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第27章 義如琉璃瓦
惠妃不愧是四妃之首,渾著難描難繪的威嚴,遠勝榮、德二妃。德妃忙讓出座位,唯唯喏喏地站到一旁。惠妃親熱地攜著榮妃的手,斜眼著呆呆立的德妃,說:“小福全,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還不搬把圓凳請德妃娘娘坐!”誰都聽得出,刻意在“德妃娘娘”四字中加重了輕蔑的口氣。在亦蕊印象中,清高自負的德妃毫無不滿之意,恭敬順地謝過坐下了。
亦蕊輕噓一口氣,看來求惠妃這條路是對了。當榮妃傳諭要提審凝秋之時,亦蕊知心懷不軌,便讓云雁去打聽惠妃是否同審,若無,便拿著自己的名帖,前往鐘粹宮請惠妃出面,主持公道。
榮妃笑道:“據說姐姐前幾日染上風寒,怎地不好好歇著?”
惠妃說:“一點小事,奴才們張得不得了,讓妹妹掛心了。”
榮妃眼睛一轉,說:“奴才們若不安本份,整日想著些不三不四的,才人鬧心呢!像這海定閣的凝秋吧,無端惹出許多流言蜚語,倒要本宮來收拾殘局。幾經調查,并無實證,讓這奴婢好生回去伺候便是!”
未等惠妃開口,亦蕊鼓起勇氣,說:“三位娘娘,若草率放凝秋回去,無法徹底平息風波。此次誤傳的蜚語,已對凝秋產生了莫大的傷害。難保明日沒有侍衛二、侍衛三出現!若佞之輩擅長利用此等手段,誣陷的對象也可能另有其人,甚至,甚至三位娘娘也會為被害者!妾還知道宮中有人用此事做彩頭,開盤設賭,此風不可長,亦不可長。懇請三位娘娘明查秋毫,一掃穢氣!”
榮妃一拍桌子說:“查查查,真像你說的那樣,把名冊中上百人一一盤問,誰來問?問到何時?能保證他們說真話嗎?”
亦蕊被榮妃的氣勢懾住,頭皮也開始因一個個問題而發麻。說實話,已竭盡全力,想出這個破釜沉舟之計。之前傳言凝秋與侍衛勾搭,卻沒有指明是何人,就算證明與這九人都無關,造謠之人還可以再尋出九人來。但若讓造謠者咬定了一人,便能有的放矢。亦蕊知那三人中,庫庫爾好,阿濟格來路不明,皆令心有余悸,反而那多鐸明理熱心,便讓帶小禮子帶信給費揚古,尋了個寶藍荷包,請多鐸佩上。亦蕊則進了緋煙居,了所謂“罪證”。怡琳虧在過于自負,看輕了亦蕊,掉進了計謀之中。在謠言遍天,煙霧蒙城,不過氣時,新的謠言如撥開烏云見大道。在怡琳看來,無疑是送凝秋一程的黃泉路。而在亦蕊看來,卻是起死回生的彩虹橋。
亦蕊向凝秋去,面帶病容,無。在未在實據時,想必榮妃不敢給太殘酷的折磨,但也不會有好招待。凝秋雙目清澄,對亦蕊出鼓勵的微笑。亦蕊倍振作,打疊神,依著原想好的思路說:“那可以……”
“那可以……”惠妃與亦蕊異口同聲道。
亦蕊忙低頭說:“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大度地笑笑,說:“看來你已經想到辦法了呢?你來說……”
亦蕊福了福,朗聲道:“其實不用挨個去問,敢問榮妃娘娘,是誰向您稟了此言?若是普通是非,相信奴才也不敢擅傳,污了娘娘清耳。既能令娘娘相信此等蜚語,又擺出如此排場審問。難道向娘娘呈上了確鑿的證據?否則,妾認為,此人居心叵測,怕是陷娘娘于不仁不義?”
惠妃喝彩道:“好好好,四福晉之言,正是本宮想說的。妹妹,說說吧!”
榮妃子急燥,亦蕊說話時便發作,卻礙著惠、德二妃,強忍怒火,冷冷道:“本宮哪里還記得,紫城上下都知道的事,想必是奴才們說說笑笑間,本宮聽到了吧!”
惠妃“唰”站起,提聲道:“延禧宮掌事姑姑、首領太監是誰?”
汀蘭和小鄧子上惶恐地跪下行禮,惠妃厲聲道:“該死的奴才,你等已犯下死罪,卻還不知嗎?”
這一下,不止汀蘭和小鄧子,延禧宮的奴才,甚至亦蕊、云雁等全跪下了,唱道:“惠主子息怒!”“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凜然道:“延禧宮奴才,違反宮規‘多舌、傳穢言’。拉出去,各杖責二十,汀蘭、小鄧子加十杖,罰俸三年。”小福全一揮手,幾個兇神惡煞的太監便前來抓人。
“慢著。”榮妃悠悠地說,“姐姐好像忘了這是延禧宮,如何管教奴才是妹妹的事,豈敢勞姐姐?姐姐還是喝碗冰糖花茶,降降肝火吧!”
惠妃輕笑一聲,道:“不忙喝茶。若妹妹要袒護這班奴才,姐姐也管不著。因流言蜚語弄得紫城烏煙瘴氣,你我姐妹共同協理六宮,本宮怎忍心妹妹一人勞?只要延禧宮這班奴才,招認是從何人口中聽得流言的,大可輕饒了去。妹妹,可否滿意?”
榮妃氣得面如土,手指的關節過度用力而呈現青白。榮妃早知道惠妃這修養只是一時的障眼法,穩住皇上的心。論心思、論智謀,榮妃始終于惠妃下風。惠妃在延禧宮置榮妃的心腹奴才,極威風地告訴所有人,雖然近來鮮有出面,但才是六宮之主。高明,真是高明!真是貓沒抓著魚,倒惹了一腥!想到此,榮妃不由恨上了那個通風報信之人,兩道凌厲的目向延禧宮一角掃去。
惠妃何其明,見榮妃像只斗敗的公般,心里說不出的自在快活,忽又見目轉向他人,著殺氣,順著一看,惠妃樂了。惠妃端起桌上的茶盞,親手遞給榮妃,笑道:“妹妹,別為奴才怒,不值得。”又命人取來帕,又派人安排茶果,將一屋子齊齊跪著的人視若罔聞,渾然將自己視為延禧宮的主人一般。惠妃溫地說:“瞧你,一急肝火就盛,多年的病了。凝秋這事,妹妹就別心了,給姐姐置吧!”
榮妃最不了這招,棒里夾,里帶剌。不比惠妃,外戚有明珠黨,親有胤禔、胤禩兩位皇上鐘的阿哥,只有一個胤祉。若合作一點,惠妃或許還會給留點面,若不然,恐怕就是難堪地下不了臺了。想到此,榮妃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惠妃眼里抹上一層詭魅之,旋即,轉過來,喝道:“狗奴才,還不招認嗎?小福全,挑這兩個管事的,太監掌,宮拶刑!若還不認,一個個都別想逃過!”頓時,延禧宮哭喊求饒聲做一片,平日里囂張拔扈的榮妃,在惠妃面前就像只待宰割的羔羊,德妃更是如同擺設,無人將放在眼中,甚至連茶果也略了那份。汀蘭和小鄧子嚇得癱倒在地,宮中掌用的是戒尺,往往要打掉幾顆牙才住手,夾指拶刑更是摧心般的疼痛!
榮妃按著太,耳邊鼓噪聲不斷,終于跳起來說:“凝秋此案,姐姐負責。但延禧宮的奴才,本宮自會調教,難道姐姐聽不懂嗎?”
“延禧宮奴才在妹妹耳邊挑事,日后妹妹自然要多加管教。但,他們傳播無流言,污穢后宮風氣,本宮怎可輕饒!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本宮已留出活路,是他們不懂珍惜!”惠妃不急不慢徐徐道來,說到最后一句時,卻染上了幾分猙獰之。
說話間,執刑太監已開始對小鄧子實施掌,汀蘭則拼命掙扎著不愿被套刑中。榮妃急切地雙目在汀蘭、小鄧子間來回旋轉,在汀蘭發出第一聲尖時,或是不忍去看,榮妃的眼睛狠狠地鎖定在怡琳上。
怡琳無畏地迎上了榮妃的目,出一清澈笑容。接著,怡琳巍巍起,柳腰微擺,小心繞過眾人,來到惠妃面前,行了萬福禮,恭敬地說:“妾四阿哥側福晉怡琳,給惠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側福晉不參予重要宮廷宴會等場合,惠妃雖未曾正式與怡琳朝相,也知是何人,淡淡地“唔”一聲,并不看。
怡琳慚愧萬分地說:“妾知道是何人制造謠言,遲遲未能上報,讓娘娘煩憂,請娘娘恕罪!”說罷,趴趴地跪下去,待得惠妃喚起來,已是淚流滿面,胭殘缺。
惠妃揮揮手,先停了用刑,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怡琳咬著下,努力止住哭泣,回道:“妾發現近宮問蘭近來多了幾件名貴首飾,妾以為是用多年積蓄攢的,后來一想不對,一對老坑玉翡翠鐲子已值五百兩銀,問蘭月俸只有六兩,還是進了海定閣后加的,前幾年只有區區二三兩,試問如何攢得?妾又聽得問蘭與小太監商量什麼盤口之類的,方知問蘭是開賭的莊家。”
惠妃冷冷說:“這至多可以說明問蘭賭博,傳聞一事與何干?”
怡琳戚聲道:“問蘭賭博一事被妾逮了個人贓并獲。近日宮中瘋轉的流言,妾原就猜想制造者可能就在海定閣中,前幾日福晉前來緋煙居,與妾談及鴛鴦荷包一事,想必問蘭聽去了,拿此做了文章。問蘭因工作心,常被掌事姑姑凝秋斥責,相信這便是陷害凝秋的機。”
這時,從人群中竄出一個影來,正是問蘭,雙目帶淚,怒吼道:“李福晉,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要奴婢妖言眾,你好取福晉而代之,怎地到了現在將責任全推給奴婢?”
怡琳驚恐道:“問蘭,福晉與我姐妹深,主找我商量如何營救凝秋,我怎會辜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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