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去廁所潑了幾把臉，冷靜了一些，才期期艾艾地出來，他坐下來就問：“不是要上課嗎。”

李文遜灌了一口冰茶，敷衍道：“對，上啊，現在就上。”

“現在，這裏？怎麽上？”

“上英語唄，給我們講講桌上的東西用英語都怎麽。”

李程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猶豫地看著桌子上的東西，然後真就開始了起來：“這個，筷子，是hpsiks，初一學到了嗎？會拚嗎？”

邵群一口水全噴了出來，跟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

大厲笑趴在升的肩膀上：“真、真講啊，哈哈哈哈哈。”

李程秀的臉唰地紅了，無措地舉著筷子：“不是，要上課嗎……”

李文遜拿餐巾抹了抹，笑道：“咱們換個地方實景教學吧，走。”

李程秀被他們又弄到了車上，看著外邊漸黑的，就用商量的語氣跟李文遜：“今晚了，要不改再補上。”

“晚什麽晚，還不到九點。”

從市中心到他家，要坐兩個時的車，要是現在還不走，回家都得半夜了。

可是看他們強的態度，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心裏急得不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發車子，往他不認識的地方開去。

最後車停在了一個幾乎被彩燈淹沒的夜總會前。

李程秀傻眼了。

他雖然從來沒進過這種地方，但是還是聽過的，在他的教育裏，歌廳舞廳夜總會之類的地方，是好人和孩兒不該進的。

看著進進出出的紅男綠，李程秀直覺他們都不是好人。男的穿得那麽花哨，的穿得那麽，他都不好意思看了。

邵群把他拽出車來，推著他就往裏走。

李程秀大了一聲：“幹什麽。”

他一直以來話都跟蚊子嗡嗡似的，難得聲音大一回，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文遜皺眉道：“進去玩兒呀。”

李程秀子直抖：“玩兒……我們才、才上初中，人家不能讓、讓我們進的，怎麽能到這種、這種地方，玩兒。”

“這是我哥開的，沒事兒的。”

“不行，這種地方，不對……裏麵很的，別進去，咱們走吧。”

邵群直翻白眼兒：“你怕什麽，誰能把你吃了呀，我們好心帶你見見世麵。一般孩兒都沒進過呢，隻有大人能來，要不是跟著我們，你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呢，你怕什麽呀？”

李文遜得意地抬抬下：“有這樣的機會你要珍惜，是不是男人啊，是男的都得來這種地方玩兒，以後你跟著我們混了，不能這麽孬種。”

李程秀還是著子往後退，挨著車子不肯走。

大厲眼珠子轉了轉：“對了，咱們不能這樣進去，得換服。”他們低頭看了看自己，都還穿著校服呢，就算門口放行，進去也夠丟人的。

那個年紀的孩兒，都以為自己無畏，都以為換上便服，看上去就是大人了。

邵群又把李程秀塞進車裏。然後他們找出剛買的服，在車裏換。

李程秀在角落裏，眼睛直看著窗外，就是不敢看他們服。

李文遜發現了，就衝邵群使了個眼。邵群抬頭瞟了一眼，正看到他扭著僵的脖子看著窗外，窗外的路燈照著他的側臉，連著脖頸的一段皮白得亮，即使燈昏暗，依然能看出他得通紅的臉。邵群一時心裏竟有種奇怪的覺，不上來，就是很突兀地湧上來了，隻是很快就被厭惡代替了。

他從紙袋裏掏出一套服，扔到李程秀上：“換啊。”

李程秀揪著服，低著頭，聲：“我不想去。”

邵群嘖了一聲：“趕換，是不是讓我給你換？”

李程秀抬起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去？”

邵群一撇，抬起胳膊就做了要打他的作。

李程秀嚇得子一，死死閉上眼睛。

預期中的拳頭沒落下來，他心地睜開眼睛，看邵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稚氣俊的五著一種跟他年齡不相符的傲慢，明亮的雙眸中寫著赤//的鄙夷。

他簡單利落地砸下一個字：“換！”

李程秀咬著，手指摳著自己校服的擺，幹淨無垢的眼睛帶些尷尬地看著他們，見他們好半都沒反應，才聲：“轉過去呀……”

大厲出一個崩潰的表：“”了一聲，開門下車，然後把車門重重地甩上。

升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跟著下了車。

李文遜嘿嘿地曖昧一笑：“怎麽，都是男的，怕什麽呀，你還害臊啊？”

邵群抱著胳膊坐在後座，就那麽看著他，也沒有下車的意思。

李程秀臉紅得能滴，他試圖解釋：“我不習慣……”

“都是男的，有什麽不習慣的，以後上高中要是住宿，還要洗集澡呢聽。”

李程秀揪著擺，不管李文遜怎麽，就是不肯當著他們的麵兒換。

李文遜看戲弄得差不多了，給邵群使了個眼，倆人就下車了。

下了車幾人就在外邊兒點了煙，學著年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吞雲吐霧。其間邵群不知怎麽的，就回頭看了車裏一眼，過漆黑的車窗，幾乎看不到什麽東西。但是李程秀側著子套服的時候，背著車窗，恰巧就被邵群看到了。他就看到一段白皙的細瘦的背，瘦到可以依稀看見筆直的脊柱和一的肋骨。

他突然就覺得嗓子有些幹啞，裏的煙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把他嗆得咳了半，臉都憋紅了。

李程秀扭了半，終於從車上下來了。

邵群塞給他的是一套很時髦的服，隻是他穿著就覺得臊得荒。

那一服都太了，簡直是照著他子長出來的一樣，他的細腰細都被襯了出來。年的肢韌而修長，裹在過的裏，著一青的。

這服是李文遜選的，他看他哥的夜總會裏那些賣//屁的男人就這麽穿的。他本來就打賭李程秀絕對跟那些人一樣，就給他買了這樣的服，現在一看他穿出來，就惡意地笑了兩聲。

李程秀一聽這笑聲更難了。他穿上之後才覺得這服怎麽這麽別扭奇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卻能下意識地覺到恥。可是他不敢換其他的，這是邵群塞給他的，他覺得那袋子裏的，包括這一，都是他們買的，不是他自己的，他沒有挑的權利。

邵群看著他這不男不的打扮，就一陣煩躁，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胳膊，“走吧，進去吧。”

幾個人沒從正門進，而是繞到了後門。

正蹲在門口煙的一個黃一抬頭，正好看見李文遜跟他打招呼，臉立刻苦了，道：“我的祖宗啊，你怎麽又來了，被你哥知道了……”

“放心吧，我哥出差了，今絕對回不來，你們不，我不，他上哪兒知道去？”

“你上次不也這麽，結果不你挨打，我們也被罵得狗噴頭的。你一個初中生不好好上學，往這地兒跑什麽呀？”

李文遜嘻嘻笑著：“郭哥，就讓我進去吧，這兒不是有意思嘛。放心，要是我哥知道了，我就我跑進去的，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你可拉倒吧，你哥能信才怪了，算郭哥求你了，你們趕回去。”

“哎呀郭哥你別囉嗦了，讓我們進去吧進去吧，你再不讓我們進，就不夠兄弟了啊。”

倆人在門口推搡了半，黃那一顆大黃腦袋晃得跟風中向日葵似的，最終哭喪著臉，還是讓他們進去了。黃親自把他們拎進一個包廂裏，囑咐道：“在這裏邊兒就別出來，要什麽東西跟服務員，廁所在那兒呢，反正別出來，別讓別人看到你們，知道了嗎？”

“哎，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李文遜揮著手打發他走。

黃認命地歎了口氣，給他們關上門，走了。

門一關上，大厲就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了：“靠，阿文，行啊，沒忽悠我們，真把我們帶進來了。”

李文遜得意地笑道：“廢話，我行就行。”

大厲坐到他旁邊，眉弄眼地：“哎，能不能弄倆的。”

李文遜笑罵道：“你子膽子不，怎麽不弄倆男的。”

邵群嚷道：“你惡不惡心人，真來了你敢要啊。”

大厲朝李程秀的方向努了努，然後衝邵群調笑道：“真不試試？”

邵群罵道：“試你媽，滾。”

幾人一起笑了起來。

李程秀本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他整個人都還於驚惶的狀態。

剛才那個黃帶著他們穿過大廳進包房的時候，他看著舞池中間那一群瘋狂扭著肢的人，耳邊充斥著嘈雜的高分貝的音樂，隻覺得髒都在抖。路上他盡量了子跟在邵群一行人後邊兒，生怕慢了一步就跟丟了，就會被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這瘋狂迷的環境中，再也出不去。以至於走到半路不知道是誰惡意地了一下他的屁，他像驚的兔子一樣尖了一聲，整個人都蹦了起來，然後連頭都不敢回，隻能更地跟在他們後邊兒。一直以來被他恐懼和厭惡的幾個人，此時反而最能讓他安心。

他就如同被丟在狼窩裏的，這個包廂就是他最後的屏障，他盡管不喜歡，可也不敢出去。

他正想著什麽時候可以回家，突然“砰”的一聲，眼前的桌麵上多出了一個碩大的玻璃缸，裏麵灌滿了黃澄澄的還滾著泡沫的啤酒。

邵群把酒推到他眼前：“喝吧。”

李程秀對酒的味道很悉，他們家常年充斥著這樣的味道，仿佛牆麵家都已經完完全全被這個味道所浸染了，無論如何都消之不去。

可他同時對這個味道也很厭惡，一看見酒臉就皺起來了。

邵群自己先豪氣地灌了一口。

李程秀拿眼角瞥著他，看著他細瘦的才開始發育的胳膊，舉著一個碩大的一看就異常沉重的玻璃缸，頓時有一種強烈的違和。就像孩子穿大人的鞋，腳丫子放進大鞋殼裏，又奇怪又好笑。

李程秀不知道怎麽的，看著他灌下一口酒後臉憋得通紅，眼珠子使勁瞪大了，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突然就覺得，他也不過是個比自己還兩歲的男孩兒，突然也就不那麽怕他了。

邵群“哐當”一聲把玻璃缸砸到茶幾上，那聲音聽得人心驚跳。他被這一口啤酒衝到了，嗓子眼裏彌漫著一苦的味道，不上多難喝，但也絕對不好喝，灌下去後一瞬間就有種頭重腳輕的覺。他一抬眼，正好看見本來瑟著子的娘們兒，此時正看著他，眼中有著極力掩飾，卻還是被他看出來的笑意，好像在嘲弄他，不僅一火就燒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