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古代‧嫖 皇帝（二十二）

十月裡是蕭曄的千秋，這一年是清平三年，再過兩個多月，蕭曄登基就要滿三年了。三年，對一個新帝來說是個很有象徵意義的數字。這三年裡，蕭曄威勢日隆，而大胤朝在他的治理下局漸息，已有了盛世將要來臨的徵兆。

禮部一早就開始為他的千秋節做準備，擬出的單子送到政事堂裡，恰幾位相公都在，魏元接過單子看了一遍，鬚笑道：「禮部倒也盡心。」他有些慨然，「過了十月，家便二十有三了。」

他依舊年輕，但不再生。幾個丞相也慨了起來，和年意氣的天子比起來，他們這些半百花甲的老傢伙，似乎都出了一點沉沉的暮氣。

鄭年寬卻在一旁道：「只可惜膝下空虛。」

蔣恪坐在上首沒說話，聽到鄭年寬出言，眉心就是一跳。政事堂裡安靜了下來，雖然鄭年寬的話不中聽，但說中的實在是眾人的憂。

蕭曄就快要二十三歲，尋常男子在他這般年紀，膝下早已有了一兒半，而他卻連皇后都沒立。不僅如此，後宮空虛至極，別說嬪妃了，這幾年來，連個被他臨幸的宮婢都沒有。朝臣們對蕭曄臨不臨幸宮婢並沒有任何興趣，但讓人憂慮的是，他不親近子，宮裡就不會有孩子降生。一個沒有後嗣的皇帝，縱使他再英明，待到山陵崩時，大胤朝恐怕又是一場變。

在場諸人都是景宗朝時的舊人，自然也經歷過那場淋淋的奪嫡之爭。景宗與蕭曄還不一樣，他有九個兒子，只是因為沒有嫡子，便引致了持續五年的局。而蕭曄別說嫡子，連個庶子都沒有，一旦他駕崩，圍繞著那張天底下最尊貴的椅子，朝上的雨腥風又怎能避免。

見眾人不說話了，蔣恪放下手裡的茶盞：「家還年輕。」

「是呢。」魏元忙道，「諸公在這裡急什麼，家可不是還年輕嘛。」

一時間，政事堂裡的氣氛又活絡了起來。蔣恪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可不是家年不年輕的問題，他看得出來，想必其他幾個丞相也看得出來，天子本就不願意大婚。

早在蕭曄登基那年，便有朝臣上表請他擇采淑，充實後宮。這當中自然有肖想外戚份的人，但皇帝大婚，原本就是為社稷計的事。若沒有中宮，則無嫡子。無嫡子，不僅皇帝後有，皇帝在位時，恐怕對其地位也有影響。蕭曄當時卻道，手足罹禍，他心中哀痛，無心理會他事。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來，拖來拖去的，整整拖了快三年。再大的哀痛，這會兒也該散了吧。

蔣恪下定決心，不管蕭曄是出於什麼原因不願大婚，但他不能放任天子這麼肆意下去。不說為了大胤朝，便是為了蕭曄自己，他也必要勸勸天子。要知道，家的兄弟姊妹裡，不老實的人可不。難保他們不會拿子嗣的事做文章，以此來攻訐蕭曄。

正巧朝會後蕭曄留蔣恪單獨奏對，事說完了，蕭曄正等著蔣恪退出去，老頭兒整一整冠，忽然大禮跪伏在地：「陛下，臣有一事相奏。」

蕭曄微覺疑，頷首道：「蔣相何必如此，說吧。」

蔣恪肅容：「陛下登基已逾三年，中宮之位空懸至今。臣每每思及，心中惶恐……」

蕭曄一聽他提起這件事，心裡便是不耐起來，但他面上並無一異，只等蔣恪說完，淡淡道：「蔣卿所言朕已知之，如今事務繁劇，還是容後再議吧。」

「陛下。」蔣恪見蕭曄想將此事揭過，忙道，「立後之事，正是國之大事。」他察覺到蕭曄不高興，但立後的事不能再拖了，當下極力勸諫起蕭曄。只見蕭曄的面越來越沉，右手拿著一支硃筆，筆桿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篤篤篤篤的聲響直敲得人心驚跳。

待到蔣恪說完，筆桿敲擊的聲音也停了下來。蕭曄瞇了瞇眼睛，冷眼著跪在下首的蔣恪：「卿何予朕家事？」

蔣恪知道蕭曄這副樣子便是怒極的時候，但他不退不讓，直視著蕭曄鏗鏘有力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乃天下之主，陛下之妻，母儀天下，陛下之嗣，關乎社稷萬民，何來家事？」

蕭曄冷笑一聲，將那支硃筆狠狠一摜：「蔣卿說的好，是不是朕睡哪個人用哪種姿勢，你們也得當做天下事來管一管？」

蔣恪大驚失：「陛下，慎言！」

蕭曄卻將袖一甩，轉就走了。

蔣恪被蕭曄的驚人之語氣了個倒仰，他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捂著口好半晌才平了心氣，不斷唉聲嘆氣。家到底還是年，這般的牛心左上來了，要是靠朝臣勸諫恐怕沒用。他不由想到了太后，家與太后向來親厚，太后若是勸一勸他，他應該會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