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禍害》第二十五章 放榜
黃昏時分,半間酒樓迎來了一場小浪。
一大幫學子突然一起涌酒樓,個個都如同喝了燒酒般,有人進門便對聶云竹千恩萬謝,然后跑到兩樓跟著眾人一起以竹為題,興地詩奏對。
聶云竹看著這些學子顯得瘋瘋顛顛的,便問林晧然是什麼回事。林晧然沒有說拭帖詩的事,只說這些人瘋了,讓這幫瘋子遠點。
實便是酒樓先前搞的活,給這幫考生帶來了實惠。由于要寫以竹題詩,自然難免拿前人的詩進行流,故而談及了杜牧的《題劉秀才新竹》。
當“穿綠蘚紋”出現的時候,這幫考生便知道這是要竹。
試帖詩考的并不是文采,甚至跟詩文本的關系并不是很大,只要能解出詩句指的是竹,那這道題基本上就算是送分題了。
作一首關于竹的詩,哪怕你的詩寫得爛如狗屎,那也會得到合格的分數。當然,要是能做得出彩,會得到知縣更大的好。
正是如此,那些水平一般的考生便將功勞歸給了半間酒樓,歸給了名字帶“竹”字的聶云竹,對這間酒樓的好度直線飆升。
這幫書生聊得很是興,只可惜無酒無菜,不然又是一筆可觀的進項。不過聶云竹準備的糕點當即便銷售一空,倒也有了不錯的收。
孤星閃爍,懸于北邊夜霧深。
林晧然幫著轟走那幫瘋子書生,蹭了一頓飯,便離開了半間酒樓,提著聶云竹塞給他的燈籠,直接回到了老槐客棧。
只是他進到大堂,卻看到了陳國志幾個坐在大堂飲酒。看著他進來時,他們先是一陣狂喜,瞬間又換一張沮喪的臉。
林晧然卻是微微一愣,還以為方才是眼睛看錯了,只是看著他們如喪考妣的的模樣,便忍不住疑地問道:“怎麼了?”
“林兄……哎!”谷青峰言而止。
“時也!命也!”張雷則搖頭晃腦。
“悲乎!悲乎!”陳國志痛心疾首。
林晧然打了一個哈欠,朝他們拱了拱手,便作勢離開道:“若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房了!”
別!
不要……
哎呀,我的腰!
三人聽到林晧然的話,驟然變,他們為了等這貨,可是在這大堂等了一個多時辰,如何能讓他就這麼回房了呢!
故而,一陣椅子挪的聲響,更有人不小心閃了腰。
“林兄,莫要傷心,此次權當是長了經驗!”
“就是就是!你若要明天回家的話,我托人捎你一程!”
“賢弟,你還年輕,過些年本縣縣尊換了,肯定還有機會的。”
……
三人再也顧不得矜持,紛紛出言安林晧然,活的好大哥形象。
前面二人倒好,陳國志這安的話,著實是棉里藏針。等縣尊換了,那得等到何年何月?要是縣尊一直不換人,豈不是要等死?
林晧然看著這一張張虛偽的臉,卻是明白過來,敢這幫人以為他這次縣試肯定是過不了,特意前來安他……不,特意來看他笑話。
只是看著他不在客棧,還能坐在這大堂邊飲酒邊等到這個時辰,這著實是夠有毅力的。若是將這份毅力放在其他地方,何愁大事不?
但我哪里考得不好了,老子做的那份試卷簡直無可挑剔,給滿分我還嫌他給了。你們坐半天等著安我,倒不如考慮下你們自己能不能過,需不需要別人來安。
看吧!傻得話都不會說了!
呵呵!怕是打擊了,臉都不會笑了!
活該!等到發榜的時候,才是你真正要哭的時候!
……
不過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當即給三人不同的解讀。三人表悲切,只是各自心懷鬼胎,對林晧然紛紛鄙視不已。
林晧然懶得跟這些人解釋,便朝著他們拱手道:“今天考試有點困乏,我先回房了!”
這幫人為了看他笑話,在這都等了半宿,若是說出真相掃了他們的興,那得多殘忍啊!嚴格意義上說,林晧然算得上是個好人。
話說完,便是直接回房,并跟打照面的小二要熱水,打算泡個熱水澡。
“在考場上睡了,現在又睡,他是豬嗎?”
“可惜了,這書呆子其實是夠勤的!”
“勤又怎麼樣!這種書呆子遇到了截斷題,還不是得乖乖落榜!”
……
林晧然前腳剛離開,三人卻是另一副臉龐,特別陳國志臉上就差寫著厭惡兩個字。
事沒有結束,林晧然“落榜”的事很快偏傳開了。
第二天的時候,林晧然發現大家看他的目怪怪的,到了半間酒亦是如此,后來聶云竹特意安他,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就是這般,他莫名其妙地“落榜”了,好傷心難過啊!
林晧然沒有功夫理會這些,白天他幫著聶云竹理酒樓的事務,晚上則開始做些功課,認真地研究起八文。正所謂“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也會抄”,現在他腦中厚實的基礎倒是幫了他,讓他很快就弄明白截搭題是怎麼一回事。
眨眼間,便到了縣試放榜的時間。
在縣試的考試中,第一場至關重要。不僅是錄取人數中最多的一場,亦是淘汰人數最多的一場,很多人的生死便定在這里。
一共會錄取四十個名額,第一場便錄取其中二十個,然后挑出幾十到百人給予第二場參考資格,其他的二百多人會直接淘汰。
林晧然本來是打算傍晚再過去的,但陳國志幾個很是熱,不僅到半間酒樓找到了他,還是將他拉到了縣衙外面。
衙前街跟青云街相鄰,故而很快便到了縣衙前,放榜的地方便在縣衙門前廣場的照壁墻,這里是專門張公示文書的地方。
縣試放榜稱為“發案”。雖然時間還沒有到,但近百的考生已經聚到了小廣場中,為了看得更清楚,大家都朝著照壁墻壁。
林晧然來得不早不晚,得到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縣衙門口突然傳來靜,只聽到一聲鑼響,幾個穿著皂服的差吹著嗩吶,簇擁著一名手拎著榜文的書吏從里面出來。
大家看到要張榜,主向著兩邊散開,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
這份榜文很大,足足占了半面墻的位置。
人群頓時熱鬧起來,開始在榜上尋找自己的座位號。陸續有狂喜的聲音傳來,凡是看到榜上有名的,都是雙眼放,如同喝了燒酒一般。
發榜分為甲乙兩榜,這乙榜只是得到一個復試的資格,但確實是值得慶賀。雖然他們還沒有通過縣試,但卻也沒有淘汰,接下來拿到參加府試資格的概率大增。
“果然,我剛才仔細看過了,這上面沒有書呆子的座位號!林兄,你不用沮喪,明年知縣可能不出截搭題,到時沒準就過了呢!”
鄭國志從洶涌的人群鉆出來,眉梢間全是喜,敢他這般積極,是幫著林晧然看榜上是否有名,活的雷鋒神。
聯保的其他三人也剛從人群中鉆出,不過神各異。谷青峰和張雷喜上眉梢,趙東城則是苦著一張人臉的臉蛋。
鄭國志安完林晧然,在聽到狀況后,便又是痛心疾首地向長得跟姑娘似的趙東城道:“你跟書呆子都還年輕,你們二人就當是來長經驗了!”
“是啊!你們年輕點,沒準明后年就過了呢!”
谷青峰和張雷都名列乙榜,心里是開心,對著趙東城和林晧然便又是一通安。
衙門前又一聲鑼響,卻又見一位書吏在幾位衙差的簇擁下,捧著紅榜而來,看著人群還在爭先恐后地看著乙榜,那名小吏便高聲道:“此次縣試發案甲等俱在此,汝等回避!”
聽到又要張榜,而且還是甲榜,在墻前的眾人便又是讓出了一條道。小吏手持著那一小張紅榜,在衙差的協助下了上去。
鄭國志的心極好,他本以為縣尊不會將他排在甲榜,但先前他似乎過于悲觀了,便又是對著林晧然和趙東城安道:“你倆且回去潛過修學,等我過了子試,便會去找你們,給你們指導指導學問!”
靠!
林晧然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這貨水平怎麼樣倒還不好說,但絕對是一個真小人。
正是說得興起之時,張雷便扯了扯他的袖,用著抖的聲音說道:“陳兄,甲榜……榜上一座號,似乎是呆子的!”
正端著師長姿態的鄭國志聞言,仿佛被強塞了一把蒼蠅般,聲音戛然而止,然后他下意識到轉,向那張新鮮出爐的甲榜。
丁巳!
赫然在甲榜上!
正是已經“落榜”的林晧然座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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