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一曬，去去黴味。

想著，計劃著，念頭漸漸飛遠了，落到一個人上。

侗文……

此刻人腦子有點混沌，恍惚覺得自己還在遊上。

今天早晨，傅侗文還在的邊。

早餐後，他帶去船上專供頭等艙客人的公共休息室，那裏沒人。三個服務生懶地在窗邊上，低語著，喝咖啡。

他們進門時，一個藍眼睛的中年男人在彈鋼琴，看他的著不是樂師，像在自娛自樂。

他看到傅侗文很開心，用法語問候著。

傅侗文低聲給沈奚介紹，這是他在船上的朋友，杜邦公司董事。沈奚聽著這個公司名字悉，他看出的疑，解釋說：“就是那晚，我們從紐約去碼頭時，司機提到過的公司。”

哦，是那個。工都搶著去生產彈藥的公司。

傅侗文和他聊了幾句，那人微笑著看了眼沈奚後，彈奏出了另一支曲子。

“《DreamingofHomeandMother》，我請他為我彈的，”傅侗文低聲用中文說，“我說，我要和我的朋友告別，想讓聽這個。”國的曲子，南北戰爭時所作。

沈奚在今天之前從未聽過。

“一位旅日的李先生用這曲子，新填了中文詞。我昨日在這裏聽新上船的旅客說到，記了送你。”他又說，填詞的中文歌《送別》。

旋律簡單，朗朗上口。

他教，學。

是……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又是……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句句都能聯想到和他。

學著學著，傅侗文毫無征兆地問：“我在上海有兩公館，你想在哪裏等我？”不等答，又改了主意說，“還是去個小地方，那裏隻我一人去過。”

……

沈奚紛地回憶著早晨的一切，翻過，看著滿地月出神。

傅侗文說這裏隻有他一人來過，那麼上一個搬走的住戶就是他了。這沙發，他坐過，地板，他走過，床，也隻有他睡過。

蟬鳴聲更重了，外頭有人爭吵。

男人和人。

猜想著是鄰居小夫妻爭執，或是陌生路人，或是別的什麼。

如此猜著，就了夢。

耳邊仿似還有鋼琴曲，有他在教：“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夢裏又有一雙手，在桌上擺弄起留聲機。

旋律從《送別》跳回到了《文昭關》，鋼琴跳到了胡琴。黑膠唱片裏的戲腔在跟著他在廣州調戲的話，唱了下去，意境不再曖昧，回到了曲子原本的意境，哀哀戚戚地到了這句：“思來想去我的肝腸斷，今夜晚怎能夠盼到明天？”

也不知怎地，這《文昭關》裏的每句，都能恰合了自己的心境。

在夢裏悟出個道理：但凡聽戲癮的人，一定是戲文裏有他們想說，又說不全的話。

從這晚，沈奚開始了在這裏的生活。

那場大清掃和後來西洋點心，讓和鄰裏很快絡了。平日怕惹麻煩，又怕說多錯多，所以不常出門，也盡量不和鄰居閑聊。漸漸在鄰居眼裏，的份也被落實了——留洋歸來的富家小姐和爺私奔，不得已，先被安置在這裏藏。

這樣子，相安無事地過了九日。

第十日傍晚，家房門被叩開，是隔壁在《申報》就職的祝先生和太太。

這兩位都是讀書人，家裏有個老傭人，平日和一樣的習慣，不喜和鄰裏打道。

“沈小姐你好，我先生想和你說說話，”祝太太不是很自在，“可又怕和你不，讓我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