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老鄭，也有人他鄭老兒，舌頭一卷，尊稱之中就帶上了調侃與親近，每到這時，他臉上的笑容就會更明顯一些，皺紋也更多。.

他今年五十有三，可是笨手笨腳的，再加上滿頭的灰白頭發，看上去足有六十七歲，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一個道理：在江湖豪杰面前，弱小是護符，也是敲門磚，那些前往駱家莊的人們，每每愿意在他上顯示慷慨，反正本也不高，通常是數十枚銅板，或者一二兩碎銀子。

十兩一塊的銀錠是罕見的，老鄭因此對西域來的蘇公子印象深刻，同時也記住了只是路過的顧慎為，服侍得極為周到，心中不自地發熱，預到今天又要發一筆小財。

但是當一塊黃燦燦的東西擺在破舊的桌面上時，他還是驚呆了，囁嚅半天出一句愚蠢的話：“這是……金子嗎？”

“這是你的金子。”顧慎為強調，將它輕輕推了過去。

老鄭沒敢接，他明白另一個道理：所得必有代價，兩者總是相等的，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能值得上一塊真正的黃金。

“我……我用不著。”老鄭強迫自己吐出這幾個字，目卻一刻也離不開那塊閃閃發的金子，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今天用不著，以后總能用上。”顧慎為的目則一刻也沒離開那張蒼老怯懦的臉。

“你想打聽什麼？”老鄭的腦子終于轉過彎來。

茶棚的位置很不錯，距道只有一箭之地，離程家莊不過四五里，來往客人基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江湖中人來到京城，都要去拜訪程九爺？”

“那是當然。”發現問題如此簡單，老鄭有了底氣，目勉強從金塊上挪開，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程九爺最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排憂解難、結朋友，不管你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還是亡命天涯的罪犯，只要進了程家莊，就會到熱款待，有吃有喝，保證安全，臨走還會送你一筆盤纏，江湖上誰不稱頌‘舍命君’？”

這顯然是一套早已背的諛詞，鐵玲瓏不屑地撇撇，初南屏對此卻很興趣，口問了一句，“那這位程九爺，可以稱為俠士了？”

“俠士？程九爺是天下聞名的大俠。”老鄭抬高了聲音，好像在反駁一個荒謬的說法，馬上又賠笑臉說：“當然，我也只是聽說，不過程九爺的確看護我，不僅允許我在這里搭個棚子，每次路過還都施舍點茶水錢，有一回他上沒帶錢，竟然向我道歉，回莊之后特意派人給我送來二兩銀子，你們說說，像這樣的人去哪找？”

鐵玲瓏再也忍不住，開口道：“他要真像你說的那麼慷慨，你干嘛不向他多要點銀子，換個熱鬧的地方，開個大點的買賣？”

老鄭一愣，隨后笑道：“這位姑娘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人也得有點自知之明不是？前去程家求助的人，不是豪杰就是義士，我一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子，拿什麼報答人家，敢上門索要錢財？人啊得知足，我很知足，雖然我從來沒進過程家莊，可要是沒這座莊子，我早就死街頭了。”

鐵玲瓏仍然撇，有一個樸素而固執的想法：與龍王作對的人，肯定都是險之徒，這個程九爺聽上去就像是偽君子。

又一位大俠，顧慎為想起了楊元帥，“你剛才說，罪犯也來投奔程家莊？”

老鄭頭，那套話他背得太了，反而忘了其中的容，想了一會才支支吾吾地說：“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罪犯……其實也不多，程九爺跟府關系很好……常有大來這里拜訪。”

顧慎為看了一眼桌上的金子，老鄭略顯慌，突然下定了決心，走到路邊，向道和程家莊的方向各了兩眼，回到棚里，小聲說：“確有犯法的人投奔程家莊，但是也得懂點規矩，白天不要面，晚上來，最好不要騎馬，總之悄悄來悄悄走。他們未必是向程九爺求助，很多時候其實是來送錢的，經常是抬箱子來空手走。”

“坐地分贓。”鐵玲瓏得出結論。

老鄭急忙揮手，示意小聲，“小姑娘，這話可不能說……”

鐵玲瓏瞪起雙眼，雖然的相貌仍顯得很年輕，可是已經有好幾年沒人“小姑娘”了。

老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笑道：“俠也是從西域來的吧，一看就知道。”

“前天夜里，也有可能是大前天夜晚，有一伙人夜里拜訪程家莊。”顧慎為將話頭搶過去，他剛剛問到關鍵之。

“是啊，嗯，讓我想想，應該是……大前天，不是一伙，就兩個人，也沒帶箱子，大概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

“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

老鄭搖頭，“空手來空手走，我覺得程九爺對他們肯定不滿，這也太過分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人……”

老鄭開始嘮叨做人的道理，顧慎為將銀子推給他，起告辭。

走出百余步之后，鐵玲瓏問：“顧大哥，你到底在打聽什麼？”

龍王不能了，顧公子顯得太生分，鐵玲瓏想了兩天，終于決定“顧大哥”。

“還記得那個施青覺的和尚吧？”

“當然記得，他殺死了獨步王，現在璧玉城還有他的傳說，好像他很厲害似的，其實是揀了一個大便宜。”

“施青覺一直在塞外當馬匪，最近也來到京城，帶走了上。”

“原來是他。”鐵玲瓏恍然大悟，“他劫走上干嘛？自己想當龍王嗎？”

“你忘了，上還是鐵山的鐵槍王，施青覺的匪幫仍然自稱鐵山。”

“怪不得你不著急，這麼說來上真的沒危險。”

顧慎為走出幾步，有沒有危險可不好說，施青覺當年就是個難以控制也難以預料的人，六年之后來接上，或話不只是巧合。

“鐵山雖然什麼人都敢搶，但他們很進中原境，對京城更是不，施青覺帶走上之后就此銷聲匿跡，肯定是得到了外人的幫助。”

“是程屹這個老家伙，強盜們不找他還能找誰？”鐵玲瓏憤憤地說，心里更加認為程九爺不是好人。

前天晚上的兩個人十有是施青覺派來的手下，甚至可能是他本人，他當了六年匪徒，自然懂得江湖規矩，沒帶箱子，肯定是有其它能打程屹的禮。

“他在說謊。”一直沉默的初南屏突然口道。

顧慎為與鐵玲瓏止住腳步，詫異地看著小初。

“剛才的老人，他說話的時候余從來沒離開過黃金，可是說到前晚有兩個人拜訪程家莊時，他不看黃金了，說兩人什麼也沒帶就離開時，目、語氣都最堅定，可他沒有必要這麼做。”

鐵玲瓏的綠眼珠里出一笑意，那是由里到外的欣賞與喜，“小初是不是比從前更聰明了？”問。

顧慎為點點頭，心里納悶，上如怎麼會想到要拆散這兩人，不是最喜歡撮合別人的姻緣嗎？

“要我去把實話問出來嗎？”鐵玲瓏躍躍試。

“不用，跟我進莊，出來時再問不遲。”

“今天會打架嗎？”鐵玲瓏越來越興。

“如果打起來，你們知道怎麼做？”

“寡不敵眾，當然是逃之夭夭了，不過若是有人追得太，就算他倒霉了。”鐵玲瓏心照不宣地眨眨眼睛，假裝逃亡，令占據多數的敵人分散，然后各個擊破，這是老早就學會的打法之一。

程家莊正在辦喪事，大門上著“吊”字，門口豎著招魂幡，仆人們也都是素素帽。

“還沒手呢，他們就準備喪禮了？”鐵玲瓏小聲說，到很詭異。

莊里的一名管事迎過來，拱手說道：“三位見諒，主人家值喪，請隨我到莊后去，莊主與諸位掌門正恭候大駕。”

管事前面帶路，去的卻不是九曲灘的方向。

鐵玲瓏不滿地問：“莊里誰死了？”

“呃，不是莊里的人，是莊主的親戚，駱家的一位老爺。”

鐵玲瓏在懷西館里消息不暢，向顧慎為投去疑的目。

“駱啟蒼，前兩天被我擊中幾掌。”

鐵玲瓏眼睛一亮，“原來這喪禮是下馬威，專門給你看的。”

管事在前面聽到了這句話，原本微彎的腰，這時變得筆直，他用這種方式表達憤怒。

前面是一片占地極大的池塘，與河道相連，池中有一座寬暢的水榭，門窗四開，遠遠去，里面空無一人。

“不是說恭候大駕嗎？人在哪？”鐵玲瓏大聲問。

管事將三人引到水榭口，說：“請三位稍候，莊主與諸位掌門馬上就到。”說罷向莊園側門走去。

“等等。”顧慎為住他。

管事止步轉，“顧公子有什麼吩咐？”

“我只是覺得你眼，卻不記得曾經見過你。”

“顧公子從未進莊，咱們應該沒見過面。”

“不，我對你有印象。”

“哦，前天傍晚，是我帶人去懷西館請出玉清派四位義士的，可我記得當時沒見到過顧公子。”

“有可能是我向外張的時候見過你，閣下貴姓？怎麼稱呼？”

“在下免貴姓梁，在莊里管些雜事，大家都我梁莊頭。”

梁莊頭走進莊園，鐵玲瓏小聲問：“你懷疑是他帶著施青覺搶走上的？”

“就是他。”顧慎為十分肯定地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