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大閑人》第941章 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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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罰分明也是大唐初期的特之一,大唐軍隊能就無敵于天下的赫赫威名,與軍中的賞罰制度有著直接關系。
程咬金作為領軍多年的大將軍,自然對軍中制度很悉,李世民今日沒有當場封賞李素,他覺得很不正常。
“深意?陛下有何深意?”李素撓頭,有些忐忑地猜測,難道李世民對自己有意見?啥意見呢?自省過后,李素覺得自己除了睡過他兒外,大抵應該沒別的地方得罪過他,而睡他兒這件事呢,純粹是發乎,卻忘了止乎禮……
程咬金也陷了沉思,他在思考李世民的深意。
老流氓以蠻不講理的姿態叱咤朝堂多年,卻一直混得風生水起,若別人以為他是靠拳頭混出來的地位,那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程咬金也經常思考,經常揣度圣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蠻不講理只是偽裝起來的表象,聰明才是他的本質,一個蠢笨的人在老狐貍扎堆的朝堂上,是不可能混得風生水起的,蠢人基本已被淘汰干凈了,有的連墳頭的草都長得老高了。
“你進宮面君,在宮里待了多久?”程咬金忽然問道。
李素想了想,道:“半個時辰左右吧,似乎很快……”
程咬金盯著他的臉:“東征以前你進宮覲見陛下,通常待多久?”
李素回憶了一下,道:“最一個時辰,聊得盡興的話,清晨進宮,傍晚才出來。”
“陛下今日與你說話時,氣如何?”程咬金接著問道。
李素嘆了口氣,扭頭看了李治一眼,道:“陛下神不大好,今日之所以出來得快,是因為陛下與我聊著聊著,忽然睡著了……”
程咬金臉上出悲涼之,沉默許久,嘆道:“陛下他……不再是當年那位意氣風發的英武的秦王了。英雄遲暮,人白頭,痛之甚也……”
李治也出黯然傷懷之,眼眶漸漸發紅。
李素皺著眉道:“程伯伯為何問起這些?”
程咬金獨自傷了許久,才道:“老夫應該明白陛下為何不封賞你了。”
盡管不在乎爵,但李素還是很在乎這件事的答案,急忙道:“為何?”
程咬金悠悠道:“陛下自東征以后,抱病越來越重,恐有不測之厄,不出意料的話,一月之,陛下必將宣布東宮太子人選,而這位未來的太子,十有便是晉王殿下了。”
說著程咬金朝李治拱了拱手,接著道:“太子既定,國有儲君,陛下已無后顧之憂,然而卻有壯志未酬之憾,意氣消沉之下,陛下必須要提前為下一任的帝王鋪路了,老夫揣測,恐怕這段時期咱們大唐的許多策令會有變化,尤其是三省六部的朝臣,也會有變,當初前太子承乾謀反事敗,魏王泰趁機安無數黨羽朝,這勢力陛下必然要拔掉的,還有就是年輕能干的臣子,將來能夠忠心輔佐新君的臣子,陛下也要為下一任帝王留下,妥善做好安排,而子正你,正是陛下屬意的輔佐新君的肱重臣……”
李素漸漸明白了:“所以,陛下不封賞我的原因,是想留給下一任帝王來封賞?如此一來,我這個臣子必然會對新君恩,從此愈發忠心事君,不生二志……”
程咬金贊許地點頭:“確實是個聰慧的娃子,一點即,沒錯,以老夫的揣測,陛下應該是這個意思,破敵都城這樣的大功可不是隨便能得到手的,尤其還是大唐立國以來的勁敵,死敵,破他們的都城更是揚眉吐氣,更何況你還一手炮制了敵國的,按說如此大的功勞,陛下至也該將你的爵位晉升一級,如今你也有二十多歲,朝中已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和善緣,封你為郡公也不為過,可陛下對你卻沒有任何封賞,這說明他要將封賞你的這份皇恩留給下一任帝王……”
臉上再次出悲愴之,程咬金嘆了口氣,道:“陛下……這是在安排后事了。”
李治和李素同時一驚,李治頓時流下淚來,哽咽道:“程叔叔,父皇他難道真的……治見父皇除了神不大好之外,似乎并無大礙呀,為何……”
程咬金憐地看了他一眼,道:“東征之戰晉王殿下你并未參與,老夫和子正可是親經歷的,當初六部騎兵襲我后軍,燒了我軍糧草,東征不得不馬上停止,全軍必須撤回境才能自保,陛下一生之宏愿付諸東流,當場便吐了,以老夫來看,陛下因這一戰而折了壽啊……”
李治聞言大哭起來,悲傷的哭聲在殿回。
程咬金和李素相顧無言,沉默地搖頭不語,殿陷一片寂靜的悲傷氣氛中。
不知過了多久,李治才稍微恢復了冷靜,垂著頭默然飲泣不已。
程咬金這才接著道:“陛下對子正不加封賞,但為了下一任帝王的平穩過渡,陛下一定會對朝堂吏重新做一番調整,子正的爵位暫時不會晉升,但職卻必然在近期會有變化……”
李素愕然道:“陛下會封我什麼職?”
程咬金道:“老夫不知陛下會封你什麼職,畢竟圣心不可測,但可以肯定,子正是陛下心中輔佐新君的核心臣子,而且子正的本事大,這些年陸陸續續立過太多功勞,陛下給你的差事從來都是辦得漂漂亮亮的,陛下對你寄予厚,尤其是你這人有本事,卻沒有野心,古往今來的帝王最喜歡最放心的,便是你這樣的臣子,所以陛下一定會將你安排在很重要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或許離‘位極人臣’這四個字很近,如今的大唐朝堂里,左右仆,侍中和中書令等等,都是位極人臣,俗稱‘宰相’,子正你的職恐怕離它們不太遠,未來的帝王若信任你,一紙圣旨之下,只消升調一級,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程咬金嘆道:“老夫跟隨陛下多年,揣度陛下亦多年,若不出老夫意料之外的話,陛下的旨意應與老夫所料相差不大,子正這幾日在家安心等候宮里的圣旨吧。”
酒宴到最后,氣氛已有些沉重了,李世民的病令三人都無心飲樂。
與心不在焉的李治聊了一陣后,李素和程咬金告辭出府。
李治將二人送到門口,待二人走后,李治吩咐備馬車,匆匆太極宮。
李素和程咬金走在朱雀大街上,走得很慢,二人都有許多心事,卻不知從何說起。
走了許久,李素忽然道:“程伯伯既然知道晉王殿下十有會為太子,為何昨日還訛他那麼多東西?程伯伯不怕得罪他麼?”
程咬金笑道:“你只見老夫訛他東西,卻沒見老夫給他的好,老夫可是頭一個正式拜訪他的軍中武將,可擔著不干系呢,有了老夫帶頭,軍中其他那些老匹夫們自然也就明白意思了,未來這些日子里,他們會一個個上門拜訪,時至今日,魏王已不足為慮,東宮太子的人選快塵埃落定了,今時不同往日,以往東宮儲君人選存疑,咱們這些武將不敢妄,怕一不小心便是滅頂之災,如今卻不一樣,晉王作為未來的太子,咱們武將按禮數拜訪他,也算是提前站個隊。”
“陛下既然開始安排后事,最近這些日必然會馬上正式冊封太子了,晉王這大半年奉旨監國,聽說干得很不錯,陛下在遼東時便接到長安城的奏疏,留守朝臣皆對晉王贊譽有加,陛下也不止一次夸贊過他,相反,比起晉王的表現,魏王這大半年隨軍出征卻沒有任何亮眼之,反而做了一些挑撥離間的小人之舉,陛下已對他愈發失,不出意外的話,太子人選必然是晉王了。”
程咬金朝他咧一笑:“你與晉王向來好,他這個太子的位置更是你一手將他扶上去的,將來若論潛邸從龍之功,你當為首功,李家往后更是飛黃騰達,不得了了。”
李素并無高興之,只是淡淡地道:“站得越高越危險,將來晉王若掌權,必賜我高顯爵,然而臣權若過大,一方面固然是帝王的信任,另一方面,卻也了眾矢之的,晉王再年長幾年,見識了朝堂人心和世炎涼,待我之圣眷是否如故,誰都不知道,所以越到高,越要有一顆清醒的腦袋,知道自己該干什麼,知道別人在想什麼,知道何時該進,何時該退……”
苦笑著攤開手,李素道:“在朝堂,心的事太多了,這也是當初我一直躲開朝堂的本原因,我不愿一生都活在算計與被算計里,我的理想不過活得富足而自在,不被世俗雜所擾,不與旁人結怨,可是不知為何,我卻糊里糊涂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越走越遠,當初的理想已了一輩子都實現不了的空中樓閣,鐘鼎山林,各有天,我走的這條路,與我的初衷已完全背道而馳了,將來我飛黃騰達,應該快樂嗎?”
程咬金對李素的這番話有點意外,沉默片刻,輕聲道:“你對晉王不信任?”
李素笑了:“當然信任,他是我一手扶到太子位置上去的,怎麼可能不信他?只是人這輩子要扮演的角很多,份不同了,心思自然也不同了,晉王是我的朋友,無論我或他有了任何麻煩困境,我們都愿為對方拼盡全力解決,太子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他有了困難危機,我同樣愿意為他出力,而他也愿意為我解決各種危機,可是,將來有一天,他當上了皇帝呢?他眼里裝著的,是整個天下,是朝堂上幾百上千的臣子,而我,只是他的臣子之一,那時的他,在我遇到困難危機的時候,是否愿意一紙令下,解決我的危機?我這輩子立過這麼多功勞,待他長大了,了,是否會對我有所猜忌?”
程咬金睜大了眼,訥訥無言。
李素嘆道:“長總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皇帝,我不希看他長起來以后,首先拿當初的朋友開刀,這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了,被殺的人痛苦,拿刀的人也痛苦,所以我現在要做的,不是將來當多大的,封多高的爵,而是避免將來發生這種況……”
程咬金好奇道:“你有辦法避免?”
李素笑道:“暫時想不出辦法,不過一定有辦法的,很多人都說維持一輩子的夫妻恩不容易,其實在我看來,維持一輩子的朋友義更不容易,夫妻之間生嫌隙不過是生活里的蒜皮,吵得激烈,和好也容易,但朋友之間若生了嫌隙,必然是因為利益,要調和這種矛盾可就難多了,晉王還小,或許沒意識到將來必須要面對的這些問題,那麼便給我吧,我盡最大的努力,維持我與他的這段朋友義,善始善終,一生不變。”
程咬金沉默許久,嘆道:“你是個好娃子,老夫今日算是見到了你有有義的一面,晉王當初能認識你,得你輔佐,與你結,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
李素搖搖頭:“我只是凡人,照樣有貪嗔喜怒,其實該慶幸的是我,謝上天,讓我來到這個年代,讓我親眼經歷了大唐氣回腸的盛世,并且親參與其中,來到這盛世,我不負此生。”
*
與程咬金道別后,李素接著拜了幾位長輩。
意料之中的,每位長輩都對他在高句麗的表現稱贊不已,而李素則費盡了口舌,指天發誓所有的行全是當今陛下的安排,這鍋我不背……
長輩們都是老狐貍,瞬間秒懂,當李素被灌了一肚子踉蹌離開時,長安城里的輿論差不多便造起來了。
一切都是當今陛下的功勞,李績和李素不過是奉旨而為。
東征失敗后,李世民掉到地上的臉面被李素拾了起來,撣了撣灰塵,畢恭畢敬奉還給了李世民。
想要避禍,想不被帝王猜忌,李素只能選擇這麼做。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時分,一天時間就這麼忙過去了,躺在院子中間打瞌睡曬太蹉跎歲月的好愿只能從明日開始。
飯后,李素與許明珠依偎在后院的臥房中,二人滿臉幸福地看著襁褓里的兒,的每個小表小作,都引得夫妻二人開懷直笑。
“夫君給兒取了大名,‘蓁’這個字取得真好,兒也喜歡呢,每次喚名字總會咯咯的笑。”
說著許明珠忽然喚了兒一聲。
兒果然咯咯笑了起來,笑聲不大,笑容很甜,李素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夫人,兒笑起來特別像你,眼睛彎了月牙兒,很甜。”李素摟著許明珠的肩笑道。
扭頭注視著許明珠,李素道:“昨日聽爹說,你生孩子時遭了大罪,差點連命都沒保住,怎麼回事?”
許明珠搖搖頭:“沒事,阿翁有些夸大了,沒那麼嚴重的。”
朝李素展一笑,許明珠道:“婦人生孩子不都是這樣麼?生一回孩子就像闖一回鬼門關,跟地位爵無關,無論卑賤還是尊貴,一生都要過幾次鬼門關的,妾還算幸運,看來也是個有福的人,老天不忍心讓妾結束這福的日子呢,出了月子妾便抱著孩子去東公主的道觀給老君還了愿,公主殿下還為妾和孩子念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祈福經文,真是有心了……”
李素嘆道:“生孩子如此兇險,夫人,不如咱們以后不生了吧?就一個兒好的……”
話沒說完,許明珠立馬變:“夫君又說什麼胡話呢?當然要生,沒個兒子繼承夫君的爵位和家業,妾便是李家的千古罪人,夫君不可陷妾于不孝不義。”
李素嘆了口氣,跟這個年代的人簡直沒法通,大家的代隔了一千多年。
“生吧生吧,大不了你下次生的時候我把孫老神仙請來坐鎮。”李素沒好氣道。
許明珠笑了:“若孫老神仙給妾接生,咱們的孩子可算有福呢,出生便沾了仙氣兒,以后定是安邦定國的大人,或許只比夫君差一點點……”
李素嗤笑:“沾仙氣兒?呵呵,那位老神仙如今不知躲在什麼山里煉丹嗑藥呢,將來咱們的兒子若也學他煉丹求長生,我便索死他,仙丹都不用吃,直接位列仙班。”
許明珠捶了他一記:“虎毒尚不食子,夫君說這些狠話做甚?”
李素垂頭看著呵欠陣陣的兒,眼中頓時滿是:“還是兒好,兒懂事,乖巧,長得也迎人……”
頓了頓,李素道:“過幾日我與晉王殿下說一聲,借他的曲江池芙蓉園一用,咱家為兒辦一場熱熱鬧鬧的游園宴會,遍請長安城所有的長輩和親朋好友,認識的全都請。”
許明珠遲疑道:“夫君這樣安排恐怕不妥吧?妾只聽說大戶人家生了兒子才會設宴慶賀,未曾聽過生兒的也設宴,夫君……妾覺得,還是算了吧?”
李素邦邦地道:“什麼算了?偏要辦,我生兒我高興,我就喜歡撒錢辦宴席,請大家游園,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李素生了個可乖巧又麗的兒!”
重重點了點頭,李素道:“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設宴,游園!讓薛管家派人去長安城,跟晉王殿下說一聲,借他家芙蓉園一用,家里開始準備請柬,認識的人全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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