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學期我就想寇忱同學加咱們校籃，」教練說，「不過當時他說想安心學習……」

安心學習？

霍然覺自己耳朵都讓這句話給驚瞎了，每天下課鈴響起床，上課鈴響睡覺的寇忱，居然說得出「安心學習」四個字？

是他媽怕訓練耽誤他睡覺吧！

「沒想到這學期還是來了啊，」教練愉快地拍了拍寇忱的肩，又看著霍然，「正好你倆還是一個班的，流起來也方便。」

「嗯。」霍然鬱悶地應了一聲。

為了不讓隊員覺得隊長有緒，他又扯了扯角補了一句：「歡迎。」

教練又給寇忱介紹了一下隊員就去了械室，一幫隊員聊了幾句就散開了，各自忙各自的。

不過寇忱在學校還是有名氣的，畢竟牛吹得響亮，所以不隊員還在往這邊看。

「走，吃飯去。」寇忱走到霍然跟前兒，臉上還帶著笑容。

霍然沒說話，往前走出了育館。

「生氣了？」寇忱跟了上來。

「沒有，」霍然嘆氣，「你是真想打球還是就為了證明自己能進來了不被趕出去啊？」

「我都無所謂，」寇忱說，「我以前打球也是老師求著我……」

「這兒就我們倆人，」霍然打斷他，「你不用吹得這麼賣力，差不多得了。」

「初中我也在校隊，」寇忱一點兒也沒影響，「也是老師求了我一學期我才答應的。」

「……你是中國男籃的希之星。」霍然說。

「老耿是不是求我了，」寇忱說，「我剛轉到你們這兒的時候第一節育課，他就找我了，是不是？」

教練姓耿，是他們的育老師，極其熱籃球事業，霍然一直覺得他的夢想可能是下輩子變一顆籃球。

教練善於發現有潛力的隊員，寇忱球打得還可以，但霍然也就跟他打過一次球，到底水準怎麼樣，他評估不出來。

「我哪兒知道是不是！」霍然說，「你什麼時候轉來的我都不知道！」

「不能吧。」寇忱一臉難以置信。

「我第一次知道你這個人，就是在跟你們班打球的時候。」霍然說。

「你想我的那次？」寇忱問。

「……是你先想手吧？」霍然看著他。

「是嗎？」寇忱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你他媽先罵人啊。」

「我罵你了嗎？」霍然問。

「你罵我們班的人啊！」寇忱說。

「我罵的是我自己的人！」霍然瞪著他，「誰有工夫罵你們！」

「，快輸了罵自己人，」寇忱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突然又一繃臉，換了滿臉煞氣，「以後跟你一隊，要是快輸球了你敢罵我……」

「我帶隊出去還沒輸過。」霍然打斷了他的話。

「……牛啊，霍隊。」寇忱由衷地慨了一句。

一共三次比賽，場次霍然記不清了，並不算多，但他只帶了一個半學期的隊，算不錯了。

不過這話他從來沒說過，他並沒有寇忱那種隨時隨地裝的習慣。

跟寇忱才混了多長時間？居然就開始開吹了？

也許是為了反抗吧，以吹制吹。

……霍然同學，你需要反省一下了。

沉默著走了一段，寇忱突然了他胳膊。

「嗯？」霍然警惕地轉頭，不知道這神經病是不是又要勒他脖子。

敢摟我肩廢了你！

「給。」寇忱遞了顆巧克力過來。

「……在車上的時候不說是最後一顆了嗎？」霍然問，雖然不願，但還是很乾脆地接了過來。

「說給我姐聽的，」寇忱說，「這個人，從小到大防不勝防，搶我東西那一個順手。」

「你不是牛麼，」霍然飛快地剝開巧克力塞進裡，「打不過麼？」

「大我7歲！」寇忱喊了起來，「一腳能把我從床上踢到門外頭去，打個屁……再說我也不打人。」

霍然笑了：「你姐這麼兇麼？看不出來。」

「那是在老楊跟前兒呢，保持傻白甜爽朗人設不倒，」寇忱說，「背地裡就是個惡霸，小時候還跟我說，姐告訴你一個大，寇忱忱你是撿來的，全家族都瞞著你！我他媽還信了。」

霍然沒忍住笑出了聲音，差點兒被裡的巧克力嗆著。

「笑吧，誰沒有點兒痛苦的過往呢，」寇忱很沉痛，看了他一眼之後又笑了，手飛快地在他下上了一下，「霍然你笑起來怎麼這麼逗，跟個柴犬似的。」

「滾——」霍然吼了一聲，順手一拳砸在了寇忱胳膊上。

寇忱先是一愣，然後抱著胳膊也喊了起來：「啊——」

聲音慘的，跟上回小手指頭臼的時候有一拼，喊得霍然都茫然了，看了看自己的手。

沒他媽太使勁啊！

豆腐做的嗎！

還給老子飛！怎麼飛啊！

「我，」寇忱著胳膊，「你不是不會打架麼？不是一撞就他媽倒了嗎？」

「我是不打架，不是不會打架，」霍然說，「要不是徐知凡攔著我，我早給你打廢十回了。」

寇忱看著他，瞇了一下眼睛，突然拿出了手機，撥了個號：「喂！徐知凡嗎？」

「你幹嘛？」霍然愣住了。

「明天請你吃飯。」寇忱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有病吧？」霍然問。

「沒有他我都廢了十回了，」寇忱甩著胳膊，「不得請一頓麼。」

「……行吧。」霍然看著他的胳膊。

寇忱一直又甩又的沒個完了，他最後還是沒憋住：「有那麼疼嗎？不知道的以為我把你膀子卸了呢，你怎麼不躺地上滾兩圈兒啊？」

「真疼的，」寇忱終於停下了，把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主要是沒想到。」

霍然抬了抬手，想想還是放棄了。

「你是不是覺得柴犬不好看？」寇忱問。

「……不是。」霍然嘆氣。

「柴犬多可啊，」寇忱說，「當然，你比柴犬好看多了，我主要是想說你笑起來很可。」

「我不是為這個！」霍然覺自己無法保持沉默，「你不往人上一下摟一下你是不會說話嗎？」

寇忱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靠，你就為這個啊？」

「我……」霍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要說就為這個吧，好像有點兒過了，但要說不全是為這個吧，又是為什麼呢？

「你是不是有接恐懼癥？」寇忱問。

「什麼？」霍然轉繼續往學校門口走。

「就是不喜歡別人到你，」寇忱說，「我跟許川啊超人啊他們一塊兒走的時候，都這樣，關係好了搭個肩嘛，還沒見過誰跟你似的這樣呢。」

「不是，」霍然看了一眼寇忱還搭在他肩上的手，「徐知凡他們搭我肩，我也沒什麼覺。」

「……懂了。」寇忱把胳膊拿開了，手往兜裡一揣，晃著往前走了。

「懂什麼了？」霍然問。

「關係沒到呢，」寇忱沒回頭，大聲地說，「不！」

霍然張了張，沒說出話。

之前說好了吃麵，所以寇忱直接往學校對面的麵館走，走得還快，霍然追上去兩回，都被他又落下了。

最後霍然放棄並排走這個想法，跟在他後頭，他也就沒再提速了。

稚。

「吃什麼面？」到了麵館門口，寇忱停下，一邊掏出了手機準備掃碼，一邊回頭問他。

小孩兒嗎？

我生氣了！不要你請客了！

「不是說好了我請你麼。」霍然說。

「哎，」寇忱愣了愣，把手機放回了兜裡，「習慣了。」

「吃什麼面？」霍然問。

「大碗打滷麵，」寇忱說，「都說他家打滷麵好吃。」

「嗯，」霍然點點頭，給收銀的說了一句，「一份打滷麵，大碗的，還有一個……」

他抬頭看著餐牌的時候，寇忱在旁邊又說了一遍：「他家打滷麵好吃。」

「我知道。」霍然眼睛還在各種面上掃著。

「打滷麵！」寇忱瞪著他，練地放出了惡霸表，還著嗓子，「他家的打滷麵好吃！」

「……兩份打滷麵，」霍然只得跟收銀的說，「都是大碗。」

完錢他倆找了個桌坐下，寇忱突然往霍然後面看了過去。

霍然跟著轉過頭，看到後跟他們隔了一個桌，坐著幾個生，其中一個低著頭。

雖然見何花的次數不多，但霍然差不多已經能從頭頂認出了，何花長什麼樣他記不清，他對何花的印象就是個頭頂。

「高三今天上課呢。」寇忱說。

「怎麼還跟李佳穎們在一起？」霍然低聲說。

「不然呢，」寇忱了雙筷子在手裡轉著，「又不打算反抗。」

霍然沒說話。

「那倆是你們球隊的吧？」寇忱問。

「嗯。」霍然沒有再回頭看，剛才他已經看到了。

李佳穎和兩個生，加上何花，旁邊還有兩個男生，不是上回飛的那幾個了，劉宇和周海超，兩個都是校籃的，也是校籃唯二的高三學生了。

這倆是刺兒頭，一直不服霍然，霍然剛回頭的時候，他倆連頭都沒點一下，就一人點了一煙叼著。

不過寇忱說了，何花並不想要別人管，他也就沒再理會，轉回了頭。

「你這個隊長沒什麼威信啊，」寇忱說，「這要我是隊長……」

「怎麼，剛進球隊還沒到半小時就想著篡位了？」霍然打斷了他的話。

「我稀罕你一個小破隊長的位麼，」寇忱不屑，「耿教練如果傳位給我，我都還得考慮一下呢。」

「他倆要我聲爸爸，」霍然說，「我這會兒就過去樹立一下威信了，我一聲隊長而已，挑個釁就想讓我過去？想得。」

寇忱愣了愣，往椅子上一靠，笑了起來：「，那我呢？我他媽連爺爺都了。」

「所以啊，」霍然說，「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帶你去營？」

「我發現你這人……」寇忱指了指他，想了一會兒，「招人喜歡。」

「你不拍我馬屁我這次也會帶你們的，」霍然說，「我都答應了，沒幾天了，不會變卦。」

寇忱笑著沒再往何花那桌看，這種想幫人卻被拒絕，之後還得看著被人欺負的滋味不太好。

雖然就這種級別的欺負，在他這兒本不算什麼，要擱他以前學校，何花哪是幾天肚子被推幾把踢兩腳就能過得去的。

那種的，寇忱看得多的，從來沒管過。

但現在看著何花，就有種特別無力憋氣的覺，也許是附中這種重點學校，這種事太見，一幫曠個課就覺得墮落了見了班主任就想躲的學生裡，李佳穎這幾個人就顯得尤其不讓人待見。

霍然把一碗麵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回過神：「怎麼，要自己端的嗎？」

「這店裡一共就三個人，」霍然轉往取餐檯那邊走過去，「你還指誰幫你端啊。」

「謝了。」寇忱說。

「趕的，」李佳穎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從那一桌傳了過來，「現金，轉賬，紅包，都行，就幾碗麵的錢都不願意出？」

何花低著頭，似乎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敢說，還是說了也沒聽見。

寇忱的目移過去的同時，李佳穎像是示威一樣，往何花後背上拍了一掌：「聽見沒？還真以為有誰給你撐腰啊？」

霍然端著自己那碗麵正好走到旁邊，往那桌掃了一眼：「別說得好像有人給你撐腰一樣。」

「喲，霍隊長，」李佳穎看著他，「這麼巧，怎麼哪兒都有你。」

霍然沒答話，正想著是把麵拿回自己那桌放下還是直接扣在李佳穎這桌的時候，從寇忱那個方向飛過來一個黑的東西，啪地一聲落在了桌面上。

是個錢包。

很的鱷魚皮。

幾個人都轉過了頭，霍然也跟著轉了頭。

寇忱的煩躁隔著兩米遠都能覺得到，他走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不是平時那種裝款的兇神惡煞，而是真的沉了臉。

霍然突然覺得手臂上的汗悄悄立了起來。

「沒錢吃飯是吧？」寇忱一手撐到桌上，一手拿起錢包，單手打開一抖，一大疊紅的票子嘩啦啦地灑了一桌子，「你們這學期的飯我都包了，不夠找我要。」

不得不說，雖然大家現在都不帶現金，誰帶現金誰土，但在這種裝耍帥的時候，甩出一把百元大鈔，氣勢上能直接得對方凝固。

手機支付就做不到這一點，想拿錢砸人的時候還得先加個好友，要對方不肯加，你就得憋死。

想到剛才寇忱習慣要付錢請他吃麵的時候其實拿的也是手機，霍然不得不懷疑這一大摞的現金，是寇忱備著裝用的……

「你有什麼病？」李佳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有錢多的病，」寇忱看著，「你最好坐下，把錢收好，買好你們的面，在老子吃完之前別再讓我聽見你們。」

「收起你這副流氓樣！」劉宇站起來一拍桌子，瞪著寇忱。

「要收一塊兒收，」霍然在旁邊說了一句，「你也就是個土流氓樣，哪兒來的臉說別人？」

「別以為真你一聲隊長，你就是個什麼角兒了，」劉宇轉過頭，「在這兒得瑟個屁？你以為你真能怎麼著我啊？」

「不能，」霍然湊近他，一字一句，「但是我能讓你想打籃球的時候育館都進不了，也能讓你想比賽的時候坐滿四十分鐘候補席，還能讓你下週就退出球隊，專心複習準備高考。」

劉宇看著他，眼睛瞪得都快能發了。

「你呢？」霍然問，「你能怎麼著我？」

寇忱轉過頭看著他。

「！」周海超是個脾氣，這會兒跳起來對著他口一拳掄了過來，「你……」

霍然想都沒想直接對著他下就是一掌，一推一托，周海超被他掀回了椅子上。

再想跳起來的時候，收銀的老闆喊了起來：「別手啊！就在你們學校門口呢！還想在這兒打架嗎！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你們教導主任過來！」

寇忱抓住了霍然的胳膊，往旁邊拉了拉，指了指桌上的錢：「收錢。」

「誰要你的錢，顯擺個屁！」李佳穎攔住了還想起來手的周海超。

「不拿今天誰也別走，」寇忱拿出了手機，撥了個號，「一會兒帶幾個人到我們學校門口這個麵館來。」

「這點兒破事還要人？要不要臉？」李佳穎冷笑。

「問你自己吧，哪回找人麻煩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寇忱說，「你們有一個敢單挑的麼？沒有就閉。」

店裡吃東西的人不多，這會兒旁邊一桌的人吃完出去了，店裡就剩了他們幾個。

霍然在嚴肅張的氣氛中吃了兩口面，抬起頭看著寇忱，過了幾秒，低聲問：「你扔了多錢？」

「沒數。」寇忱滿臉無所謂。

「跟我就先別裝了行嗎？」霍然說。

「我真沒數，」寇忱埋頭吃著面，「我爸拿給我的時候就這麼拿的，我就這麼收了。」

「給你幹嘛用的錢？」霍然繼續低聲問。

「伙食費啊。」寇忱也低聲音。

「，」霍然愣了，「那你不要了麼？你他媽怎麼吃飯啊！」

「學校的卡裡還有上學期剩的，」寇忱說得很平靜，「沒有了還可以刷你的。」

「……你再說一遍？」霍然非常震驚，覺自己簡直每天都在為寇忱震驚。

一個來自震驚部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