聽得迷，已經忘掉最初的目的，順口問道：“顧駱兩家的真的一樣嗎？” “基本一樣，至于原因我就不知道了，那肯定是很早以前的往事。”

“那顧老將軍的疑呢？他為什麼沒練過駱家的人？” 顧慎為沉默了一會，他以肯定語氣說出的這些話，其實都是猜測，在最近的兩場比武之后，他對兩家的都有了直觀的，由此推斷出整個故事。

“因為駱家比顧氏多一份速訣。”

那張記載著速法門的白絹本就不是顧家，顧慎為也是在昨天才終于想明白的，顧家并非江湖人，本用不著以奇特的方式保存武功笈，更用不著藏在花盆里，父親顧侖一定非常猶豫，不想要這份本不屬于自家的東西。

“我相信你了。”

那人說，“我會告訴你林小山的兒子在哪，還會告訴你各派齊聚京城的，但是到此為止，我不是楊元帥，報恩得適可而止。”

“很好，姬三公子。”

顧慎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