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16 建國(3)
有一件事可以說明言們的可怕,洪武年間,史周觀政巡視南京奉天門,這裡說明一下,周觀政是巡城史,屬於最低層的監察史。在他巡查時,遇見一群太監正領著一夥樂往奉天門走去。據大明的宮制度,樂是不準的。周觀政當即上前製止,領頭的太監理都不理他,說了一句:“我有聖旨在!”(注意這句話的分量)。
按說一般人也就放他過去了,可周觀政堅持說就是有聖旨也不得違背大明的宮制度,堅決不準樂。太監遇到這麼個人,隻好回宮稟報朱元璋。朱元璋苦笑一下,便傳口諭,不再讓樂宮,還特意加上一句,周觀政你乾得好,回去休息吧。無論怎麼說,朱元璋已經仁至義盡,給足了周觀政面子。可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周觀政死都不走,這個書呆子不依不饒,一定要朱元璋出來和他說,朱元璋明白自己選的這些人都是不會通融的。娛樂也搞不了,親自穿上朝服出宮進行安,對周觀政說,你做得對,我已經反悔,不用樂了。周觀政聽到後,才回家睡覺。
真是千古奇談!皇帝口諭還不行,居然還要親自出來道歉!我們在歎服這個書呆子的同時,不也應該欽佩他的勇氣和正直嗎,大明王朝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堅持原則的人,才能夠延續兩百年長盛不衰。
應該說朱元璋搞的這個監察制度是相當不錯的。
但請注意,如果你不是十三道史,也不是六科給事中,不屬於言,可千萬別多!不要看著言在皇帝面前擺威風,你也跟上去來兩句,不砍了你才怪。言敢這麼做,那是有悠久傳統的。
自古以來,就有言的設置,這些人不管事,他們的任務就是提意見,而歷來的封建王朝也形了一個傳統——不殺言。歷史上無論多昏庸的皇帝,也很有膽量敢殺言的。所以在朝堂上經常出現這樣一種況,言在下面說皇帝的不是,一點不給皇帝留面子,還洋洋自得,很有點你能把老子怎麼樣的氣魄。而皇帝只能在上面一邊聽,一邊咬牙切齒,想著明天就把你調個位置再整治你。言確實威風啊。
上面說的那個故事並不只是為了說明言的權力和威嚴,列出此故事還有一個目的。
大家也可以看出,這件事中,周觀政做的過分了,用今天的話說,太較真了。皇帝有很多事,你把樂攔住,皇帝也傳口諭,表揚了你,這就足夠了。非要皇帝出來跟你說清楚,他哪裡來的那麼多時間和耐心。朱元璋是制度的制定者,所以他要做榜樣,但後來的皇帝呢,天剛亮就讓他起床頂寒風出來和你說清楚?就算再好的脾氣也會被這些史惹火的,可見,史的這一特點決定了他們將來的發展方向會出現一定的偏移,我們將在後面看到這偏移的力量對國家造的巨大影響。
演員到齊了,下面我們來看看這場戲是怎麼演的吧。
劉基與李善長
先說一下淮西集團的首領李善長,他被朱元璋引為第一功臣,於洪武三年被封為韓國公,這是很了不得的,因為當時朱元璋一共隻封了六個公爵,其他五個人分別是徐達、常茂(常遇春兒子)、李文忠、馮勝、鄧愈。大家已經知道了這五位仁兄有多厲害,他們都是裡火裡拚殺出來的一代名將,而出人意料的是,李善長排位居然還在這些人之上,名列第一。
他也是公爵裡唯一的文臣。
相比之下,劉基也為朱元璋打天下立下了大功,卻隻被封誠意伯(伯爵),耐人尋味的是,他的俸祿也是伯爵中最低的,年俸只有240石,而李善長是4000石,多出劉基十幾倍。
後人往往不解,劉基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在許多重要決策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為什麼隻得到這樣的待遇?
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個問題並不是那麼難以解釋。朱元璋是一個鄉土觀念很重的人,李善長是他的老鄉,而且多年來只在幕後工作,從不搶風頭,埋頭乾活,這樣的一個人朱元璋是很放心的。相對的,劉基是一個外鄉人,更重要的是,劉基對事的判斷比他還要準確!
從龍灣之戰到救援安,朱元璋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朱元璋沒有想到的,他還是想到了。
換了你是皇帝,會容許這樣的一個人在邊麼?而且這些決策並非安民之策,而是權謀之策,用來搞謀政變十分有用,外加劉基厚黑學的底也很深,朱元璋時不時就會想起他勸自己不要去救韓林兒這件事。誰知他將來會不會對自己也來這麼一手。
不殺他已經不錯了,還想要封賞麼。
劉基一生聰明,但也疏忽了這一點。
這也就決定了他在這場鬥爭中很難為勝利者。
洪武元年,雙方第一次鋒。
當時的監察機構是仿照元朝機構建立的史臺,劉基的位是史中丞,也就是說,他是言的首領,我們前面介紹過言們的力量,此時的優勢在劉基一邊。
引發矛盾的導火線是一個李彬的人,這個人是李善長的親信,他由於犯法被劉基抓了起來,查清罪行後,劉基決定要殺掉他,此時正好朱元璋外出,李善長連忙去找劉基說請,劉基卻不吃,不但不買他的帳,還將這件事向朱元璋報告。朱元璋大怒,命令立刻死李彬,不巧的是,這份回復恰巧落在了李善長手裡,他雖不敢瞞,但也怒不可遏。他明白直接找劉基求是不行了,為了救自己的親信一命,他想了一個借口,他相信只要講出這個借口,劉基是不會拒絕他的求要求的。
他找到劉基,對他說:“京城有很久不下雨了,先生知天文,此時不應妄殺人吧”。李善長可謂老巨猾,他明知劉基深通天文之道,以此為借口,如劉基堅持要殺李彬,大可將天不下雨的責任推倒劉基的上,當時又沒有天氣預報,鬼知道什麼時候下雨。
然而劉基的回答是:“殺李彬,天必雨!”
李彬就這樣被殺掉了。
李善長被激怒了,他開始準備自己的第一次反擊。
劉基敢說這樣的話,應該說他是有一定把握的,他確實懂得天文氣象,可問題在於即使是今天的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
這一次劉基的運氣武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將夜 凡人修仙傳 殺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家 全職高手 錦夜行 超級強兵 仙府之緣 造神 楚漢爭鼎 不朽丹神 最強棄 天才相師 聖王 無盡武裝不好,過了很久也不下雨,等到朱元璋一回來,李善長積聚已久的能量發了出來,他煽很多人攻擊劉基。朱元璋是個明白人,並沒有難為劉基,但劉基自己知道,這裡是呆不下去了,於是在當年八月,他請假回了老家。
臨走前,正值當時朱元璋頭腦發熱,想把首都建在,同時還積極準備遠征北元。劉基給了朱元璋最後的建議,首都建在是絕對不行的,而北元還有很強的實力,輕易出兵是不妥當的。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又對了。
應該說,當時的朱元璋是很理解劉基的,他對劉基的兒子說過,現在滿朝文武都結黨,只有劉基不和他們搞在一起,我是明白人,不會虧待他的。
朱元璋這次可真是被劉基給蒙了,劉基並不是什麼善男信,他在臨走之前已經布下了自己的棋子,楊憲。
楊憲是劉基的死黨,他得到了劉基的指示,接任了史中丞,準備對淮西集團的反攻。
這位楊憲也不簡單,他韜養晦,扶植高見賢等人並利用言的力量,不斷收集李善長的把柄,並在朱元璋面前打小報告,說李善長無才無德,不能委以重任。朱元璋不是蠢人,他知道楊憲說這些話的目的何在,開始並未為之所,但時間長了,他也慢慢對李善長有了看法,對李善長多有指責,十一月,他召回了劉基,並委以重任。淮西集團全面被打。
浙東集團眼看就要為勝利者,李善長十分憂慮,他明白自己已經為了靶子,一定要學劉基,找一個代言人,但這個人又不能太有威,要容易控制。於是他看中了胡惟庸,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選擇最終讓他踏上了不歸之路。
胡惟庸是李善長的老鄉,他很早就追隨朱元璋,卻一直不得意,總是乾些知縣之類的小,但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在得到李善長的首肯後,他為了淮西集團新的領袖。這場鬥爭最終將在他手中結束。
就在浙東集團最得意的時候,事又發生了變化,由於劉基這個人言語過於直接,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沒有通技巧,很多人開始在朱元璋面前說他的壞話,朱元璋對這個足智多謀的人也起了疑心,於是就有了後來那次決定劉基命運的談話。
談話中的考驗
這一天,朱元璋單獨找劉基談話,初始比較和諧,雙方以拉家常開始了這次談話,就在氣氛漸趨融洽時,朱元璋突然變換了臉,以嚴肅的口氣問劉基,如果換掉李善長,誰可以做丞相。
劉基十分警覺,馬上說道,這要陛下決定。
朱元璋的臉這才好看了點,他接著問:“你覺得楊憲如何?”
這又是一個陷阱,朱元璋明知楊憲是劉基的人,所以先提出此人來試探劉基。
劉基現在才明白,這是一次異常兇險的談話,如果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他馬上回答:“楊憲有丞相的才能,但沒有丞相的量,不可以。”
但考驗還遠遠沒有結束,朱元璋接著問:“汪廣洋如何?”
這是第二個陷阱,汪廣洋並不是淮西集團的員,朱元璋懷疑他和劉基勾結,所以第二個提出他。
劉基見招拆招,回答道:“此人很淺薄,不可以。”
朱元璋佩服的看了劉基一眼,這是個明的人啊。
他說出了第三個人選,“胡惟庸如何?”
劉基送了口氣,說出了他一生中最準確的判斷“胡惟庸現在是一頭小牛,但將來他一定會擺牛犁的束縛!”
說完這句話,劉基松了口氣,他知道考驗已經過去了,但他錯了,下一個問題才是致命的。
朱元璋終於亮出了殺著,他用意味深長的口氣說道:“我的相位只有先生能擔當了”
大凡在極度張後,人們的思想會放松下來,劉基也不例外,他終於犯了一次錯誤,這次錯誤卻是致命的。
他沒有細想,回答朱元璋“我並非不知道自己可以,但我這個人嫉惡如仇,皇上慢慢挑選吧”,這句話說得非常不合適,自居丞相之才不說,還說出所謂嫉惡如仇的話,如劉基所說,誰是惡呢。
劉基的昏勁還沒有過去,又加上了一句話“現在的這些人,在我看來並沒有合適的”(目前諸人,臣誠未見其可也)
朱元璋就此與劉基決裂。
至此之後,劉基不再得到朱元璋的信任,他雖明白自己地位不如前,但仍然堅持在朝中為,為浙東集團撐臺。但朱元璋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洪武三年,朱元璋親自下書給劉基,對他說了這樣一番話,“你年紀這麼老了,應該在家陪老婆孩子,何苦在這裡陪著我呢”
這意思就是,我要炒你魷魚,走人吧。劉基隻好回到了鄉下。
這時,浙東集團的另一乾將楊憲失去了劉基的幫助,很快被淮西派排,本人也命不保,被胡惟庸找個借口殺掉了。
在這場鬥爭中,淮西集團最終大獲全勝。
劉基明白,自己失敗了,他現在唯一的願就是好好在家養老,度此一生。可是在這場鬥爭中,失敗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胡惟庸為了丞相,他沒有放過劉基,指使手下狀告劉基,此時劉基已經沒有位,還能告他什麼呢,但所謂加之罪,何患無辭,實在是至理名言。劉基的罪狀是佔據了一塊有王氣的地。所謂王氣實在是個說不清的東西,說有就有,說沒有也沒有,只看你的目的是什麼。
於是朱元璋再次下詔罰劉基,都沒了,還罰什麼呢?朱元璋有辦法,他扣除了劉基的退休金。
劉基陷了絕,但他的智慧又一次發揮了作用,他沒有在原地等死,而是出人意料的回到了京城。
這實在是很絕的一招,他明白,胡惟庸對付他的本原因在於朱元璋,只要自己回到京城,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讓他放心,自己的命就有保證。
但這次, 他又錯了。
洪武八年正月,劉基生病了,朱元璋派胡惟庸(注意這點)探視劉基,胡惟庸隨的醫生給劉基開了藥方,劉基吃了藥後,病越來越重,過了不久,就死去了。
關於劉基的死因,後來的胡惟庸案發後,醫生供認,是胡惟庸授意他毒死劉基的。這也為了胡惟庸的罪狀之一。
但很多人都知道,胡惟庸和劉基有仇,朱元璋也知道,卻派他去探劉基。而劉基這樣有影響的人,胡惟庸是不敢隨便手的,不然也不會讓劉基在他眼皮底下逍遙五年,他很有可能是得到了朱元璋的默許。無論此事是否是朱元璋指使,但毫無疑問的是,劉基之死朱元璋是負有責任的。
劉基一生足智多謀,為明王朝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他對形勢判斷準確,思維縝,能預測事的發展方向,雖然他本人並非真如民間傳說那樣,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但從他的判斷和預測能力來看,料事如神並非過分的評語。他和諸葛亮一樣,已經作為智慧的象征被老百姓所銘記。
在我看來,他確實無愧於這一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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