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故人戲》第21節
三天後,那個病人還是離開了。
船長請了一個船上的神父,在小型葬禮上,神父說:“他被主帶了回去,此刻已與主同在,不再經歷我們要經歷的試探,不再有眼淚、疾病和死亡——”
他的隔天被運下船,埋在了異鄉。
這是第一場告別。
一個月後,狙擊手下了船。
再兩個月過去,船已經在中國海域,先會到廣州,再北上往上海去。
此時已經是七月中旬。
從昨夜起,就是暴雨。
直到清晨,未曾有半刻停歇。
餐廳的磨砂玻璃被敲打的隆隆作響,不像雨,倒像集的子彈。到這裏,頭等艙和一等艙的客人都下船了大半,四周餐桌空著,服務生還是盡責地將每一桌上的鮮花替換了。到這一桌,譚慶項手,接過了鮮花,看上去是要替人勞作。
不曾想,他手中的花,下一刻就遞給了他那個朋友:“送你。”
那朋友跟他多日,學了簡單的中文,臉一紅,接過:“謝謝。”
沈奚側目。
譚慶項佯裝蹙眉:“我是在和告別。”
“要下船了?今天?在廣州下船?”沈奚口三問。
見這個孩始終不下船,還以為他們的戰勝了一切,已經進中國海域,為什麼要在廣州分別?譚慶項摘下眼鏡來,用餐布著玻璃鏡片,不答。那個朋友聽不懂如此覆雜的話,自然也不會回答。
傅侗文將懷表掏出來,看著:“要下船去嗎?”
這是廣州,的故鄉。
沈奚在猶豫:“廣州城,我不,也就是十三行還去過。去了,也無人可見。”
祖父不做後,不準家裏人做生意,但廣州本就是個匯聚天下商家的地界,當時還是大清唯一對外經商口岸,多人魚躍大海,從一介草民到富可敵國。對外省人都如此有吸引力,他們家那些本省的爺們又如何坐得住?
不過十三行的輝煌,在鹹六年的一場大火裏,就落寞了。
後來去的是重建後的地方,也是商鋪林立,但父親說,和當初比差得遠。在幾十年前潘、伍、盧、葉四大家的財產比朝廷還要多,是真正的富可敵國。
“送一送好了。”傅侗文為做了決定。
“嗯,”沈奚笑說,“我帶你去十三行。”
看那兩個要分別的人,沒毫異樣,還很疑,莫非孩子改主意了。
等船靠了岸,那個孩子忽然崩潰哭了,抱住譚慶項。譚慶項是為舉傘擋雨的,沈奚從後頭看著,看不到譚慶項的臉,不過辨得出他的作,他沒執傘的那隻手臂擡高,該是在捧著的臉。頭偏過去,是在親吻吧?
譚慶項算個規矩人,偶爾上不饒人,可從不在人前親熱。
沈奚看得興起,將腳步挪了挪。譚醫生親人也紳士,不用舌頭的,是在親。
還真和傅侗文的有不同……
“很好看?”傅侗文取笑。
“沒……這有什麼好看的。”沈奚臉騰地熱了,喃喃著。
誒?這話不是在掌自己的嗎……
四周都是等著下船的旅客,有拎著皮箱子的,也有隻撐著傘、行李給下人的貴婦小姐。因著大家都是相伴而行,沒有譚慶項這種水姻緣,臨時告別的況,於是這兩位了在廣州這一站的風景。
可等下了船,孩子又是最先離開的那個。
譚慶項抹了抹,將殘留在他上的口紅抹掉,一笑:“我譚慶項又落了下乘啊。”
可他又不放心,想再去送一送。
三人約了,在傅侗文廣州的公寓見,逗留兩夜,再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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