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緣》第11章 打聽
香蘭坐在榻上拿著繃子發呆,心里十分委屈,見四下無人悄悄抹抹眼淚。在府里無依無靠,像卉兒、懷蕊那般奴婢膝的溜須拍馬,又實在做不出來。本指努力干活兒立住腳跟,又與人為善,忍辱無爭,但不知怎的反倒被人欺負搶功,愈發的沒有立足之地了。
正用袖子抹眼淚的當兒,忽聽窗口有人說:“香蘭,出來幫老婆子個忙。”
香蘭慌忙回頭,見劉婆子站在外頭,從窗口跟招手,香蘭忙將淚眨回去,從屋里走出來,強笑道:“劉媽媽什麼事?”
劉婆子道:“到茶房幫我拾掇拾掇。”
二人進了屋后的小茶房,劉婆子盯著香蘭的臉看了片刻,嘆口氣道:“你這孩子,也忒老實,連氣都背著人哭,難怪們幾個欺負了。”
香蘭勉強笑道:“倒不是哭,方才有灰迷了眼,使勁了……”待看到劉婆子一臉明了然的神,便訕訕的住了,低下了頭。
劉婆子拉了一張小馬扎坐下,又拍了拍旁邊空著的馬扎道:“閨,坐這兒。”香蘭便挨著劉婆子坐了,劉婆子長出一口氣道:“你初來乍到,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冷眼瞧著你是個好的,不跟們那些輕狂丫頭似的。卻只會一味傻干,好幾次有心勸你都沒得著機會。今兒個瞧見那幾個明擺著兌你,我這老婆子實在看不下去,你天天當牛做馬的,熬了三天做得一雙鞋,我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了。”
香蘭心中安,覺得委屈滅了一半。
劉婆子道:“你這丫頭,你子太了,等被人欺負死,還要被罵窩囊廢!那表姑娘哪是什麼好東西!外祖母不過是咱們老太爺的一個庶妹,因幾十年前鬧了齷齪,便再也不走了,如今倒的從豫州趕過來打秋風,老太爺、老太太本來也想著父母雙亡,著實不易,即便外祖母有些不善不妥的地方,外孫總沒有什麼錯,一張巧也討人喜歡,便將留下了。老太太因外祖母品不好,卻有些不放心,命二太太四打聽了一下,你猜怎麼著?”
香蘭問道:“怎麼著?”
“原來這環姑娘在家中橫吃惡打,爹娘一死,便跟哥連手奪了兩個庶姐妹的嫁妝和一個庶弟的家產,還出主意,把庶姐嫁給又老又的鹽商當填房,庶妹嫁給白胡子一把的七品芝麻兒做妾。因為這兩人都不要嫁妝,還能給他家一大筆銀子!”
“啊?”香蘭頓時驚呆了。
“二太太是個眼里不沙子的人,當下把這事稟報了老太太。老太太起先還被表姑娘糊弄住了,讓跟綾姐兒住一,沒過兩日兩人便吵架,還把綾姐兒給打了,老太太便讓這表姑娘搬出來,住了最遠最偏的羅雪塢,還把自己屋里最不待見的懷蕊給了。”
“啊?”香蘭目瞪口呆,懷蕊竟然是老太太屋里最不待見的丫鬟!
“懷蕊爹是老太爺跟前有頭臉的管事,非要把閨送府來,其實是打了當姨娘的算盤,可閨……嘖嘖,長相口齒能耐哪一樣拿得出手?又好吃懶做,慣耍的,老太太只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容忍了,把塞給表姑娘,沒想到他們倒是相投。”劉婆子冷冷一笑,“我曾看見懷蕊塞給環姑娘一塊銀子,兩塊料子,環姑娘不聲的收了。哎喲喂,真是天大的笑話,這年頭素來只有小姐打賞下人,如今倒也有丫頭給小姐送禮的了!”
香蘭卻微微一笑:“難怪表姑娘不派活計給,想來是那塊銀子和那兩塊料子的功勞。”
劉婆子嘆了口氣道:“可是環姑娘已進了府,再出去便沒那麼容易了,如今只好等滿了孝出嫁。環姑娘為了多撈些銀子,讓府里多給添嫁妝,見天的結老太太,老太太對淡淡的,還是不肯死心,偏老太爺對還念幾分舊,總讓老太太善待,樓大跟好,這兩人一起不知謀算了林家多銀子。”
香蘭不知該說什麼,只默默給劉婆子倒了一杯茶。
劉婆子哼一聲道:“眼見曾老太太就要蹬,到時候大房就要從京城回來奔喪,等大太太一回來,任他什麼妖魔鬼怪都打回原形!”
香蘭道:“大房太太真這麼厲害?”
劉婆子笑道:“這要是二十年前,大太太還在這兒,府里頭哪是這樣的景,后來大老爺高升,大房去了京城,只把樓大爺留在老太爺邊養著。二太太子魯直,不是當家的好手,管了幾年的家,便有些不像樣。等樓大爺娶了妻,便由了樓大當家,愈發的不象樣。那樓大只聽奉承,誰馬屁拍得響,誰往上孝敬的多,就提拔誰,府里頭沒幾個人正經干活兒,一門心思的懶耍,往兜里撈錢。要說樓大爺,沒有不贊的,人長得俊又有本事,不考了秀才,還考了武狀元,幫襯著家里做大買賣,賺的銀子幾輩子都花不完。可真真兒應了這句話‘好漢無好妻’,娶了這個東西,過了門兒五年還下不出個蛋,還管著不讓大爺娶小老婆。”
香蘭暗想道:“趙月嬋也是個夜叉似的人,跟曹麗環好,也算以類聚。”
那劉婆子顯是憋屈已久,滔滔不絕道:“當年大太太在的時候,提拔我到賬房里算賬,也是風了一陣,每筆錢銀過手便沒有錯過的。后來二太太掌家,我雖不討巧,但也算得用。這樓大一來,怕虧空銀子的事兒做不了手腳,便將我打發到這地方來了,當了使婆子……”說到此頗為悵然。
香蘭安道:“媽媽別氣餒,等大房太太回來了,念著舊,也該給您另安排差事。”
劉婆子笑了笑道:“我已經這把年歲了,過兩年就該回家養老,還求什麼差事呢?你卻不同,生得這樣好,子也淳厚,不該跟著那壞到骨子里的賤人……唉,其實那表姑娘也是個可憐的,自小爹娘反目仇,爹的小妾便有五個,糟踐過的丫頭更不計數,只要略生得好些便往屋里拽,把娘攆到莊子去住,這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了。”
香蘭也嘆了一聲:“原先花言巧語哄我一心賣命給干活兒,一時說到大跟前給我言,一時說沒有我便留不到這府里,指定讓大攆出府去賣了……”
劉婆子瞪大雙眼,“說什麼?沒有你便被大攆出府?”
香蘭點了點頭。
劉婆子嗤笑道:“當自己是誰?是太太還是老太太?竟敢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跟大沒有那樣深的,你大可放心在林家呆著,管表姑娘是什麼東西!”又嘆口氣香蘭的頭,“你需記得,越能干的人活兒越多,旁人樂得清閑把活兒一腦推給你。你這樣干習慣了,到后來不干都不了,反倒被別人嚼舌子說你懶。你這孩子心眼太實,日后該油的時候要油,多張幾個心眼罷!”
香蘭笑道:“實在點是好事,我若不實在,劉媽媽也不會覺得我是個好的,專門來提點我了。”
劉婆子想再說兩句,但見香蘭笑得一臉憨可,心里一,又閉上了。
香蘭臉上笑得雖憨,心中卻有另一番計較,暗道:“這‘沒心眼’、‘呆傻’的印象既已落下,倒也不是壞事。反正我也不是于算計之輩,看著笨笨反比那些拼命顯弄聰明靈巧的妥當,但日后不能再讓人隨意拿,也要想法子離開表姑娘。”細細想了一回,又同劉婆子打聽了些林府的況,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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