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以傷的語氣談起往事，并非向西域人招供，而是懷著對兒子的驕傲以及失去兒子的失落，在看來，顧家滅門實在是小事一樁，皇帝從中展示出的意志與智慧才是最重要的容。

太后母子與中常侍嚴沁曾有過一段良好的合作期，他們都面臨著朝中強悍大臣的威脅，必須聯手一致對外，就是在那段時期，嚴沁違背先帝之命，將一份詔出來，作為結盟的禮。

在這份詔里，皇帝先是夸贊了顧侖的忠誠，隨后承認自己在北庭與“某”產下過一一子，全都寄養在顧家，顧侖雖然絕不可能造反，手里也沒有任何證據，但是難保不會被北庭所利用，因此授權給嚴沁，要他隨時觀察，一旦有事，可以持詔誅殺顧氏全家。

太后對皇帝的風流韻事不興趣，但當時帝位不穩，龐家還沒有掌握兵權，太后風聲鶴唳，一聽說公主派人暗中出使西域，以為要利用皇帝私生子奪權，立刻要求嚴沁搶先一步，將顧氏滅門，永絕后患。

李削竹和駱平基以私人份先后趕到璧玉城，并不知道對方的任務其實與自己一樣，等到發現的時候也沒有說破，兩人奉命行事，無意尋查真相。

年的皇帝開始并不知，直到有一天無意中聽到母親與嚴沁的談話，他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這個哥哥有可能搶奪自己的一切，于是他站出來，說出一番令兩個大人驚訝不已的話。

他說顧侖是父皇舊臣，功勛卓著，天下皆知。小小的西域殺手組織，怎麼可能敢對顧家下手？

嚴沁雖然驚訝，卻沒將小皇帝的話太當回事，聲稱西域風俗與中原不同，利益熏心，只要出錢多。什麼都肯做。

太后卻有意鍛煉兒子，詢問他的意見。

小皇帝畢竟年，想出的計劃很是簡單直接：直接派使節奔赴西域，羅織罪名，將顧氏滅門。

嚴沁笑了，給小皇帝上了一課：西域各國的確向中原稱臣納貢，與此同時也向北庭效忠，不同國家的立場、傾向都不一樣，總的來說。東部各國更傾向中原，西部諸國則北庭影響更大，顧侖之所以遠遷疏勒國境，就是為了盡可能避開中原的勢力。

用不了多久，嚴沁就開始后悔當時的做法，因為他發現小皇帝非常記仇，將嚴沁的笑容與教訓當了譏諷與蔑視，從此對他不冷不熱。

太后想得更多一些。等到只剩母子二人的時候，給小皇帝出了一道考題。如何在不用中原朝廷名義的況下，誅殺遠在萬里之外的潛在競爭者。

第二天早晨，小皇帝給出了答案：“父皇擔心北庭會利用顧家的小孩手中原事務，北庭難道就沒有相似的擔憂嗎？既然顧侖跑得太遠，那就讓北庭手吧。”

太后覺得兒子的主意太不切實際，北庭怎麼可能為中原皇帝做事？可是仔細想想。開始到兒子的確看到了整件事的核心問題，目之準讓都有點害怕。

計劃還是由嚴沁制定，他派出一支正式的使節隊伍前往北庭，以張揚的方式暗中打聽先帝當年到底與哪個人有染。

使節知道此事涉及皇家，對真正目的卻一無所知。

計劃立竿見影。順利得出人意料，大日王惱怒地將中原使節攆走，止任何人與他談。

接下來的事太后就只能猜測了，大日王正在努力爭取老汗王的歡心，害怕傳聞會毀掉自己的前程，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謹慎的聰明人，于是以自己的名義向金鵬堡發出暗殺令，獨步王不再猶豫了。

“大日王？”上如沒想到事最后又會繞到北庭，關于中原皇帝在北庭的緋聞傳言甚多，沒一個與大日王相關。

“據說大日王已經死了，替先帝生下子的人，到底是他的姬妾還是兒，估計再也沒人知道了。”太后臉上浮現得意的微笑，對這件事毫無興趣，從未做過深調查，此時想起的還是兒子的聰明。

“你說這是一個錯誤，難道老皇帝的子沒有寄養在顧家嗎？”公主口問道，發現當年的一樁小小暗殺背后還有這許多，到很有意思，聽故事有點迷了。

太后嘆了口氣，緩慢地搖搖頭，“世事無常，人算總是不及天算。嚴沁怕有不好的傳聞，于是詳細調查顧氏從前的家人，看他們是否知道。問題不大，他們甚至沒聽說過顧氏滅門的消息，可是顧侖的大兒媳，什麼名字我忘了，寧愿被休歸家，也不肯遷往西域，了一個。”

“什麼？”公主追問，幾乎忘了太后是的大敵。

“先帝的確有一子一寄養在顧家，顧侖很忠誠，對對外都聲稱這是他的后代，可他當時還在北庭服侍先帝，只能先將一對兒送回家，自己仍留在北庭。我猜顧夫人肯定很不滿，所以暗中下手，當然也可能是意外，總之兒活下來了，兒子卻得病亡故了。”

“亡故了？那這個龍王顧慎為……”公主大不解。

“顧夫人害怕顧侖憤怒，抱養回來一個同齡嬰兒，大兒媳與婆婆一起做的這件事，兩人都不知道死去的嬰兒有多重要。”

先帝的私生子真有那麼重要嗎？時至今日，太后反而懷疑起來，可是在地位不穩的時候，再小的可能看上去都像是迫在眉睫的威脅。

上如的里到一陣強烈的苦，甚至想要嘔吐，整件事的匪夷所思是一個原因，太后輕松隨意的態度更讓覺得惡心，中原宮廷里一件不起眼的錯誤，在西域引起多大的災難啊。

控制住心中正在發芽的憎恨，對自己說，一切皆有定數。神靈或許就是要除掉金鵬堡，所以借助于遠方的一起謀來達天意。

公主冷笑數聲，“原來龍王殺了那麼多人，其實是在替不相關的人報仇。”

“我瞧他只是喜歡殺人吧，跟報仇未必有多大關系。”太后對顧家后人的興趣不大，只局限于眼前的利用。

“我聽說嚴沁有幾次想要保護顧慎為。”上如說。與太后正好相反，的全部心事都在他一個人上。

“是嗎？”太后微微皺眉，“那個老頭，他大概是忌憚皇兒，所以想留一手，他明知顧慎為沒有皇室統，只是想利用傳言而已。”

公主的怒意又恢復了，“想不到我一直在替你們母子背黑鍋，虧我對皇帝那麼忠心。總想幫他為真正的皇帝。”

“幫助皇帝？呵，這種事不可能存在，對皇帝來說，‘幫助’即是‘分’，我是他母親，希他自立的愿比你們任何人都強烈百倍，給他提供了最多的幫助，可他仍然將我看障礙。而且是最大的障礙，即使我投降認輸也不行。”

公主一點也不相信太后的說法。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后貪權力，一直在想方設法控制皇帝，“你什麼時候向皇帝投降認輸了？”

“從發現尸的那一刻起。他想用駕崩的消息令朝廷大，等各方勢力僵持不下的時候再重新現，我將消息下。就是為了與他通，可他躲起來不肯見我。于是我聽從紫鶴真人的建議，讓顧慎為放手去查，希皇兒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死的人是替。”

“顧慎為約見嚴沁，老頭知道得太多。也是我想辦法除掉他，反正嚴沁心中早已背叛，我這也是替皇兒除掉一個障礙，可他仍然不肯做出回應。”

“昨天晚上，紫鶴真人對我說蕭王拉攏江湖人，想要制造混殺死我跟公主。我當然知道蕭王只是傀儡，背后是皇兒在掌控一切，真人還說殺手們出現在南城的杖局，建議我帶著璽奪下羽林軍。我沒有去羽林軍，而是直接來到杖局，準備將璽送還皇兒，這還不投降嗎？”

太后的聲音里第一次顯出一惱恨，與公主記憶中心狠手辣的老人相吻合。

“他總算沒殺死你。”公主對太后一點也不同，反而覺得咎由自取。

“皇帝怎麼能殺死自己的母后呢？那會惹來天下人的怨言，我的皇兒不會犯這種錯誤，所以他將我留在這里，留在蕭王沒有名份的姬妾房中，待會那些殺手會將江湖人引到此，將屋子里的人全都殺死。公主能來陪葬，UＵ看書 www.uukansｈu．com算是意外之喜吧。”

蕭王姬妾與兩名丫環，對整場談話聽得如在云里霧里，最后幾句話卻聽清了，嚇得出來聲來，“蕭王……蕭王……”

太后不屑于與說話，在屋子里坐了差不多一天，從來沒對開過口，這時也一樣。

公主嚴厲地瞪了姬妾一眼，“蕭王連自己的兒子都舍得，何況你？”

姬妾子一，與兩名丫環一塊癱倒在地上。

“咱們上當了。”公主對上如說，倒沒有特別害怕，“怎麼辦？逃出去還是殺出去？”

上如走到門口，從隙向外了一會，“來不及了，金鵬殺手已經將出路堵住，就等中原江湖人殺來了。”

“不出明天皇帝就會替咱們報仇的。”太后用與世無爭的鎮定語氣說道，“他會將江湖人與殺手一塊鏟除，然后聲稱自己遭到綁架，被蕭王解救出來的。”

“皇帝什麼都告訴你了？”公主不太相信。

“我的皇兒，我最了解。”太后甚至有點開心，已決心赴死，公主卻沒有，這就是一種勝利。

上如不了解皇帝，了解另一個人，“蕭王與皇帝去接收羽林軍了？”

“嗯。”太后輕聲應道。

“那他危險了，顧慎為也在羽林軍，對自己的世一無所知，正準備著大開殺戒呢。”

太后臉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