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六九零章 這個冬天有點冷
戰爭進行的非常慘烈,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大秦滅楚的最後一戰,竟然一直打到了天佑九年……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從兩百多年前定都至今。``xue超速``從未遭戰的神京城,人口也因為它持續的繁榮而不斷增加,其防力也就隨著都市的長而越益誇張……城有常住人口一百四十萬,是當時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城儲存的糧食可供全城人食用三年以上。城郭還有大片田地和四季不絕的富水源,為長期堅守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又因著上柱國言之鑿鑿的斷言,所有人都相信隻要堅守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事一定會有轉機……隻要有一線希,誰願意當亡國之人呢?這種緒在都城民眾心裏表現的極為突出。
既然上下同,神京城的軍民便孤注一擲,誓與都城共存亡。他們盡一切可能加固工事。往往是秦國白天將城牆破壞一番,夜裏楚國人便趁著夜將其複原。在上柱國的指導下,他們也不再那麽畏懼秦軍的大將軍炮,發現隻要將浸的棉被搭在城牆上,便可以有效削弱那些鐵疙瘩的威力,使其無法對牆造大的傷害。他們也發現了,隻要在聽到炮聲的同時伏在地上,便可以大大減輕人員傷亡,等炮聲一過再起迎敵,一點都不耽誤。為了克製秦國的高台,他們在城牆上每隔五十丈便築一堡壘,置強弓勁弩,隻要秦軍一頭,便給予猛烈的打擊。在這國破家亡的危急時刻,楚國人的聰明才智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們效仿秦國,也開始用火藥作為武,用投石車和強弩發火藥包,作為燃燒兵;他們還通過對未炸火龍彈的研究,半個月便仿製了這種武。給秦軍造了很大的殺傷。
不得不歎一句,國人的模仿能力,確實是故老相傳啊……
楚軍居高臨下,完全製住了高台上的炮火。秦軍卻製於土台地結構,無法再加高,隻得舍棄了這些原本用來攻城的有力支點。
楚軍還在牆外挖了很深很深的護城壕。又用大的鐵鏈橫鎖水門前的水麵,使任何船隻都無法駛。其防係完全稱得上固若金湯了。
強攻不行,秦軍便打算挖地道通到城牆下,用炸藥將其炸毀。不料地道還沒挖完。就被楚國守軍聽甕發現。引水倒灌進去,衝塌了地道,將上千名秦民活活淹死在裏頭。
秦國人見此計不,又拿出了當世最強攻城武……天雲車。那是些二三十人才能推的樓車,車上甚至有塔堡,外麵包著三層厚厚的牛皮。藏有炮火和火箭手,還有一架用升降的雲梯,可以直達城頭。
他們滿以為這下一定可以出奇製勝了,可是當塔車靠近城牆時,守城的兵就往塔車猛投蘸滿鬆脂地火把,還有一個個柏油罐,將塔車燒著,並用大杆推倒雲梯,秦軍又遭慘敗……
就在這種反複進攻。反複失敗中,秦軍迎來了天佑八年地最後一月……
神京城外五裏,層層蘑菇似的秦軍大營,最大的一朵便是秦雷的王帳。偌大的營帳堆滿了文書卷宗,張鋪著地圖沙盤,文吏使往來如織。將一份份新的文件送。把一道道新地王命傳達下去。
統一大戰開始以來,秦雷這裏的往來公文驟然增多。除了秦國政務、財政、名聲等等諸般待批文卷。便是戰場軍報及各方軍。事實上為了減輕武王的力,凡是不涉及統一戰事、財政收支、文武任免、治國方略的諸般文卷。一律由國丞相府置,而後由館陶歸總稟報置結果。凡是事關齊楚兩國戰區的,則隻接領兵將帥的上書,其餘戰事則由主將們便宜行事。
如此一來,實際上便將秦國公事整劃了三大塊……武王領軍政總略,丞相府實施日常政事,各方主將執掌齊楚戰場。但無論如何分流政務,武王的案頭上始終都是滿當當的……
秦雷不得不在每日正常軍務之外,埋於文山之中,批示文件,商討軍。如此一來,幾乎每夜都在三更之後才能回後帳合眼,五更初刻、鳴頭遍,便又準時起梳洗,草草用些點心,就到前帳辦公去了。
不過今天的大秦武王沒有理會堆積如山地奏章,他坐著個圓墩,雙手撐在大案上,正出神的著那副早就爛於的神京城沙盤,一也不。
這個冬天對他來說不太好過,首先氣候十分反常,氣溫要比往年低不。到了臘月了,素來不下雪江南居然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這無疑給攻城部隊造了不小的困擾。而且由於事先估計不足,軍工部門並沒有準備足夠的棉,兵們為了寒,甚至將麻袋片披在了上……可真不吉利啊。
而且北邊戰場上,對上京城地圍困也效甚微,使原本就憂心忡忡地武王,心更是雪上加霜……大秦二百餘年的國運,數千萬子民地未來,近百萬大軍的命運全都在他地肩膀上,力真的很大,讓他食之無味,寢之無寐,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但那雙鷹目卻比什麽時候都要亮得人。
有些人在力下崩潰,有些人在力下發,秦雷就是後一種。現在的樣子便是他發前的征兆!
石敢可以作證,從早晨起來開始,王爺便著保持這個姿勢,整整一天了。
直到帳外響起稟報聲,才驚了出神的王爺。秦雷稍一抬頭,脖頸便發出一陣豆似的細響,再一抬手,又是一陣細響。顯然是久坐之後,在抗議了。
石敢趕上前攙扶,秦雷搖搖頭,撐著案子緩緩起,一邊活著酸麻的筋骨,一邊低聲道:“進來吧。”
外麵走進來蓄起胡須的沈冰,他在七年前與潼關城的牛小姐婚,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也不廢話,從懷裏掏出一個皮套。雙手奉到秦雷麵前道:“王爺。樂先生回信了。”
“哦,快拿來。”秦雷向前兩步,接過那皮套,除去封口地火漆,掏出裏麵薄薄的信紙,迫不及待的看起來。一邊看一邊頷首頻頻。最後拊掌大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有他支持我,孤就敢玩把大的了!”說著一邊手中信件扔進火盆裏燒了,一邊提高嗓門道:“擊鼓議事!”三遍鼓響之後,一眾高級將領便齊集議事大帳,拜見過王爺之後,按階依次筆坐下,聆聽王爺訓示。
秦雷肅容坐在上首,先用威嚴的目掃過眾人。才沉聲緩緩道:“我軍伐楚以一年有餘,向來勢如破竹,如無人之境,偏生在這神京城下了釘子,反複攻打五個月,死傷將士七八萬人。竟沒有毫寸進。實在令孤王寢食難安啊……”
眾將趕齊齊跪下,悶聲道:“我等無能。使大秦蒙,王爺心憂。”
“起來吧。”秦雷耷拉下臉皮道:“功過戰後一並論定。現在孤王隻問,諸位對當前局勢如何看,難道我們幾十萬大軍,就奈何不了一個神京城?”眾將默然,麵對著頑固異常的楚國都城,大家都很撓頭,心說:要是有主意不早就稟報了嗎?還用等到開會?
見沒人吱聲,秦雷便不客氣的點名道:“秦有才,平時就你話多,現在怎麽裝啞了?”
秦有才撓頭苦笑道:“楚國二百年來富得流油,將黃金都堆到了神京城的王城與城牆上。尤其是這十年來居安思危,更是不得了。把個神京城的外牆修得有十七丈之高,牆厚十餘丈……雖然還是沒有中都高大,但咱們是夯土而外包石條,他們則是全部由磚石砌厚牆,牆連夯土也沒有,論起堅固來可要強多了。如此這般城牆,任咱們大炮火箭諸般火,砸到上邊連個大坑也出不來。”
著把臉擰個苦瓜,愁眉苦臉道:“再加上城糧草厚,楚軍守個幾年全然不著,球!楚國人不思進取,但建城卻真是一絕!”
“你說地大家都知道!”對麵坐地大哥秦有德低聲訓斥道:“說些有用的!”
哪知武王嗬嗬笑道:“有德此言差矣,有才說的沒錯啊……雖然嗦了些!”
下首的塗恭淳也點頭笑道:“王爺說的是,秦二將軍的意思是,這神京城是攻不下來了,隻能用計策啊。”
秦雷輕敲一下桌麵,頷首笑道:“不愧是讀書人,恭淳一語中地啊。”說著語調一沉道:“有道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諸位不妨各機杼,集思廣益,拿出個對症下藥的法子來。”
又是一陣沉默,好在沒等王爺再點名,秦有德便頭一個道:“除非假扮援兵,突破咱們的防線,再去賺開城門,否則真不好攻破。”這話不是無的放矢,從上月開始,秦軍已經打退數波勤王軍隊了,隻要演得真點,城上人說不定會相信。
楚破聽了連連搖頭:“神京城的九門都堵上了,就是他們真信了,咱們的人也得爬梯子上去,本做不到突然,衝擊力也無從談起。而且也容易餡,反倒折我人馬,不行不行。”
“城有我大秦數千細作?”沈冰冷冰冰道:“若是趁諸烈巡視城頭時猝然發難,用劇毒勁弩之。有……四把握將其擊殺。”
“也不行!”沈青搖頭連連道:“且不說失敗的可能更大,就是把握十足也不行。”
沈冰麵古井無波,語氣冷道:“三十年前他們還暗殺我孝宗皇帝來著。”
沈青也不急也不惱,笑眯眯對自己的堂弟道:“勢均力敵,邦縱橫時,各國相互施展機謀,收買暗殺是常,用之無妨。但今天我大秦威儀四海。力攬乾坤,就是要堂堂正正打仗,教楚國和齊國的最後一次,輸得心服口服!”朝沈冰溫和一笑,他解釋道:“從這半年楚國四起,不時有軍以卵擊石來開,楚國人分明還是抱有幻想地,必須把諸烈擊敗,而不是暗殺。才能破滅這種幻想。達到長治久安的目地。”
秦軍將領紛紛點頭,都道:“上將軍好見識,我等不如啊。”沈青為近衛第一軍軍長,上將軍銜,盔甲上綴了三顆金星。跟齊國的上將軍完全是兩碼事。
沈冰也釋然道:“我不如你。”然後難得笑笑道:“那依大哥看,該是如何打法呢?”
一眾將領也紛紛道:“還聽上將軍高見。”
“水戰!”沈青不慌不忙道。像他這種有份的人。既然敢教訓別人,那一定已經是心裏有數的。
“水戰?”眾將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隻有秦雷欣笑笑,楊文宇微微點頭。
“對!以水為兵,水攻神京城!”沈青斬釘截鐵道。
“怎麽個以水為兵法?”秦有才連聲問道:“把我們地戰艦都調過來攻城嗎?”
“在下所說地水戰,不是水師舟船之戰,而是以水為兵地決水之戰!”沈青自信笑道。
秦有才瞪大眼道:“關雲長水淹七軍?”
沈青頷首沉聲道:“不錯,昔日在樂先生邊學習,嚐聽先生有言道:神京城地低窪。在錢江與太湖之間,一旦我大秦掘太湖之水南引,決錢江之水北引,其必洪澤,不戰自敗矣!”
眾將隻覺著背後一陣涼颼颼,都恍然大悟。心說:怨不得王爺到了這裏的頭一件事。便是讓我們砌牆啊!卻說自夏天起,秦雷便下令催百萬楚國民夫。依著山勢地形,繞著神京城修築了幾十裏長。四五丈高地木石結構的圍牆。包括楚國人在地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防止城人逃,勤王軍增援的柵欄……誰知王爺掛羊頭、賣狗,本不是一回事兒!
怪不得王爺反複強調,要按照修長城的標準修這些城牆呢,是一早就準備將其用作河堤啊!
眾將不由向秦雷,卻見他麵凝重,眉頭鎖,也是一臉思索狀。電火石間,都明白了:定是這法子有傷天和,王爺不願意親口提出啊!便齊齊向泰然自若地神將軍,心說:心腹果然是背黑鍋地不二人選啊。卻也知道以王爺恩怨分明的格,以後定然會抬舉沈青的……用些許後罵名,換來世代榮寵,這家夥還是賺大了。
“上將軍此言差異,此事萬萬不可。”正在眾將胡思想之際,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不用看,眾人都知道,是大進士、書呆子塗恭淳發言了。
“有何不可?”沈青淡淡笑道:“還請塗先生見教。”雖然年紀差不多,位又比他高,但沈青還是塗恭淳一聲先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他那滿腹的學問。
“神京,冠絕天下,風華富庶,聚結天下泰半財富,豈能以一般城池視之?”塗恭淳慨然道:“當年關羽用水,不過淹於數萬人馬而已,未曾傷黎民。然今日截然不同,城百姓超過百萬,江浙平原更是黎民千萬,若決河水攻之,焉能不死傷庶民萬千?果然如此,我大秦縱得南楚,其利何在,道義何存?義利兩失,何安天下!”
讀書人就是鞭辟裏,一席話便將這一水戰方略與秦國一統天下地道義基聯係了起來。
大帳中一時沉寂。顯然,這個話題太過重大,將軍們沒有一個敢言的。
秦雷微不可察的皺皺眉,看一眼秦有才,似笑非笑道:“有才意下如何?”
秦有才真想大一聲:怎麽又是我?卻不敢在這種場合拿喬,隻好著頭皮吭哧道:“以末將之見,打仗便是打仗,不能有婦人之仁。反正楚國人都罵我們做秦,不行水攻,便是白白教他們罵罵了!行了水攻,也算罵了沒白罵!就像王爺說的,隻要能結束這世,讓全天下的老百姓都過上安生日子,這才是大道,其餘的都是小道,為了大道擔上些許罵名,值了!”見他大哥隻拿眼神剜他,秦有才一脖子,又加一句道:“不過水戰事大,不是末將能決定的,王爺您說啥是啥,俺保準聽話就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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